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小组长把程老师病重住院的事告诉云朵时,她正在医院的小食堂里吃午饭,本来就没有什么胃口,听到这个消息,她干脆一口都吃不下去了,只是静默无语地坐着,心里翻滚杂乱的记忆。
从某种程度上讲,程老师对她远不及对君躲那样关心,也不及对君躲那样重视,可是,作为辅导员,他曾经苦口婆心劝说过自己,是自己个性使然,天生就和这种教育体制相抵触的,再说她去那里上学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学习。但是她又不愿意把心事讲给老师听,只是沉默着不说话,用这种方法,程老师纵有天大的能力也无用武之地,以后只好任其自然发展,再也束手无策。
云朵在饭桌前发了一阵呆,她努力地回忆了实习之前老师的模样,,但是,她脑海里的影像是散的,无法聚在一起,老师的面貌似乎没有具体的印象了。
云朵推开餐盘,离开桌子,去找护士长请了假,她又回宿舍拿了两件备用的衣服就坐上长途大巴,一路风尘,赶往银凤市第一人民医院,她不知道其它实习点的同学一听到这样的消息也都放下手头的工作向老师这里聚拢来了。
云朵一下车,最先要见的人是君躲,由于之前通信的缘故,她知道君躲已经转到耳鼻喉科去了,她便心急火燎跑到耳鼻喉科,在楼道远远看见君躲穿着洁白的工作服和一个年轻人正说着话,两人正朝她这里走过来,云朵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就喊:“君躲。”
君躲先是愣了一下,但是反应过来后就报以热烈的回应:“云朵,你怎么来了?”她热情的迎上去,拉住了云朵的手上下打量着她。
刚才和君躲一起说话的青年也就沉默下来,他立在一边静静看这两个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但是当他听见君躲叫到‘云朵’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还是暗暗吃了一惊,隐约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只是他不做声,用眼睛打量着云朵的眼角眉梢,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云朵和君躲自实习也快一年没见面了,虽有信件往来,但是不能填平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两人见面都觉得对方消瘦了,相互打趣着说,还是学校的白水馒头养人,上学时都胖胖的嘛,现在反倒都成竹竿了。说笑间,云朵就用手指戳君躲的小肋骨,神秘地问:“那是你男朋友?来信也不对我说,看我回宿舍怎么收拾你。”
君躲立刻红了脸,忙解释:“这是我们科室病人的家属。”
云朵这才用挑剔的眼光看他。
“你好,我叫金华。”他马上自我介绍,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落落大方,但是多少还是有些局促,倒是云朵一听到‘金华’这两个字就露出十分吃惊的表情,刚才还挑剔的目光立刻变得光彩明亮,十分温馨起来,和表情一样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脱口而出:“你叫金华?你喜欢玩七星小瓢虫拉马车的游戏吗?就是小时候在树林里捉的那种七星小瓢虫,你给它们后腿上拴上红丝线,拖住树叶爬行,让它们当你的牛马。”她自问自答,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估计在场的人都没有听明白。
这回该是君躲惊讶了,她什么时候见过云朵这样子兴奋,但是一时间她还插不上话,没法问究竟。只好睁圆了眼睛看着云朵富有喜剧性的模样。
“你是?你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小朵朵?”金华犹豫了一下但是终究也认出来。
当两人确认是小时候的玩伴时,无不感慨,这世界说大真大,十年多杳无音信;说小真小,竟然在这里不期而遇。
云朵做梦也不会想到,辅导员程老师的一场大病竟然意外的成全了她念念不忘的一件心事,这些年,她唯一想的是小时候一起玩耍的‘飞虫哥哥’她一直记者他说过的话,你看小瓢虫有彩色的翅膀,能飞到快乐的地方。可是快乐的地方于她是永远都不会有的,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个事实,她只是惦念着说这话的人,好像只有这个人没有被她归到‘一类货色’里,反而依旧在她心头点着一盏明亮而温暖的灯。
等到相认和回忆结束,云朵忽然脸颊一红,拉上君躲的胳膊向前走,临走只是对金华莞尔一笑,不好意思的说:“我们还有事情,明天再见吧。”
金华也微笑着告别。因为这次意外的见了小伙伴而显得十分高兴,默默感叹,‘邻家有女初长成’便是写的她吧。之后回病房看望自己的奶奶去了。
直到这时,君躲才有机会说话:“朵朵,你不虚此行哦,在这里巧遇故知话桑麻,不给我说说其中的故事么?”
“哎呀,回头再说,一言难尽,快走吧。一会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她拉着君躲向前走,不由一阵心旌荡漾,没几步她醒悟了似的反问:“君躲,你老实交代,你们怎么认识的,信里只字没提,不够义气啊!”
