“君躲,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地狱和天堂啊?”云朵弱弱地问了这样一句话。
君躲心里又抽搐一下,她不知道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怎么又问这样一个古怪的问题,她哪里有什么答案呢,又反问云朵:“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
“我担心,”
“担心什么?”
好一会,云朵才说:“如果真的有天堂和地狱的话,我妈肯定是在天堂,可是,我要是弄脏了自己,就注定与天堂无缘,即便是死了也不能和我妈团圆了,我想我妈。”她鼻腔酸楚,一阵辛辣的感觉冲入眼眶。。
“傻丫头,你最纯洁了,不要胡思乱想。”君躲的安慰空洞无力。
她深深叹息一声:“唉,刚才的话我还没有说完呢。事情越来越不受我的掌控,我心里,”她犹豫停顿,不知道怎么复述给君躲。
“你要是愿意给我讲,你就说,我听着呢。”黑暗中,她一直挽着云朵的手。
“贾友慈搅浑了一潭水抽身溜了,留下我和赵海峰大眼瞪小眼。他一句话不说,在自己的壁柜子里拿出好多酒,坐在沙发上,一杯接一杯的喝。
我妖妖地叫了他一声:海峰哥。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苦笑一声:是他派你来盯着我的?
不是,你怎么糊涂了?
我是糊涂了,凭你的条件,三甲医院的大门也是随便进,怎么能看上我这个破庙?
你说什么呢?——在他面前我又嗡嗡嘤嘤、撒娇耍赖,他这种货色最怕我的眼泪和脾气。
你也不想想,我刚出去就让他逮着了,方向拿捏的这么准,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就是奇怪。——他已经喝了不少的酒,舌头都直了。但是,我怕他是故意伪装,所以一点也不敢大意,我挪到他身边坐下,给他倒酒,顺便观察他的神情,我想,贾友慈会反间计,我难道就不会么?所以我柔声细气的对他说:海峰,我觉得,贾友慈处心积虑离间我们,又在暗中监视你,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上,所以提防你呢?
把柄?何止是把柄?他的底细在我手上,我太了解他的为人了,他什么不想要啊?我跟你说,云朵,你别多心,我老丈人死了,我的靠山没了,如今,我的股份,我的医院,他都想要。
你知道,为什么总让你躲开不见他吗?要是他见了你,他也想要!——这个时候,我分不清他说的话里有多少是在试探我,但是,我感觉他也一肚子怨气。
我很想知道,他手里捏着什么把柄,可是我又不好过于着急,我知道,他是有几分酒意,但是不至于稀里糊涂把秘密告诉我,毕竟,他也是老狐狸一个,睡着都比我醒着精明,所以我只好顺腾摸瓜,继续和他周旋:我说呢,他干嘛阴阳怪气地问我,你有没有欺负我,又让我到他那里去工作,这么说,倒是他,他想欺负我?——我试探他的口气,有意用这些话刺激他。
结果,他把酒杯蹲在桌上,抻着脖子,红着脸吼道:他这是要老虎嘴里拔牙,掏老子的心肝?我能答应吗?
都说酒壮怂人胆,瞧瞧吧,没人的时候,王八也敢翘尾巴!我心里冷笑,真想给他两个耳光。可是我没有,我还要继续演戏给他看,我嗔怪道:哼!你别哄我了,当时你不是答应他了吗!我算什么?随便你怎么送?你对我哪有半点心?
我扭捏造作一番,眼看自己都要恶心吐了。但是我知道,这一套很对他的胃口。
赵海峰看我这样,他着急了,解释说:朵朵,你不知道他的阴险,我是权宜之计,先稳住他再想办法,逼急了,老子撕破脸把他的罪行都,都抖出来。我对你是真心的,我这一辈子没有真正爱过,可是见了你,我想好好爱一回,也不枉来这世上一趟,要不然,我怎么能等你这么久,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我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这个肥猪扭过身子一把抱着我,拱墙似的往我身上凑,两个爪子乱摸一气,我一个劲的挣扎,总算从沙发上逃了出来,可是,我能逃到哪里去呢,推推搡搡,拉拉扯扯,我衬衫的扣子都被他扯掉了,也许,他那个小儿麻痹症的老婆没有这样逗过他,我的反抗,逃避反而刺激了他,他越发来劲,又把我逼到墙角,我一边敷衍他,一边往门口处溜,我想,要是我出了办公室,他就不敢放肆了,谁知他一点不担心暴露,反正下班了,反正时间不早了,他的地盘,他是老大,谁能把他怎么样呢!
