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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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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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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连载

第二十七章 一剂预防针

青苗再次看见君躲的时候,已经是君躲做完手术的第二天了,她虚弱但又十分平静地躺在床上,吊瓶里的液体正均匀有序地输进她的血管,身上止疼泵的管子,引流的管子都让她极不舒服,但是为了不让父母难过,她还时不时强作欢颜给家人看。

青苗进来时,陈河正要回家去,他现在已是身无分文了。

君躲父母带来的那点钱不到费用的三分之一,早已用完。陈河就以借的名义,把自己那点积蓄都用在君躲手术上了。现在,他已经疲惫不堪,想回家去睡一觉,然后想办法弄点钱来。

陈河和青苗打过招呼,走了。

青苗坐在君躲床旁,拉着她的一只手,静静地看着君躲。

君躲已经从陈河那里知道了青苗的事,为了安慰她,君躲微微一笑,眼里流露出十分关切的神情,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深怕说重,说得不恰当又伤着青苗。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青苗忍不住伤心,把头低下,伏在君躲的手臂上,嘤嘤啜泣。

君躲想用手轻轻抚摸她的肩膀,刚要抬手却被母亲拦住,说:“小心,扎着针呢,不要动。”她只好无奈地看着。

青苗抬起头,眼泪汪汪地问:“我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变成这样,在学校时,没有这么多烦恼。”说完她又伏下头哭了。

君躲苦涩地笑了一下,用缓慢而坚定的语气说:“因为我们长大了!”

青苗猛然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君躲,黑亮的眸子里风一样流转的星光忽闪忽闪。

是的,她们都已经长大了,她们是成年人了,这就预示着,她们要踏着成人的足迹往前走,要沐浴风雨,要经历坎坷波折,要进入人生的隧道,探索,前进。

君躲看青苗出神,不知她在想什么,就让母亲把自己的小包递过来,拿出肖雪寄给她的诀别信递给青苗看。

青苗从君躲的启发中转过神来,擦了擦眼睛,打开信封从头到尾细细看起来。

君躲不出声,静静地等着青苗读完,她观察到青苗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拿信的手也在轻轻颤抖,最后竟然将头伏在信上又哭了,她为肖雪的死悲伤,也为自己的无能而难过。

这时她恍然明白了君躲说的话,就机械地在心里一遍又一边的说给自己听:“我们是长大了,从走出校门的那天起,我们就全都长大了,只是我还没有认识到,从今往后我们也会迎风沐雨,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也许都要走一条满是荆棘的曲折的道路。”

君躲轻轻拍拍她的手臂,等她心绪平静些才问:“你能像肖雪一样勇敢吗?敢把爱情带到坟墓里吗?”

青苗怔怔地看着,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君躲接着说,“我至今不能体会爱情到底给了肖雪多大的支撑和勇气,让她舍弃了一切,包括她的爱情。也许你和肖雪有共同的语言,你能理解她对不对?”

青苗点点头一言不发。

“你对你的爱情有这样大的勇气吗?”

青苗不知所措,点点头又摇摇头。

“张青山证实了他的勇气,你也证实了你的勇气,但是,你们不会采取肖雪这种极端的作法对不对?”君躲目不转睛地盯着青苗。她在试探青苗,她不希望再有第二个肖雪出现,假如,当初她在肖雪身边也许就不会发生悲剧。

“可是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

青苗无助的叹息让君躲心疼但又深感无能为力。“对于将来,张青山是什么态度呢?”

“他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还要继续走下去,他鼓励我,让我不要放弃,他的同事都建议拘捕行凶的人,你知道,他们有这样的能力和权力,可是,他拒绝这样做,他说那样就没有挽救的机会了,他在用他的方式争取。”

青苗缓慢地,娓娓道来的时候,君躲静静地听着,虽然她没有见过这个让青苗不忍割舍的男人,但是,她在心里羡慕青苗有这样的爱人,她认为这个男人有胆识,有魄力,更重要的是,他有解决问题所需要的智慧和能力,看情况,他是一个值得青苗去努力争取的人,这份爱应该得到肯定和支持。想到这里,君躲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可是,可怜的肖雪呢,她的男朋友若是这样的人,肖雪会不会走上这种绝路?肖雪准备以死亡来了结的时候,她的爱人在哪里?是否也给了她足够的支持和鼓励,他想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他怎么能袖手旁观让肖雪去死呢?即使终不能到一起也应该让她好好地活着不是吗!可怜的肖雪,那样一个鲁莽毫无见识的男人是否值得她去爱呢?君躲将二者对比起来,越发对肖雪的死感到惋惜。她又长长得叹了一口气问青苗:“那么你呢,有什么打算?”

