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盟诸侯,举兵伐吴,在伍举甚至诸臣心中,完全是适得其反,一无所获。但熊虔则还是以朱方之捷沾沾自喜。尤其回宫之后,他依了长秋、册封了桃花,再次让长秋彻底妥协顺从,更是从心底生出自信和得意。
趁此得意之时,熊虔再次把建造豪华离宫提到议事日程。
为了确保自己的意愿能够顺利实现,避免朝廷之上节外生枝。熊虔思忖再三,还是事先找来令尹蒍罢、右尹郑丹私下商议。
“两位爱卿,你们都是朕最得力左膀右臂,朕的很多事情,都要靠你们二位替朕去办,朕才放心。”
“大王有何吩咐,微臣一定全力以赴!”郑丹抢着献媚。令尹蒍罢则略为内敛:“为大王做事,原本就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职责!”
“好!二位爱卿,现在朕的江山内外稳固,天下太平!朕的后宫,也有了羋姓素女和那些细腰女子。可是,朕在这宫里,无论是喜庆歌舞,还是酌酒寻欢,总觉得还不如当初在那江南之梦淋漓畅快。”
“大王是觉得这宫里太狭小,太压抑了?”
“的确如此,我泱泱大楚,自先祖筚路蓝缕走出蛮荒,励精图治,雄霸天下,而都城宫殿则还是如此简陋凋敝,实负我大国盛世威名。朕早就想着,要在江南之梦建天下最高最大,最为豪华和壮观的水上离宫,现在,二位觉得朕这想法可以实现么?”
郑丹依然抢着附和:“当然,以我泱泱大楚,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大王想要的宫殿,一定可以实现。”
令尹蒍罢犹疑片刻:“只是这么浩大的工程,恐怕非一年半载就能建成,怕是要耗费巨大的人力和物力。”
“朕自然也想到这些,现国内初安,朕也担心,如此大兴土木,会遭至朝廷上下和朝野内外的种种议论。”
“大王多虑了,建造宫殿也乃国之大事有谁出来阻拦?”郑丹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罢爱卿觉得呢?”灵王直接逼问,令尹无法再回避了:“这件事情——朝廷中肯定会有些阻碍,但如果大王要坚持,自然也没人能阻止。”
熊虔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朕就担心伍大人和老臣们,大庭广众下不顾朕的面子,不过,如果有二位爱卿为朕作好铺垫,朕心里也就更加踏实一些了。”
郑丹马上抬头挺胸:“大王放心,只要是大王想做的,微臣就敢作敢为。微臣没有什么可怕,也没什么要顾及的。”
“是的!大王!楚国的江山社稷都是大王的,我等身为人臣,就该替大王着想,为大王分忧!”
“好!朕的身边有二位贤臣,朕就无所顾忌,义无反顾了。”
熊虔如释重负,心情爽朗。令尹和郑丹一起告退,令尹拿眼轻轻瞟了郑丹一眼,郑丹更显得意,两人不辞而别。
翌日早朝,熊虔简单应付一些杂事后,便大声宣布建造离宫之事。
“众爱卿,孤王自即位以来,我江山社稷,欣欣向荣,蒸蒸日上。为扬我大楚威名,昭示天下,朕决定在云梦之中的风水宝地,成章华之台,得天下第一,俯瞰万民,显赫诸侯,不知众爱卿以为如何?”
右尹郑丹首先上前赞美恭维:“大王英明!吾王自先祖封于熊地,开疆拓土,披荆斩棘,而天子不以王事。今我以泱泱立于荆楚,正当一展宏图,举世瞩目!”
令尹蔿罢也不敢滞后:“那江南之梦,风光无限,的确是块风水宝地,如果选择那里建豪华宫殿,实为天下少有,为诸侯羡慕。”
这时,只见老臣伍举,款款移步:“启奏大王!微臣不以为然。自古王者称霸诸侯,立于群雄,无不以富国强兵,休生养息,得万民景仰。何以土木之兴,富丽堂皇美誉天下?今天下虽安,然远有秦、鲁,近有晋、吴,无不视我于劲敌,个个虎视耽耽,惟恐天下不乱!我朝岂能安枕无忧?”
伍举言罢,朝中群臣一片肃静,鸦雀无声。大王前几日才刚刚怒斩莫敖,谁还敢当庭再次顶撞大王?也只有伍大人这样的元老有资格冒死谏言。
熊虔听了伍举的话,虽有不悦,却并未大怒。他沉着脸俯视群臣。右尹郑丹连忙出列:“伍大人此言差矣!吾王即位以来,国泰民安,兵强马壮,威震诸侯,强晋、霸吴皆已惧我,大王更是英明无比,万民景仰,大人何以妄自菲薄?妄加毁誉?”
伍举轻蔑地瞟了郑丹一眼:“大人所言老臣也不否认,但倘若从此大兴土木,倾尽国力,横征暴敛,必使民不聊生、民怨沸腾——”
熊虔突然起身:“够了!伍爱卿,孤王念你三朝元老,一直敬你左右,你岂敢对朕如此无礼?”
“大王且息怒,伍大人对大王也是一片忠心!请大王明鉴。”熊虔震怒,众大臣谁敢多言,闻声望去,却是郊尹斗成然。
熊虔见有若敖氏一派出来说话,脸色更加难看:“朕也相信伍大人对朕是一片忠心。但照伍大人的意思,朕完全就是一个昏君,朕所作的都是劳命伤财。爱卿对朕是不是也如此不满呢?”
“微臣不敢,微臣知罪!”斗成然突然感到大王眼里透着一股寒气,不觉也凉了半截。
郑丹又乘机附和:“而今我泱泱大楚可谓国富民强,以我国现在的财力物力,建一座区区宫殿,也根本不是难事,伍大人实乃小题大做!”
伍举听完郑丹所言,不屑地把头转向一边。这时,大夫成虎也不顾一切地站出来:“依郑大人所见,建这么一座豪华的宫殿,到底需要花费多少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呢?不错,我泱泱大楚,的确地大物博,相比那些弱小国家,我们的确也够强大。但细观天下诸侯,比我们更强大,更富有的国家,又何止一个?适才伍大人不过是劝谏大王能体恤民情,居安思危,微臣恳请大王明鉴。”
熊虔越发觉得今天大殿上的气氛,让他觉得十分恼火,正要发怒。令尹蔿罢见事情弄成现在的样子,让大王很难下台,便出面圆场:“诸位大人!微臣以为,湖中江南之梦确是风水宝地。大王选择那里建章华之台,造华丽宫殿,可极目四方,俯瞰天下。亦是秉承天意,扬我国威。”
熊虔也好像突然醒悟过来:“正是如此,朕欲在江南之梦,见高台华宫,也是着眼天下霸业。朕曾经多次请大巫观向占卜,皆言大吉。”
这时,太宰蔿启疆,莫敖屈申等一应附和:“大王英明!江南之梦建章华之台,乃上天的旨意,请大王顺应天意,早日建成。”
熊虔借此赶紧定案:“好!众爱卿!朕将秉承天意,造福万民!”
众臣也随之迎合:“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熊虔的计划,终于得到众臣附和,草草定案。而伍举的冒死进谏,再次被大王置若罔闻。伍举更是心灰意冷,摇头叹息。
及至退朝,群臣缄默不语,摇头散去。令尹蒍罢上来,欲与伍举交流,伍举摔袖而去,令尹站在那里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