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饥饿使哑巴终于鼓起勇气向路人、向田间地头劳作的人打招呼,起初,他只是伸出胳膊试探性的招一招手,见对面的人还算面善友好,他就试着笑一笑,只是面部肌肉已经明显的僵硬了,一张英俊的脸被自卑裹夹,要刻意释放欢喜和微笑,反而使他的笑容显得干瘪难看,但是,他不得不这样,他要活着,还要挣钱才能找到老婆和孩子,他就必须这样,一点一点的尝试着和田地间劳动的人接触,当他终于说服自己,鼓足劲开口,发出他那怪怪的声音,表示想找活干的时候,这个可怜的农民竟然急出一身的汗水,他心里难过极了,也高兴极了,这几个月以来,他终于可以发出声音来了,敢于发出声音来了,虽然他的声音那么难听,从他这样的人嘴里发出来,还是让周围的人大吃一惊,远远近近,田地中摘枸杞的农民和孩子都跑过来看热闹,大家都相互传递着这样一个信息:来了一个找活干的哑巴?枸杞成熟的季节,最需要大量工人手工采摘,所以他来的正好,没费什么事,大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快递给他一个塑料大桶,指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垄让他去摘,哑巴根本不用特意跟人学技术,只是在走路的时候用眼睛扫一遍,就明白该摘什么样的,该怎么摘。他很快就掌握了方法,不到两个小时,他就已经赶上摘的最快的人了,这一天下来,哑巴共摘了三大桶,八十多斤的鲜红枸杞,结账的时候他已经不再羞涩难过,而是满心欢喜,激动无比,他没想到,挣钱可以这么容易,虽然不是很多,但是毕竟有真实的钱拿在手中,心里就无比的踏实,他知道今天的晚饭不用再发愁了。
哑巴在黄昏的时候,又回到他在瓜田边的那个柴草棚,他累了一天,已经顾不上坐在外面看什么黄昏的风景,他摇摇晃晃地进入了睡梦,晚上竟然做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梦,他看见乔叶坐在田埂上,笑着看他。
君躲合上钢笔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她疲惫不堪,自己的头好像变大变重了,胀痛不已,就像是被一口大钟罩着,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时间精力再重头读一次刚才写的文字,她赶忙脱了鞋钻进冰冷的被窝,心里还思量着,要翻过身把冻冰发麻的腿放好,可是大脑已经指挥不动这个身体了,她没有来及挪动自己的腿,就昏昏沉沉睡过去,像是死了一样。
2002年的后半年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煎熬中过去了,当2003年在悄无声息的大雪中降临的时候,君躲的小说已经完成了近一半的内容,看着桌上渐渐堆砌的稿纸越来越多,她时而欢喜,时而忧愁,她欢喜的是,在这样寒冷的小窝棚里,她写作时更专心,速度也快了许多,但是,这里实在太冷了,为了节省电费,她的小小的电暖气经常是关着的,直到她实在冷的受不了了才打开烘烤一番,但是为了安全,睡觉前早早又关上了,最冷的时候,她的手连钢笔也握不住,况且钢笔的水也似乎要给冻住了。她忧愁的是,只怕自己的小说还没有完成,身体就被冻坏了,况且她还不能预知自己的小说到底会不会像她期望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