海峰,你别这样,你喝醉了。
我没醉,你说谎,你就是他派来监视我的?
我没有!他用离间计,你看不出来吗?他就是想让我离开你,然后他好下手。
你说你不是他派来的,你用什么证明呢?你说你对我一片痴情,却不让我碰你一根手指头,你不是真心的!
这话没错,我对他能有真心吗?我是真心想把他们送上断头台。
他贼心不死,竟然用这句话试探我,逼迫我。为了证据,我还得接着演戏:海峰哥,你欺负人!这是办公室!
这是我的办公室!
他不依不饶。我溜到门口,可是贾友慈走后,他去拿酒的时候,竟然把门锁上了,这个王八蛋没安好心!
我背靠在门上,在身后摸到门锁,一阵胡乱拧,紧紧张张、好不容易才打开门,我想跑掉算了,改天再想办法,可是他是铁定了心不放过我,顺手一把把我推进对门的会议室。
我一再推搡,提醒他这里有监控,谁知他告诉我一个惊人的秘密:傻丫头,这里怎么会有监控呢?这是我的地方!
可是,头顶上都是摄像头。
呵呵……那是假的,是给别人看的,是吓唬别人的,样子而已。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贾友慈来的时候走侧门,避开有监控的地方,却偏偏可以在这一块大模大样。
我感觉,我离证据越来越近了,可是,我的身体也越来越脏了,我想找到他们进密室的机关,只好让他占些便宜,我顺着墙移动,慢慢靠近那块颜色浅一些的墙壁,他鬼迷心窍,以为我是在挑逗他,拉拉扯扯,推推搡搡就到了目标处,我把手背过去,顺着墙摸索。老天有眼,在壁灯座的下方,我触碰到一个按钮,突然,壁纸后面的墙慢慢挪开了,赵海峰急忙按压按钮又关了密室的门,他似乎清醒了一些,我怕露馅了,就反过来纠缠他,他却想哄着我去办公室,我已经达到目的了,还能由着他继续祸害我吗,一阵撒娇,推开他,我跑出会议室,逃了回来。
我一个人躲在卫生间洗了半夜,可是,我怎么能洗掉那些肮脏的印象!今天早晨,赵海峰没有提昨天的事,开会时,他倒是一本正经的对我说,下周一,他们就要去云南,院里的事让我盯着,主要部门他已经打过招呼会配合我的工作。
我感觉,他是信任我的。我说自己不舒服,他就让我回来休息了。君躲,等他们走后,我就能进入密室,打开柜子找到证据了。”
云朵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君躲静静地听着,眼泪顺着面颊不住流淌,当她听到云朵的牺牲换来了一些进展的时候,她不但高兴不起来,反而更加难过,终于忍不住,自己趴在被子上哭起来,这个时候,云朵反而忍住心痛,倒过来安慰她:“躲躲,我说这些令人恶心的事给你听,是想让你知道真相,如果有一天,别人轻视我,侮辱我,嫌弃我的时候,至少你是明白真相的人,是知道一切细节的人,我不是他们看上去的样子,我不是一个肮脏下贱的女人,假如,我走投无路,我还可以像现在这样,依靠着你,依偎在你的怀抱里,寻找安全和爱,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能理解我,像现在这样爱我吗?”
