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生性多疑,心胸狭隘,性情暴虐,喜怒无常。慢慢的,身边再无忠臣,上朝也成形式。忠良之臣噤若寒蝉,奸佞小人趋炎附势。
这天早朝,朝上亦是鸦雀无声,朝上沉寂半天,郑丹才上前禀报:“启奏大王,有齐国使臣晏婴出使我国,大王是否接见?”
“齐国?小国小臣,孤王就不见了。”熊虔迷糊双眼,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郑丹稍作思忖:“禀大王,悉闻来使晏婴乃齐国贤臣。虽然其貌不扬,但曾经出使各国倍受尊敬。大王不如见见,好好羞辱一番,博取一笑,亦让诸国景仰。”
熊虔睁开眼睛,稍作沉吟:“也好!那郑爱卿就去安排一下。”
“微臣遵旨!”
熊虔这才懒懒起身:“朕就去会会这位齐国的小臣!开开心吧!众爱卿,如果没事禀报,那就退朝。”
内侍:“退朝——”
大王起身入内,殿上众臣长长嘘了口气,几位老臣纷纷走向武举,指指点点,成虎恼羞成怒,甩手离去,众臣大笑不止,一起散去——
郑丹得到大王旨意,随即精心安排迎接齐国使臣到访。
齐使晏婴,身材矮小,独自坐在马车上,边走边看,向郢城而来,迎面两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士兵,骑着骏马,急驰而来。两人来到晏婴面前停下,准备迎接晏婴一道进城。
晏婴看看阵势,知其用意嘲其矮小。稍作停顿,大声呵斥道:“今日为聘好而来,又不是打仗,用武士干什么?”于是,独自驱车而进。
晏婴行至城门,被士兵拦住,士兵让晏婴从旁边的小门进去。晏婴又不屑地说道:“这是狗洞呃!只有出使狗国才会从狗洞进去。”于是,又大摇大摆从大门进去。
晏婴到了宫殿门口,但见朝门外有十余位官员,一个个峨冠博带,济济彬彬,列于两行。晏子知是楚国一班豪杰,慌忙下车。众官员向前逐一相见,分立左右。
郊尹斗成然彬彬出列,拱手让礼:“我听说齐乃太公所封之国,兵甲敌于秦、楚,货财通于鲁、卫。怎么自桓公一霸之后,篡夺频繁。连遭宋、晋两国讨伐。今日,又是朝晋暮楚,君臣奔走道路,国无宁日?贵国现在以齐侯之志,也不比桓公差;以平仲之贤,也不让管子;如果君臣合德,完全可以发扬光大,重振国威,想不到贵国现在却热衷于服事大国,自比臣仆,实在令人不解。”
晏子一听,未加思索,大声对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当今自周纲失驭,五霸迭兴,齐、晋霸于中原,秦霸西戎,楚霸南蛮,虽曰人材代出,亦是气运使然。秦穆强盛,子孙遂弱;庄王之后,楚亦每受晋、吴之侮;怎么能说只有我们齐国呢?寡君知天运有盛衰,时务之机变,所以养兵练将,待时而举;今日交聘,乃邻国往来之礼,载在王制,何谓臣仆?尊祖子文,虽为楚国名臣,还并非嫡裔?不也是适时通变,何言之悖也?”
斗成然满面羞惭,缩颈而退。一会,队列中又有一人问道:“平仲自认为识时通变之士,然崔庆之难,齐臣自贾举以下,效节死义者无数。陈文子有马十乘,去而违之。子乃齐之世家,上不能讨贼,下不能避位,中不能致死,何恋恋于名位耶?”晏子瞟了一眼,原来是楚国上大夫阳芶字子瑕,乃穆王之曾孙。
晏子即对曰:“抱大节者,不拘小谅;有远虑者,岂固近谋?吾闻君死社稷,臣当从之。今先君庄公,非为社稷而死;其从死者,皆其私暱。婴虽不才,何敢厕身宠幸之列,以一死沽名哉?且人臣遇国家之难,能则图之,不能则去之。吾之不去,欲定新君,以保宗祀,非贪位也。使人人尽去,国事何赖?况君父之变,何国无之?子谓楚国诸公在朝列者,人人皆讨贼死难之士乎?”这一句话,暗指熊虔弑君,诸臣反戴之为君,但知责人,不知责己。公孙瑕无言可答。
这时,又一人站了出来:“平仲自夸‘欲定新君,以保宗祀’。可是贵国崔、庆相图,栾、高、陈、鲍相并,汝依违观望其间,并不见出奇画策,无非因人成事。尽心报国者,止于此乎?”晏子一看是右尹郑丹字子革,笑道:“子知其一,未知其二。崔、庆之盟,婴独不与。四族之难,婴在君所。宜刚宜柔,相机而动,主于保全君国,此岂旁观者所得而窥哉?”
晏婴话音未落,左班中又一人出列:“大丈夫匡时遇主,有大才略,必有大规模。以愚观平仲,未免为鄙吝之夫矣。”晏子定眼一看,却是太宰蒍启疆。晏子不慌不忙问道:“足下何以知婴鄙吝乎?”启疆曰:“大丈夫身仕明主,贵为相国,固当美服饰,盛车马,以彰君之宠锡奈何敝裘羸马出使外邦,岂不足于禄食耶?且吾闻平仲,少服狐裘,三十年不易。祭祀之礼,豚肩不能掩豆,非鄙吝而何?”
晏子抚掌大笑:“足下之见,何其浅也!婴自居相位以来,父族皆衣裘,母族皆食肉,至于妻族,亦无冻馁。草莽之士,待婴而举火者,七十余家。吾家虽俭,而三族肥,身似吝,而群士足。以此彰君之宠锡,不亦大乎?”
朝上这一干文臣武将,个个有备而来,一起针对,却丝毫未能讨得便宜。这是,右边又一人囊瓦站出来,指晏子大笑:“吾闻成汤身长九尺,而作贤王;子桑力敌万夫,而为名将。古之明君达士,皆由状貌魁梧,雄勇冠世,乃能立功当时,垂名后代。今子身不满五尺,力不胜一鸡,徒事口舌,自以为能,不以为耻!”
晏子一看,此乃公子真之孙囊瓦,施职大王车右。婴子微微而笑:“吾闻秤锤虽小,能压千斤;舟浆空长,终为水役。侨如身长而戮于鲁,南宫万绝力而戮于宋。足下身长力大,得无近之?婴自知无能,但有问则对,又何敢自逞其口舌呢?”
囊瓦哑口无言,羞愧难当。忽报:“令尹蒍罢来到。”
众人俱拱立候之。伍举遂揖晏子入于朝门,谓诸大夫:“平仲乃齐之贤士,诸君何得以口语相加?”
众臣低头不语,羞愧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