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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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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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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连载

第二十三章 反抗

宾馆里,电梯的门一关上,君躲觉得喉咙发紧,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下一分钟她再也呼吸不到第二口了。

服务生在她身后不声不响地站着,可君躲却不敢回头看一眼,她怕在这柔和的灯光下看见那一张刻意堆满笑容的脸,流露在服务生脸上的通常是一副生活所迫的面具,不代表个人感情,这就足以把她们之间变成咫尺天涯的距离。

电梯停在八楼时,君躲多少有点眩晕,她闭上眼睛稳住心神,在她出电梯时,宾馆外面狂风骤起,接着大雨倾盆!

城市的角角落落也下起了和农村一样的雨!

在昏暗迷离的楼道里,君躲跟着服务生绕来绕去,一会,她就辨不清方向了,她环视四壁想极力记住返回的路线。

“这里实在像迷宫一样。”她心里暗暗嘀咕。

在楼道尽头的拐角处,终于看见了要找的房间,服务生就微笑着告退了。

君躲在虚掩的门前好一会发愣,她觉得住在这犄角旮旯的人,一定很怪异。

她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她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回应,君躲就想起云朵曾讲给她一个惊恐万状的鬼故事,她感觉自己就像故事里的一部分,在头皮发麻时忍不住四下张望。

她又对了一下门牌,慢慢推开了门。

房间里只亮着壁灯,一切都罩上朦胧的紫色,从电视旁边的音响传来暧昧十足的《广岛之恋》,在学校时,同学们就知道《广岛之恋》被戏称为“一夜情”。所以听到这首歌,君躲不免羞涩难为情,她向前探着身子问:“有人吗?”

房间空无一人,没有回答。

她再往里走,看见电视柜上放着一束火红的玫瑰,她端详了一会,心情放松下来,认为这里住的必定是位年轻女人,而且应该很美。

“能收到红玫瑰的女人一定很美。”想到这里,她放心了,又向前走了几步,继续问:“有人吗?”

由于乐音干扰,她没有听到门边的动静,他轻轻把门关上了。

窗外滂沱的大雨和房间里流淌的音乐声混合搅拌在一起,完全掩盖了这些轻微、异常得声响。

他将身旁的花束抱起,用手指轻轻抚弄着花瓣,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君躲的背影。可有一样,他躲闪不开也无法抹去,即使他选择五星级宾馆,即使他捧着鲜花,放着音乐,他还是抹不去家乡那个肮脏的羊圈投射在他身上的粪臭气息!那个羊圈的阴影总在他心底和眼前晃动着,晃动着……

“好看吗?”他突然这样问。

“啊!”君躲吓了一跳,猛然转身时,由于双腿发软差点跌倒,好在急忙扶住床边。

“你用不着紧张成这样。”他面无表情,却一步步靠近。

君躲这时才发觉声音是如此熟悉,她看见科室吴主任站在她对面,近在咫尺,她惊讶、紧张、害怕!竟然一时发不出声音来,稍息,她本能地意识到危险,想扑过去开门逃走,可是,吴一德伸出一只胳膊就像围墙一样把她挡住了。

“你看,这么红的玫瑰,配上你合适吗!”

他漫不经心地抚弄着花瓣,眼睛却一直盯着君躲,目光阴森诡异,像极了电影中吸血鬼的面目。

君躲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她知道自己上当了。现在,她才明白,吴一德前后分给她的那些任务不过是在投石问路,试探她的性格。

君躲非常后悔,为了平息流言蜚语;为了不让那些负面的消息传到学校去;为了她能顺利毕业,她的忍耐和妥协让吴一德觉得自己是个软弱的人,从而得寸进尺,竟然......她恨自己,更恨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尽量保持冷静,用坚定的声音说:“这里没有需要输液的人,我要回去了。”

“呵呵,不要着急嘛,漫漫长夜,我想你想地心焦,我们说说话多好。”他揪下一朵花拿在手里,狡黠地笑笑,把君躲向后一推,君躲趔趄几步跌坐在床上。

君躲慌忙翻身想站起来,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摁住不让动。他用眼睛看着君躲,然后把玫瑰的花瓣拧开,用手指揉搓着,撒在君躲腿上。

君躲机灵一翻身,翻到床对面,她立刻站了起来,退到一边,一股羞愤地烈焰在她心底燃烧。

对于君躲的反应,他脸上的表情几乎无动于衷,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他知道他掌握着剧情的发展趋势,并且只要他高兴,他可以改写任何片段。所以,他不紧不慢的拾起花瓣,放在鼻孔前嗅着花香,一副极其陶醉的变态模样。

君躲不敢激怒这个疯子,只好躲寻找时机,趁他不注意,君躲企图再冲到门口去,谁知他早有防范,反手又把她挡住,依旧是轻轻一推,她就“乖乖”坐到床上去了。

君躲急忙爬起来,她试图感化面前这个混蛋,说:“主任,请您放我回去吧,我会记着您的好。”

“回去?”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再顺势一推,她又被扔在床边,“我说过,你要表现的好一点,你忘了吗?”他狞笑着,松解开领带和衬衣上的扣子。