君躲转身打开床头灯,晕黄的灯光里,君躲欠起身子:“是的,永远!”君躲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她伸出双手,捧起云朵的脸,告诉她“我们之间的联系会越来越紧密,我们一路走来,从同学到朋友,从朋友到姐妹,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姐,我的英雄!我们之间的爱和情谊会合二为一,没有人,没有任何事能终断我们之间的联系。”她张开双臂,把云朵瘦弱的身体搂在怀里,让她经受了紧张和煎熬的小脑袋靠在她的肩头上休息。
她们一起哭泣,一起承受。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开门的声音,云朵估计是焦星回来了,这才抹去眼泪。焦星看见云朵屋里的灯还亮着,走到门口问:“朵朵,你睡了吗?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下午君躲来看我,我没让她回,我两聊天呢,你快睡去吧。”
“你们也早点睡,别说太晚了。”他叮嘱着,自己回了卧室。
云朵关了灯,和君躲悄悄躺下,她们的手却紧紧握在一起。
窗外,夜色悄无声息地铺满大地,大地用母亲般宽厚温暖的胸怀安抚着生命。
明天早晨,闹钟叮咚的时候,她们又将背上包袱前行。
第二天下午,君躲在科室上班的时候,金华来了电话,让她出去一下。
君躲急忙跑出住院大楼,看见金华急匆匆来找她:“君躲,我刚接到通知,工作上有安排,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所以,我来和你告别。”他把一大包零食、麦片、牛奶都塞给君躲。
“你不是经常离开这里吗?电话里说一声就行,怎么这么郑重其事的?给我留一堆吃的?弄得生离死别似的。”君躲很少看见他这么严肃,所以有意和他开个玩笑。
“你不知道,这次有些不一样。”
“哦,要去远方娶媳妇啊?”
“不要开玩笑。”
“呵呵,我从来不见你这样紧张严肃,我是逗你玩的。别生气啊!干嘛这么小气,嘟着嘴,难看。”
“唉,我们有纪律,不能随便说,你知道的,可是这一次真的不一样,我们是秘密出行,全封闭管理,我不能和家人联系,不能和同学朋友联系,总之,就像是我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一样,你明白吗?”
“哦,真的很严肃,那你照顾好自己啊!”
“我,我是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非典都过去了,难不成还有比非典更厉害的吗?”
“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油腔滑调的,和云朵待久了,本性都改变了吗?”
“不许说云朵坏话!”她抗议道,“哎呀,以前你怪我活的太严肃,太累,现在我活泼点,你又说我油腔滑调,你的要求真多。”这会她嘴巴一撇,装的像模像样。
“我的要求不多,你知道的,只是,这次离开后,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都很有可能,而且,我,唉,算了,等我回来再说吧。”
“又不是真的生离死别!转眼你就回来了,等你回来,我那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的破书估计就写完了,我就会有大把的时间,到那时,我们聚一聚,听你执行任务的英勇事迹怎么样?瞧,那边有个凉亭,要不借用一下,我也来个十里长亭送别,再背一首送别的诗给你践行?不知阁下可有雅兴?”
“君躲,不要闹了,我半小时后就要去集合,没有多少时间和你……唉,算了,我走了,你好好的啊,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工作,照顾好自己……”金华一边说一边跑远了。
君躲最近总是跟他贫嘴,绕来绕去,让他纵有万语千言也没机会开口。
今天,他不能告诉君躲,自己此行面对的是大毒枭集合的贩毒团伙,可能凶多吉少这样的话,他也不能违反纪律。这个血气方刚的青年,满怀柔情和留恋,依依不舍中踏上了新战场的征程。
君躲站在原地没动,她知道金华想说什么,可是她不能让他说出来,她发现,金华不喜欢油滑的女生,她觉得拒绝金华的最好办法就是自己变成油滑的女生。这样,他自然就主动退却了。
然而,她不明白,金华的火眼金睛早就看透了她的伪装。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也十分适用她。
一个星期之后,赵海峰随着贾友慈,王加仁等一行一路南下,他们以自驾游的形式途径西安至重庆,贵阳到了云南的景洪,为了掩人耳目,到了云南之后,他们先在玉溪驻扎了一段时间,在当地考察业务,实际上,贾友慈经过伪装后潜入景洪和缅甸方面偷渡过来的毒枭有过了接触,在谈妥了事情之后,他又秘密返回玉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