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莫敖,就这么轻易被斩,令朝廷上下无不震惊。
大王如此冷漠,如此暴虐,几乎让身边忠臣、亲信都感到畏惧和寒心。连郑丹退朝之后,都吓出一身冷汗。
在楚国官职里,莫敖就是最高军事统帅。朝廷这些要职虽然经过世袭之后,有很多人身在其位难尽其职。而大王对朝廷高官的清理洗牌,通常还是顾忌氏族势力的政治派系,顾忌大臣们对大王的远近亲疏。但熊虔这次怒斩莫敖,却完全没有规律可巡,完全出于个人好恶,让所有人都难以琢磨。
郑丹丝毫不是为莫敖抱屈,只是为自己担惊。而今,他是大王身边的宠信羁臣。而大王如此性情,让他更加心惊胆战,如履薄冰。不知道哪天,他如果稍有不慎,莫敖将军的结局也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退朝之后,太宰启疆心绪不宁,随即拜见令尹蒍罢。蒍罢在府上备了薄酒,两人对饮而酌,不禁感慨万分。两人谈起起今日殿上情形,太宰启疆对令尹大人未加劝阻还有些心存疑虑。
“令尹大人!如今我们蒍氏家族,也就大人职位最高,与大王也关系最近。大王这次无端杀害莫敖大人,大人好像根本无心劝阻?”
蒍罢举杯相敬,摇头叹息:“太宰大人!自从大王登基以后,我们也都见识不少了,太宰以为大王决计要做什么,还有谁能阻止大王吗?连伍大人这样的三朝元老、难得的谋臣,几次冒死劝谏,都是平白受辱。在下现在虽身居令尹,实则是大王顾及蒍氏家族势力平衡,为棋子摆布而已。在下不过与太宰一样,也是人微言轻,大王何曾会听从我等谏言?”
“唉!我们蒍氏家族,自从蒍掩大人遇害以后,虽然在朝廷的势力并未削弱,但如今大王也并非信任。这次屈申大人蒙难,我等竟然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大王如此处事,我等也只能敬而远之。”太宰言语之中,显得无奈和悲哀。令尹也跟着感慨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人人自危,名则保身;大王身边,其实已无人可信。”
“如今大王身边最信任的好像只有郑大人?”
“亲小人、远贤臣,非贤君所为。”
“唉!先王年少无知,为我朝不幸。谁料想新王继位,又是如此荒诞。”
“太宰大人!人心隔肚皮,大人平常还得多些心眼才是。”
“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没准莫敖大人之死,也不是没有别的什么原因的。”
“多谢太宰告诫!太宰也需当心,我们都是蒍氏后人,都应多加留意,以免遭人暗算。”
“如此看来,大人也早有防范。”
“常言伴君如伴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太宰和令尹互道平安后,默默辞别。
退朝之后,伍举更是气的两眼昏花,脸色铁青。以伍举的资历和身份,朝廷上下也只有他敢这样顶撞大王。他并不担心害怕大王对他如何,可他气愤的是大王更本不在乎他的忠言逆耳。
伍举气冲冲回到府上,其子伍奢小心迎候。伍举一边进门,嘴里还在愤愤有词。
“疯子!如此大王,国之不幸,民之不幸!”
伍奢连忙吩咐下人,小心照顾:“父亲!大王就是大王,臣子就是臣子。明君昏君都是天意。您别因为朝廷事务,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唉!早知如此,真是悔不当初啊!”
“父亲!事已至此,父亲切不可太认真了!身为臣子,即便忠心耿耿,也得审时度势。”
“住口!吾儿如何说出这等昏话?我伍氏家族世代谏臣,从来忠直不阿,宁为玉碎不可瓦全。”
“父亲大人息怒!孩儿只是替父担忧,身为谏臣是该忠直不阿,但遇上昏聩暴君也当避其锋芒,唯有保全性命方能尽忠职守。父亲不见朝中元老,而今都是如何?”
“孩儿所言极是,而今朝廷上下,对大王皆是察言观色、唯命是从。也只有老夫还敢仗义执言、冒死劝谏。现在只等老夫哪天驾鹤西去,大王的江山怕是也难久已!罢罢罢!为人臣子,只能尽心尽力!”
“父亲辅佐三朝,呕心沥血;刚直不阿,忠心可鉴。今大王昏聩暴虐,父亲更当健康长寿,尽忠职守!”
“为父老矣!但愿我伍氏子孙后代能再遇明君降世。”
“父亲!今日朝廷又有何事荒唐?让父亲如此愤慨?”
“孩儿!而今大王,真是荒诞暴虐,自己行事鲁钝,反倒迁怒于人。先是申地会盟,竟然狂妄自大,斩杀盟友,使人心向背。后诛杀庆封,不听劝阻刚愎自用,当众显摆反被庆封羞辱。此番会盟诸侯、起兵伐吴,也是虚张声势,人心涣散,能取朱方之捷都是万幸,最终只能无功而返,草草收兵。大王未能所愿,未免恼羞成怒,居然迁怒莫敖大将军,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其斩首。”
“什么?大王竟是如此昏聩,如此暴虐?”
“可怜莫敖将军,他死的冤啊!老夫拼死劝谏,也未能保他一命,老夫惭愧啊!”
“父亲!您已经尽力了,遇到如此混王,谁都无能为力啊!”
“为父一生为官,年轻时就跟随庄王东征西讨,后又辅佐共王康王,虽也几起几浮,但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打击。如今大王做事,根本没有原则,完全由着性子,这样迟早要出乱子,为父心里着急呀!”
“父亲!大王既然如此,父亲以后还要多加小心。”
“老夫区区一命算得什么?可怜我泱泱大楚何以立于诸侯,又何以争霸天下?楚国,再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再有先祖成王,庄王一样的圣主明君?” 伍举说着不觉老泪纵横。
“父亲,忙碌一天,您也累了。朝廷的心,您操不了那么多;朝廷的事,您管不了那么多的,还是自己的身体要紧。”
“唉!” 伍举摇着头回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