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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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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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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连载

第一百三十一章 雪上加霜

沈秀珠心急火燎,要给女儿打电话,不料,她家的电话已经欠费停机了。

她催促君建业去缴费,可是一脸踌躇的君建业拿什么交呢?君诺上学走时,为了给孩子凑生活费,他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借的地方都借了,虽说家里还有些存粮,但是市场价格太低,不卖,剩下的粮还算是些收成,卖了就亏本,一年下来等于白忙活。农民种出来的庄稼没有好价格,他舍不得卖,也不能卖,沈秀珠有一颗脆弱的心脏,他需要留些应急的家底。

昨天,村里老张来家里收浇地的水费,他实在没钱支付,给人家说说好话,希望暂缓一些时候,老张知道君建业家里的实情,也觉得君建业实诚,只要有钱是绝不会拖欠的,于是拉了一会家常就走了。乡里乡亲的,他不为难君建业,倒是君建业感到难为情,一直把老张送大门外,看人家走远了他才进门去。

现在电话又停了。真是一分钱都能逼死人。他摸了一把胡子拉碴,满是皱纹的脸,默默无言,坐在门廊的台阶上卷了一支又粗又长的旱烟卷,寂寞的烟圈在暗淡的眼光前升腾起来又消散而去。

这个时候,他隐约听见村东头的河滩附近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炮声就像一阵及时雨,让他昏蒙的眼前猛然闪过一丝亮光,他心里有了想法,急忙进屋抓件衣服就走。秀珠忙问:“你去哪?”

“砖窑厂。”

“干啥去?”

“我刚听见村东放鞭炮,我估摸着,是王有才家的砖窑厂出砖了,我去出砖。”

秀珠珠知道他是要去打零工。砖窑厂是个体小作坊,所有的活都是靠人工完成的,制砖坯,运砖坯,烧制,搬运出窑都是村里农民在空闲时打短工,挣零花钱的活计,熄了火的砖窑内温度极高,在那里干活十分劳累辛苦,但是工钱可以天天领,也吸引了不少身体康健的妇女和学生去出力。为了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君建业也决定去干那出窑搬砖的活计。

秀珠心脏不好,就是有心一起去也没力气干那些活,她急忙给君建业找了一副旧手套。她自己只好留在家里操持家务的同时继续担心女儿的病。

晚上,君建业回来时,好几个手指都打起了水泡,但是他带回来八十块钱。第二天一大早,君建业就去邮局交了话费,但是女儿的电话依旧没打通,沈秀珠的心本就悬着,如此一来,她更是焦灼不安,每隔一会就进屋去试着拨打电话,传来的语音提示只有一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下午,君建业从瓦窑厂回来时,秀珠正在拨打女儿的电话,可是依旧关机,真是急死了这一双父母,他们哪里想到,家里的电话会欠费,君躲的小灵通也会欠费啊,君躲躺在医院里也没法去交费,她要等着云朵下班回来才能给她续话费。

眼见秀珠着急的抹眼泪,君建业说:“你先不要慌,她的小灵通可能没电了,估计是充电器没带在身边,明天我们就去医院看躲躲,给娃看病。”他把挣回来的一百二十块钱递给秀珠拿着,自己先换去一身干活的脏衣服,俯身在门台的水盆里洗脸。

“你说的轻巧,看病要钱呢!可是钱呢?我们两个大活人窝囊死了,弄不到钱,让娃一年又一年受罪,要是有钱,早几年给娃好好看,保不定早看好了,现在可好,小病拖成了大病,要我们这样的父母有什么用......”她哭诉着,唠叨着,心里难过异常。

君建业原本想安慰秀珠,可是谁知一句话却引来一连串的抱怨。秀珠在家着急一天,此刻已经慌了神,当娘的心灌满了苦水,她不抱怨自己的丈夫还能抱怨谁呢?

君建业心里也难受,也着急,他也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活的窝囊,年年在地头上下苦,年年是个穷日子,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个农民,没有技术,没有门道,只能眼巴巴的渴望着好日子,又实实在在的过着贫穷的生活,他心里也怨恨自己,女儿的病要是前几年就去西安,北京的医院看,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不为自己辩驳,他知道不让秀珠把牢骚发泄出来,她的心脏会憋出病的。

“今天我向大伙打听粮价的行情,结果,王有才说他儿子准备结婚,想买些粮食用,问我是不是要卖粮,三言两语就说定了,明早来装车,我们收拾好,等他们拉走了粮食,我们就去看女儿。”他正说着话,电话忽然响了,君建业担心女儿的消息会刺激到秀珠,有意支开她,说:“我接,你给我弄点水喝,渴死我了。”

“我给你倒了一壶凉茶。”秀珠转身去了厨房。

君建业强作镇定,尽量保持着一家之主的沉着和坚强,然而他缓缓垂下的胳膊还是没有把电话准确的放回机座上去,手里的听筒咣当一声跌落在桌面上。

君建业想要伸出另一个手去帮忙补救,可是他疲乏无力,怎么也抬不起来,那一刻他感觉头顶嗡的一声,好像一股血液冲上了头顶,使他眼冒金星,接着一阵黑蒙,他只好攒齐眉头紧闭双眼,一双手撑在桌面上,想歇缓一下。

他劳苦一辈子,从没有这种无力感。他的身旁,妻子秀珠见他忽然这样,顿时着急没了主心骨,一边拍着他后背,一边埋怨地问:“你咋了?我还没和娃说话,你怎么着急着挂电话!”

“躲躲去做治疗了,电话是她同学打的。她刚给躲躲交了话费,她说,叔叔阿姨快点来医院,君躲的病很重,医生等着你们来签字。”他略一停顿,好像在努力吸一口气,好让自己有力气接着说下去,“躲躲的腿上是骨癌。”

“啊?!”沈秀珠一声惊讶,当即浑身瘫软,跌倒在君建业的身边,只见她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

君建业哪里还能歇缓,慌张转身去扶她,沈秀珠的脸已经由苍白变成青紫,一身湿冷黏稠的汗水把衣衫粘在身上。他知道秀珠急火攻心,晕厥过去了。

君建业双腿发软,胳臂发酸,费力把秀珠挪腾到炕上,急忙掐她人中,这个老土的办法也曾救过她几次,这一次也是一样,人中快要掐出血了,她才缓过一口气,等她睁开无神的眼睛,一串泪珠子也跟着涌出眼眶,流进鬓角耳朵。“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见秀珠醒了,君建业坐在炕沿上卷烟没有接话,他也是万般惆怅,胸口被厚重的现实捂着,压着,沉重的让人感到窒息和绝望。

“躲不过去了。这娃儿是要揪我的心啊。”听秀珠这么一声叹息,他的眼泪也悄无声息地流下来,两口子在炕头上默默流泪,渐渐忍不住抽泣出声,最后干脆放声痛哭。哭到筋疲力尽的时候,秀珠拽下头巾擦着鼻涕眼泪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九月二十三。”

“我是说老历,一到关键的时候,你就糊涂了。”秀珠唠叨着,责怪君建业。

她说的老历就是指农历的日子,几十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说老历,每次遇到解决不了事,她最先想起的就是老历的日子。

“七月初九。”君建业也不辩驳,急忙改口报上日期。

“哦,几点了?走,去庙上问问,先要上三道‘符’给娃压压疼。”

“快十点了,估计人都回家了。”

“看看去。”说着话,秀珠就翻身下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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