“哎呀,回头再说,一言难尽,快走吧,班长等着呢。”君躲原模原样的抄袭云朵的话回答。
她们到医院一楼大厅的时候,能来的同学已经到齐,相互问候,招呼过后,班长就张罗着,询问大家如何收,该收多少钱,给老师买什么东西合适之类的事情,班里同学都不富裕,能来就是心意,最后还是决定牛奶和水果比较合适,方案就这样定下来。
此时,通过班长介绍,大家才知道,程老师一直有很严重的胃病,而且,就在昨天上午,上病理课时突发胃穿孔昏厥在讲台上。
现在,程老师还在麻醉中,尚未清醒过来,大家就安安静静地看一眼,别打扰他休息,等明天清醒了,大家再过来一起看望。众人无不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又是一阵唏嘘感慨。好几个同学因此红了眼圈,君躲也是泪花打转,她赶忙背过脸,偷偷擦拭去了。
此时,君躲除了心疼老师,她心里又多出一份牵挂,她知道陈河的胃也不好,似乎最近也消瘦不少,她还暗暗怪自己太疏忽,只顾着写小说,也没有仔细问过陈河,更没有表示过一丁半点的关怀,此时才发觉这是多么不应该。
这时,楚欣也匆匆赶来,见面自然又是一阵激动,一阵叽叽喳喳地交谈。去看望老师的时候,她们几乎把楼道堵得水泄不通,由于麻醉未过,程老师面色憔悴苍白,人还在混混沉睡中,并不知道自己的学生来了。
同学们十分难过,却也只能向老师夫人表达了她们的关念之情,直到走出医院,大家依然肃穆安静,这种聚会的原因本身就使得聚会的场面充满了灰色悲凉的气氛,同学们哪能为这种聚会兴高采烈呢,她们盼望的聚会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是当初写在彼此留言册上的豪言壮语,是十年之后各个“功成名就”时“衣锦还乡”,是喜气洋溢的聚会,她们在这时候还没有料到,写在留言册上的话是比现实美好的多的多的愿望,是这些女孩子心里的海市蜃楼,能实现吗,谁怕是都没有十足的信心。
她们更没有料到的是,这次聚会成了毕业典礼之外,唯一的一次全班聚会,即使两年之后,老师的病情恶化,直到故去,再到十年之后,她们班的同学再也没有到齐相聚过,别时容易见时难!有的是因为生活坎坷波折;有的因为频繁换工作无法联系,有的人甚至从此杳无消息。总之,时间冲淡了一切,年少时的情谊渐渐随风而逝。
这次唯一的聚会中,楚欣提议,大家一起去吃晚饭,并慷慨的承诺由她来买单,几十个人,选来选去,最后挑了一家比较大气的火锅店,二层的上下楼,装修一般,设备也很简单,在门口不远的楼道中间放着共用的饮水机,旁边的货架上陈列着各种饮料。
火锅店的档次好坏在这时候已经显得并不重要了,大家能有一个宽敞的地方坐在一起热热乎乎的说说话,叙叙同学情谊,聊一聊这大半年的变化才显得更为迫切,于是,几十个人拥挤着上了二楼,在靠右侧的三张红色大桌前围坐起来,菜没有上来之前,气氛多少有些冷清,大都三三两两的促成一堆说话,等热气腾腾的小汤锅一个一个端上来,使原本拥挤的空间显得闷热起来,再看一个个捞菜的时候,被辛辣的油汤刺激着,脸上的颜色和表情也都开始活泛起来,渐渐有了笑容,也有玩笑的话从繁忙的嘴唇间冒出来。
这些年,吃火锅颇流行起来,简简单单的菜在这红油汤锅里煮过,再吃起来味道就大不相同,仔细琢磨的话,这些学生就像一样样,一堆堆等待水煮的菜,实习之前的学校生活是菜还在菜园里长着,本色不变,原来面目;实习时,就如同菜已经给运进后厨,在挑拣,清洗,去枝叶,切棱角,一番加工只待入锅;毕业后进入社会又是哗啦一声全给投入这冒着热泡的,滚烫的锅中,当真一番水深火热的历练,外加细长的筷子搅一搅,翻一翻,然后捞出锅时,味道早已不是菜园子里原始的味道了,无可避免的使每一样菜上或多或少的沾上了锅里的浮油和各种汤料,不论色觉味觉都已不相同。
看着一盘一盘的菜在汤锅里咕嘟翻腾,有那么几分钟,君躲是失神的,目不转睛的盯着汤锅在发呆,也许自己在写作的缘故,对很多的情景和特定的场合都变得比较敏感起来,很多奇怪的,突兀的想法会不请自来,一一闪现在她的脑际。
有人提议要点啤酒和饮料的时候,这声音就打断了君躲的感想,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饭桌上。这顿饭吃到兴头上时,整个二楼厅堂十分闷热,即使敞开着窗户也无济于事,同学们在聊完一堆新闻之后,在酒精和饮料,辣椒的共同刺激下,谈话的兴趣也陡然发生了转移,活跃的人开始怂恿着要大家坦白个人问题,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个人问题无非就是恋爱问题。
云朵桀骜不驯的样子,众人不敢轻易碰她这火药捻子;君躲呢,大家多少有点耳闻,不能当作活跃气氛的作料大肆渲染取闹,当大家的目光从圆桌的起点巡视了一圈回到终点时,楚欣就变成了唯一的目标,大家有一堆理由来解释为什么要让她先开头,不光是她今天出饭钱,还因为她是第一个衣食无忧,工作已经解决的人,是同学们暗暗羡慕的人,是同学们感兴趣的人,也是同学认为最应该有故事的人,这样一来,她想没故事讲都不行,讲的不离奇都不行!