她沉默了一下反问君躲:“如果是你该怎么办?”

君躲没有用这样的假设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想了片刻说:“虽然我不懂爱情,但是在我看来,你一定要坚强,不要被眼前的局面所困住,也不要像肖雪那样以放弃去赢获得,最终全盘皆输。事情在变化,也许会发生转机。”

君躲是爱情的门外汉,一点经验都没有,只是凭主观的判断和张青山的做法给青苗一点建议,她最怕青苗伤心绝望时像肖雪那样产生轻生的念头,所以只好提前给她打一剂预防针。

青苗离开君躲并没有直接回病房,张青山那里有他姐和家人在照顾。青苗只是想静一静,她就一个人走在微凉的秋风里,认真思考着君躲的话,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想出一个好方法来。

陈河以为这个时间母亲一定不在家,他轻轻打开门,向里面望了一眼,就准备溜进自己的卧室去。

吴芳华在他身后轻轻咳了一下,把这个年轻人吓了一跳,他转过身,看见母亲,这位副局长正面带愠色,用责备的目光注视着儿子。

陈河只好憨笑着讨母亲欢心,“妈,您没去上班啊?”

“你很不愿意看见我吧?”他母亲一针见血。

“哪里得话嘛,母亲大人是孩儿最关心,最疼爱的人,最想见的人。”他用一贯的伎俩拉着局长大人的手说那些能打动人心的话。

“哼,别蒙我了,以前我信,现在不见得。”这位母亲有些失落,她明显感觉到,她在渐渐失去儿子,他每长大一点,她就失去的多一点。一个女人长久地以孩子归属于自己为满足感,当她发现孩子已经长大,心有所属时,伴随她的将是永久的失落感。

陈河又一通好言相劝,才让母亲重新露出笑容,陈河多大的能耐,一阵东扯西拉硬是没让这位领导挤出时间来询问他这几天的去向,就急忙给宝贝儿子放洗澡水,热饭菜去了。

回归为母亲,她一如既往的照顾儿子的生活。

陈河擦着头发走进卧室才看见床头上的向日葵已经长成一株小小的嫩苗了,心中十分高兴,这些天不在家,原以为这颗心爱的种子早已夭亡,没想到母亲为他担起浇水的任务,使他的心爱之花能够茁壮成长,他看了一眼母亲的卧房,感激得喉咙发紧,这时母亲叫他过去吃饭,接下来的谈话让他饥饿感顿时全无。

“明天,淑娴要从英国回来,你得去机场接她。她说你手机打不通。”

“哦,我手机没电了。”听到这句话,他一口米饭咽下去,正好哽到喉咙里,赶快伸长了脖子才没有使自己断气。

姚淑娴的小名从他母亲嘴里叫出来分外甜蜜。陈河却心慌意乱,在他看来这是多么突然又糟糕的消息,之前他们通电话时并没有提到过这几天要回国的事,偏巧,君躲刚做完手术她就要回来,是真的凑巧还是另有原因呢,他没办法把自己的疑惑说给母亲听,只好自己心里堵着,烦着,此时他食欲全无,放下碗想要喝口汤掩饰自己的情绪却又烫了嘴。

吴芳华笑着说,“慢点,多大的人了,还毛手毛脚,看你激动的样。”

“看我激动的样!?”他莫名其妙地跟着重复了一句,然后离开饭桌。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明天,明天。”

他知道为什么是明天,明天又会意味着什么,这个明天迟早要来的!

好在母亲没有追问更多的事情,她似乎胸有成竹,知道事情的结局而不想过多唠叨。多年的职场历练使她的境界远远高出一般的母亲,做事的方式也就显得与众不同。

陈河躲进自己的卧房,辗转反侧,他看着花盆里的小苗苗,出神忘我。

他在考虑什么呢,这么多年他一直喜欢的人和事不过是他一直顺从接受的人和事。事实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他所喜欢的基本上全是他母亲喜欢的。他想到这,他浑身一颤,像是冷得哆嗦,“天呐!千万不能再让妈给我浇花,我的向日葵!”他差点大叫起来。

这个年轻的男孩子刚刚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

“明天,就让它来的快一点吧!”

他焦虑又无奈地想,渐渐地,疲乏困顿裹住他的神经和肢体,他感觉找不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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