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从此番的确是来辞行。突然就来了又突然就走了,没人知道他的行踪,也没人知道他的去处。
楚地乡野,广袤无边,水网湖泊,一望无际。而郢城之滨的云梦泽,更是这水乡泽国的一道靓丽风景。
公子弃疾与斗成然,虽然年龄大有差异,身份也颇为敏感,但同朝皆为冷落低调,几番交集之后,彼此心照不宣,成为难得挚友。此时,斗成然仍为郊尹,公子弃疾则为宫厩尹,如此闲差,都非风口浪尖,彼此也时常躲在空处,海阔天空,浊酒闲谈。
没有圣旨召见,斗成然都是常住郊外,避开影城的喧嚣,落得清静。而公子弃疾虽然身居郢城闹市,终日则是兢兢业业、谨小慎微,防微杜渐、寂寞空聊。如此,斗成然的郊外,也就成为公子弃疾三天两头,随心所欲的最好去处。
此番,公子弃疾与斗成然骑上战马随意溜达一圈,情趣盎然,便又下马沿着湖岸轻松三步。
“公子!大王要在湖中江南之梦建造豪华宫殿,而今可有进展了?”
“这可是个浩大工程啊!大王已经将此重任交给了令尹大人在主持打理!”
“令尹大人?大王让令尹大人主持建造宫殿?”
“怎么?大人有何诧异?”
“也是!如此浩繁工程,也唯有令尹大人堪当重任!”
“据说,令尹大人已经召集大批工匠,正在府上研讨设计。”
“这么看来,大王对令尹大人已是心生嫌隙,不再倚重了!”
“大人何以见得?”
“我朝令尹,实为一国之主,位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谓日理万机,掌管百事。可而今大王令其建造宫殿,与令尹之责实属名不副实了!”
“大人所言,真是一语中的。大王不再倚重令尹大人,大王身边再无栋梁。”
“大王孤高自傲,随性而为,对伍大人的忠言很难顺耳,连令尹大人也是渐行渐远,如此下去,可不是好兆啊!”
“天下大王都是非凡之人,也无需我等杞人忧天。”
“也是!也是!还是公子睿智高见!”
二人谈笑之间,不觉行至一湖边,忽闻湖中传来阵阵歌声,眺眼望去,只见湖中有打鱼的小船在荡悠。斗成然欣然提议:“公子,乡下不比宫中,怕是没什么下酒的好菜,不如寻几条新鲜的鱼回去,熬锅鱼汤下酒,如何?”弃疾非常爽快:“正和我意!那今日可是不醉不归了!”
斗成然向着湖中喊道:“湖中打鱼的,可有新鲜鱼么!”
湖中打鱼人即刻回应:“有——全都是新鲜的!”
“快靠过来卖几条我们下酒吧!”
“请稍候,就过来!”小船应声靠到湖边,船舱装着不少的鱼。
斗成然看看船仓:“兄弟,这鱼可不少?”
打鱼人爽快地:“大人尽管挑捡!”
斗成然从中捡出两条一斤多重的大鲤鱼,顺手掏出两文钱!打鱼人却不接:“大人若是要买这鱼,兄弟我就不卖了。”
“这又为何?”
打鱼人拱手称颂道:“斗将军治军严谨,体恤民情,深受一方爱戴,今日有幸蒙面,两条小鱼,自不成敬意,怎可以市井买卖相往呢?”
公子弃疾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眼前的打鱼人:“看你就不是一般的草民,若非是有意在此接近将军?”
打鱼人一听爽朗地笑起来:“哈哈哈!公子过虑了!草民只是仰慕将军威名,就算是有意在此接近将军,也实无恶意!”
公子弃疾仍然带着疑问:“果然如此!看你贼眉鼠眼,心怀叵测,来者何人?有何居心?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息怒!草民的确一节草莽,打渔为生,久闻斗将军英名,有心投奔麾下,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斗成然看看打鱼人,冷静笑道:“既然你是有意投奔麾下,本将军倒想知道阁下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在下不敢欺瞒将军,在下也是出身名门,从小读书习武,只因家道中落,沦为草民。”
“如此说来,倒是可信!那贤士果真有心效力朝廷,立功建业?”
打鱼人也不再回避:“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良禽择木而栖,贤达择主而侍’”
弃疾仔细打量几眼:“如今我大王威武英明,万民景仰。贤士果真的是人才,,定会得到朝廷的重用和赏识”
打鱼人却并不认同:“非也!我大楚自庄王之后,再无明君。楚亦屡受晋、吴之辱。今我大王,自大骄横,近小人远贤臣,奢于玩乐,贪慕虚荣,必无善终!”
斗成然一听勃然大怒:“放肆!你不过区区一介草民尔,怎敢妄议朝政,辱骂大王?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打鱼人毫无惧色,依然面不改色:“将军公子,皆非凡人,其志向高远,当然不会与草民一般见识。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一介草民,随便说说而已,又有什么好怕的?”
公子弃疾突发感慨:“我泱泱楚国,疆域辽阔,人杰地灵,江湖民间,亦是藏龙卧虎!”斗成然也变换了口吻:“看你这位小兄弟也并无恶意,本将军也暂且不于计较。”
公子弃疾转向打鱼人:“看来这位兄弟,果然颇有见识,贤士既然有心为朝廷效力,是否愿意随我回去,侍奉左右?”打鱼人微微一颤,赶紧强壮镇定:“我一介草民,公子如何能这样看得起呢?”公子弃疾更为欣赏:“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本王身边正好需要一个贴身的随从。”
打鱼人略有迟疑,随后抬头望着天空:“我观天象,近日有大吉,果然今天在这里遇到将军和公子,在下愿侍奉公子左右。”
斗成然和公子弃疾相视一笑,随后走进打鱼人:“小兄弟!你若真是栋梁之才,而且有心为国效力,就好好跟随公子,忠心耿耿,尽忠职守,日后必成大器!”
“谢谢将军!谢谢公子!”
打鱼人遂将剩下的鱼也拎上,弃下小船,与公子弃疾和将军一道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