此时,君躲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经掉入陷阱,没有办法逃脱了,是的,他精心布置了一个陷阱,等着她自投罗网,如今,他阴谋得逞,怎么可能会放她走呢。

现在她看清楚了,他衣冠楚楚的背后,是变态的人格和丑恶扭曲的灵魂,他披着一张看似光滑,儒雅的外皮,其实内里永远都潜藏着一个原始肮脏的灵魂,时时刻刻都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肆意窥探,寻找到机会就张开血盆大口。

君躲迅速翻身站了起来,她的第一反应依旧是从这里逃出去,即使鱼死网破也要拼一拼。

他一点也不慌,他知道在这样风雨夹击的夜晚,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逃出去?他伸出胳膊轻轻一推,君躲就像个无力的玩偶重新倒在床边,他抿着嘴在喉咙里咕咕地笑了几声,然后将外套扔在床旁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得推进剧情。

现在,他知道君躲跑不了,他一点也不着急,慢慢地逗她,像猫玩耗子一样,一点一点地消耗她的力气,等她瘫软无力,他就不用太费事了。这是他的如意算盘。

君躲一翻身又躲开他,站在床对面。他不急不慌的走过来挡在君躲面前,这时,君躲没有办法躲开了,她站着不动,当这个混蛋伸手过来抚摸她的面颊时,君躲猛地使出全身的力量甩了他一个耳光。

她曾经给木鱼也送过这样的耳光,这是她从心底爆发出来的反抗,当屈辱愤怒的火焰又将她心房烧得吱吱作响的时候,她又一次奋力还击。

他怎么可以这样侮辱她?她又怎么能承受这样的侮辱!她是什么也没有,没钱,没有家庭背景,也没有前途可言,除了干净的灵魂和宝贵的尊严之外,她几乎一无所有,眼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护生,可是她不能容忍这样的侮辱!

在她宝贵的尊严面前,她来不及想这一耳光的后果。

他的表情暴露了内心的震惊,这一耳光来得太快,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用手摸着面颊,一时间有些发愣,但仅仅持续了几秒钟,他又恢复了那副邪恶得表情。

吴一德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轻轻一吻,在他看来,她的反抗给他的感觉还不算坏,甚至有些妙不可言,这样反而更加刺激了他,使他热血喷薄,兴致不减。这样一个黑暗叫嚣的夜晚,他有的是时间,他还有心思陪她进行这种猫玩耗子的游戏。

他舔着火烧火燎的嘴唇,咬牙切齿得说:“你装得还真很像那么回事,你和木鱼苟且偷欢的事人尽皆知,现在,你却装纯洁,哼哼,你这样纯洁的模样真是蛮可爱的,你不知道我多喜欢你纯洁的模样吗?简直欲罢不能!”

君躲一阵恶心,她听到这样肮脏、诽谤她的话从那张嘴里说出来实在叫人恶心。

如果只凭力量,君躲绝对没有胜利的希望,她不能确定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主任是否还打算和她进行心智的较量,此时,她还不知道今夜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但是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本以为事情进展会很顺利,处心积虑制造了几分浪漫,只可惜他天资匮乏,光鲜的皮囊裹着流油的肥肠,永远也脱离不了他的羊圈,他的趣味只能低级得匍匐在泥泞骚臭的羊圈周围。

他低估了君躲反抗的决心,以为君躲和那些女孩子一样,爱故弄玄虚,装腔作势。

他想,“闹吧,闹累了,我再收拾你这个勾魂的小妖精。”

他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回忆起多少风流的勾当。

是的,他是经验熟稔的老猎手,多少个单纯的鸟儿在他手心里变成了折断翅膀的飞蛾,温顺地颤动着身体蜷缩在他的股掌之间,任其侮辱糟蹋。

凡是他吴一德盯上的目标,怎么可能溜了?想到这里,他能不得意,忘乎所以吗!

当君躲跳上床,打算窜到对面跑到门口去时,他立刻扑过去拽住她的衣服。

费了这么多心机才把她哄到这个鬼地方,怎么能让她轻易就跑了呢!

可事实证明,他完全低估了君躲,甚至连君躲本人也没有想到自己有如此顽强的抵抗力。她不但将他的手臂咬得鲜血淋漓,而且,有两次她都将他踹到了地上,当然,扭打中她自己也摔下床去,磕破了额头。

吴一德又气又恼,眼看浪漫的阴谋被厮打得粉碎,剩下得只有精疲力竭的君躲和一个被激怒显得更加兴奋的野兽。他盯着床对面扶墙而立的君躲,不停吸吮着手臂上的血迹,贪婪地吞咽着口水,嘴角抽动,露出狞笑的面容。

夜雨滂沱令他烦躁,他已经没有兴致再玩耍了,吴一德那双鬼火闪烁的眼睛滴流乱转,他在琢磨怎么收网。

这个时候,楼道里传来呼唤的声音:“君躲,君躲。”接着客房的门上传来一阵“啪啪啪啪”的拍击声,同时有人焦急地呼喊:“君躲,君躲,你在里面吗?君躲,君躲。服务员,服务员!”