楚欣本来推诿逃避不肯多说一句,她佯装着,喝了一小口,把嘴里的菜渣子清涮干净了,然后煞有介事的拿起一根筷子在碗沿上一阵敲敲打打,并念念有词的说:“注意了,注意了,本人要开讲了。”于是满屋子一阵哄堂大笑,无不竖起耳朵等待着一场好戏开场。
结果,楚欣却没了下文,同学们哪里答应,非要罚她两杯酒,她不得不喝,谁知让同学灌了两杯啤酒下去,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这下,楚欣嚷嚷着说:“这可不公平啊,我掏钱喂大家的肚子,怎么大家还变着花样戏弄我,不干了,钱也不掏了。”说着站起来想逃。
大家看出她的意图,一阵哄笑,言语动作一起攻击,大家蜂拥而上,她哪里还逃得掉!无奈之下,楚欣只好编了一小段,大伙觉得没意思,不买她的账,又给罚酒一杯,接着还有同学起哄,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的嚷嚷让她老实交代:“你的父母给你安排好了工作,接下来该张罗你的婚姻大事了吧?”“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难得聚到一起,就给大家说了吧。”“不坦白交代恋爱史,结婚时我就不给你凑份子钱喽!”
君躲知道她是在有意逗大家乐呢,楚欣和自己在一起实习这么长时间,根本没见也没有听说过她有男朋友的事,她知道同学们都是逗着玩的。她对身旁、只顾着吃菜的云朵说:“我去趟卫生间。”然后起身出去了。退出来的时候,君躲纳闷暗想,实习时也没见楚欣喝过酒,怎么现在这样能喝了。
楚欣又被灌了两杯酒,她已经有些晕晕乎乎得管不住自己的嘴了,话就变得多起来,像她肚子里的啤酒泡泡直往上冒。“那我就告诉你们一件有趣的事。”
大家催着说:“别买关子了,快说吧,这次瞎编还要多罚酒。”
“不骗人,不信的话你们去问君躲和青苗,她俩也吃了一个月的免费早餐,她俩最清楚。唉,青苗和君躲人呢?”这时,大家才发现今天还是少一个人,青苗没来。
“君躲上卫生间去了。”云朵回答。
其实,这时侯君躲已经从卫生间回来了,刚到楼梯口就听见楚欣说免费早餐的事,她也怀着好奇的心呢,不忍心打断了楚欣的话,就站在楼梯中央的墙壁旁边,她想听楚欣吹完了再上去。
“哦,那正好,我们实习的时候,外四科的大夫陈河喜欢君躲,”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其他人就嚷嚷:“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不算数。”“我们第一个要听你的艳遇。不要拉君躲当盾牌,每个人的故事自己讲。”
“别吵,别吵,关系大了去了,他喜欢君躲,正想法子讨君躲欢心呢,可是我路过楼道时无意间听到他和吴主任的谈话,为了让我保守这个秘密,他就让我随便提条件,结果就是这早餐的来头。”她说话时开始前后重复,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了。
君躲这才知道早餐的钱原来是陈河出的,内心另一个疑惑陡然升起:“他能有什么秘密呢?”