吴一德心头一惊,来不及调整他放荡肮脏的头脑,竟然直愣愣的杵在那里发呆。

几个服务员大呼小叫,慌里慌张地跟着跑过来,唯唯诺诺,连忙开锁......

当君躲反应过来时,陈河已经扑过去给吴一德重重上了一拳,打得他踉跄后退摔倒在床尾。

陈河愤怒地瞪着口鼻流血、头发凌乱显得狼狈不堪的吴一德。

“人模狗样的王八蛋!”陈河破例咒骂了一句脏话。

君躲的眼睛模糊了,眼泪无声无息挂满面颊。

这时,她一阵颤抖,寒战哆嗦不止,整个人一下子像泄气的皮球,全身无力,她向前走了一步,结果双腿酸软,摔倒在地板上。

陈河急忙伸手想扶她一把,她立刻伸手阻止了。

君躲勉强用一只胳膊撑在沙发上站起来,疲惫不堪得摇了摇头。

她看看陈河又看看吴一德,一股羞辱,悔恨的眼泪又从憔悴的面颊簌簌而下,虎口逃生之后,她多么想痛快地哭一场啊,但是,她没有像以前扑进木鱼怀里那样再扑进陈河的怀里去寻找安慰和安全,上一次遭遇危险时,她显得那么稚嫩,那么信任身边的熟人,这一次,她已经不再有这样的冲动了,她不敢了,也不想了,她已经变得平静,凝重,还有几分冷漠和淡定,好像已经在这些艰难的经历中学会了人生的要领,她的哭泣没有声息,也没人看见她内心纷繁复杂的情感如汹涌的波涛卷着她在灰暗的涡流中颠荡。

君躲收回目光,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不敢停留,急忙转身,跌跌撞撞的出了房间,出了宾馆,走进了秋夜冷雨的世界里。

那些表情惊讶的服务生和那些不堪回首,不堪收拾的场景都被她用一只无形的手推到脑后去了,她不敢想啊!以至于后来的日子,她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当初是怎么找到出口的,是怎么离开那个鬼地方的,她反反复复找寻过这段记忆,但奇怪的是,这个段落永远成了空白。

随后占据她大脑的是一些凌乱的思想的片段,她想:“我又跳出了一个大泥坑啊!”

她又想:“长大之后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呢?生活的路为什么如此艰难?不过,一切都是暂时的,等我毕业之后,等我把小说写完之后,我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摆布和侮辱了。”

在这满是泥坑的世界里,她喉头哽咽,泪如雨下,她鼓励自己,把希望的星光放大用来照耀眼前漆黑的路面。

她摸了一把泪水,似乎刚才的自我安慰起了作用,感觉腿上有点力气了,心头也有些勇气了,所以加快脚步向前走。

哎呀!这人生的梦想,在这样漆黑的夜里也闪烁着鼓舞人心的光芒,照耀着,激励着浑身哆嗦,步履蹒跚的君躲,使她在一条不认识的路上,伴着风雨一直往前走。

一辆出租车打着刺耳的喇叭,从她身边疾驶而过,一只受惊的流浪猫凄厉地叫了一声,像个黑色的幽灵一闪消失在空旷的远方。

她又抹去脸上的雨水,似乎清醒过来,这时才感觉到后怕,恐惧锁住喉咙一般,怕到了她所能承受的最大极限。

她怎么能想到呢?!在她的意识里,医院本来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是天使的殿堂,可是这里却潜伏着魔鬼的灵魂!“噢!”她在心里惊呼一声,她忽然想起在实习前一天晚上她做的那个梦,“那是多么真实的一个预兆啊!”她自言自语的同时,也深深谴责内心的麻木和迟钝。

在离开学校这短暂的三个月的时间里,她所经历的这些事情,并不是她个人单独的不幸,而是一种隐形的现实规则,在她之前或之后,这种规则一直都存在,就像《巴黎圣母院》里也住着一个副主教——弗洛德一样。

现在,当现实法则以这种真切地体验展现在她面前时,她才开始慢慢苏醒过来,她发现自己就像作茧自缚的蝉那样,在理想铸就的硬壳里蛰居的太久,太久了。

这一夜的风雨鞭打在她的心灵上,使她自省,让她成长,可是,在完全陌生的新市区,她仍然像迷途的羔羊,在时缓时急的大雨里找不到方向,很多次抬头向前望去,看见的只有迷茫的黑暗和曲折不见尽头的街道。公交车已经停运,她要怎么回去呢?她还是找不到路啊。

陈河一直以不远不近的距离跟随着君躲,生怕她想不开或有什么意外,当他听见车的喇叭和猫叫时,他急忙向前跑了几步,但终究没敢靠近,他心里的痛苦一点也不比她少。

他想告诉她,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请信任我吧,让我有爱的机会呀!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说,他只能等,让时间去证明一切吧。

陈河想着心事就有点分神,等他再看见君躲时,她摇摇晃晃得上了十字路口的天桥,他急忙跑过去,君躲却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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