云朵的感触大致和君躲是一样的吧,她想阻止楚欣不要再说下去了,三说两说又牵扯到君躲的私人问题。可是楚欣毕竟喝多了,轻微的示意已经无法阻止她高谈阔论。
这时又有人说:“你真狡猾呀,今天让你剖析自己,你总是揪着君躲的男朋友,君躲的故事过一会让她自己说,今天呀一个一个过,谁都不能少。”于是众人附和道:“好啊,一个都不能少。”
“别嚷呀,你们一点耐心都没有,他喜欢别人,我就不能喜欢他嘛!偷偷的喜欢一下也不行吗?这也是我的初恋呀。”言语间立刻流露出一些感伤来。这回别人没有罚她酒,倒是她自己端起来一口气喝干了杯底。
“哦……”众人伴奏似地长长一声叹息,等待着即将登场的三角恋爱的下文。
君躲这时才知道,原来楚欣一直暗恋着陈河。她感觉喉咙有些干痒想喝些水,于是转身下楼去饮水机上接了一纸杯开水,回到楼梯上接着听楚欣讲故事。
“你应该勇敢的追呀,顺便也帮君躲考验考验他不是一举两得。”
“追什么呀!他不属于我,他也不属于君躲,他早都准备好要出国的,他在国外有女朋友的。这就是他的秘密,我知道他的秘密,我的第一段恋爱,我的初恋就宣告结束了,独自一个人的恋爱就结束了,”楚欣满怀伤心的话还没有说完,楼梯半道上站着的君躲只觉得浑身一阵寒冷,一阵眩晕,一阵颤抖,她双手端着一杯开水还没有来及喝一口就听见“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开水忽然烫到她一只脚,她既麻木又无比痛苦的叫了一声:“啊……”她也不知道脚给烫成什么样子了,脚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突然间涌进心头的疼痛。她赶忙转过身一瘸一拐的向楼梯下走去。
同学们听见动静,跑过来,看见地上冒着热气的水和破碎的纸杯时,才恍然清醒过来,酒劲也散去不少。一直默默吃菜的云朵急忙扒开众人,挤出过道追君躲去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收拾杯盘狼藉的结局。
恬静温馨的春夜里,清凉的晚风在如镜的月光中穿梭,像一双温柔的疗伤的手抚摸着君躲冰凉的面颊,面颊上没有一滴泪水的痕迹,在这样华美宁静的夜晚她哭不出来了,像是所有的眼泪瞬间都干涸在心腔里了,这时侯的心连同肢体上的神经都麻木了,破碎了,整个人只是像一架被迫运转的、骨肉做的机器行走在路上,到底哪里在疼痛或是哪里都不疼痛她也分不清楚了,总之,一切感知觉此时都紊乱了。
目前,她只想回到她的小宿舍里去,想好好睡上一觉。为什么不呢?她竟然这样反问自己,她清楚的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这样荒唐的愚弄了,难道每次都要哭、要喊、来澄清自己是受害者才对吗?那该多幼稚呀,经历过几次教训也该学会承受了才对,不是吗!因此,现在就学着沉着些,冷静些,这样好的夜晚是不适合考虑什么伤心的事的,那就先回去吧,等睡醒了,等不那么疲惫了再慢慢的想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想这些事情,她满是信心的想,反正剩下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这种荒唐的事情发生了,再也不会发生了,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这时,她的心腔轻轻颤了一下,发出两声浅浅的冷笑,连她自己都在嘲笑自己呢,在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之后竟然天真的幻想,单纯而简单的以为这一次是真的找到即安静又安全的港湾了,可是她不知道,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泥淖,她一不留心给陷进去了。她原以为他和她是一样的心有灵犀的,可是现在才发现全错了。她一点一滴,小心翼翼的构筑在心里的神塔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倒了。如此这般,她不静悄悄的又能怎么样呢。
这一夜她觉得很累很累,没有一点精神写自己的小说;没有一点精神陪云朵说话聊天;没有任何精力去关注云朵的世界,甚至没精神安排云朵睡在哪里,她一头栽倒在床上就爬不起来了,似睡非睡,安静的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一样。
云朵帮她处理脚背上烫伤的皮肤,在消毒包扎的时候,她的脚因为疼痛一次又一次颤抖,可是她紧紧攥住枕巾,没有说过一句疼或是不疼的话。
君躲安静的让人害怕。
这种情况下,着急的人是云朵,她反而睡不着了,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君躲的面庞,她觉得她是那么的脆弱,怎么能经受住这样的打击呢,她远远不如自己能抗压呢,因为自己从小就在这种压力下历练,已经有足够的韧劲,有一个厚厚的坚硬的外壳来保护自己,况且自己早都知道男人全是一路货色,没一个好的,可是君躲不知道啊,她有温暖的家庭,有相亲相爱的家人,她没有受过伤害,她还很单纯呢,轻易就相信了别人的话。
她多么希望,君躲回来时能哭一场,闹一场,哪怕是发疯摔东西也好,只要能把淤积在心里的那一股气发泄出来就行,但是她却不声不响,现在她的心腔明明就是一个炼丹炉,曾经的气血都炼成了炽烈的奔腾的岩浆,整个胸腔高温高压像是将要爆炸的火山,可是,她紧紧闭住嘴巴,却把火山口封住了,这多么令人担忧啊。
云朵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就这样看护着她,一直陪到后半夜,见她都没有任何响动,云朵才在另一张床上睡了,睡得一点也不好,梦又碎又乱,没有一个完整的情节,到早晨醒来时已经什么都记不清了,而君躲连梦都没有,她感情里的精神支柱忽然间的断裂坍塌,迷茫的浮尘把整个精神世界都掩埋起来,连做梦的空间都没有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