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虔自以为在对待夫人的问题上,自己还算顾全大局,有所克制。但从伍大人劝谏之中,他还是略有感悟,如此政治联姻,事关国家大事,江山社稷,他还真不能过于随性。但他对于这个千里迢迢、千辛万苦迎娶回来的晋公主,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排斥和抵触。
她的确不是太美,但也并非丑的难以接受;她也确有傲慢任性,而这也显然不是针对他的。或许还是因为迎亲途中所遭变故。他也并非无端猜忌怀疑夫人和令尹就有什么出格和不端。但他也无法抹去内心深处的这道阴影。身为国君,自己的夫人,在和自己尚未见面之前,竟和别的男子历经生死之难,即便清白,情何以堪?每每想到如此,熊虔就会露出杀人的狰狞。可他这满腔的怒火,又不知道向谁发泄。
冷落、排斥,其实已是他最大的克制,也是他的最大无奈。
接受伍举的劝谏后,熊虔心里更加烦躁,甚至更加愤懑。百无聊奈,他对什么歌舞,什么欢愉,也丝毫提不起兴致,满脑子搜寻了后宫所有嫔妃佳丽,最终还是身不由己来到长秋寝宫。
相比宫中所有嫔妃佳丽,偏偏长秋就是个最不忌皇恩,最不解风情的冰美人。但恰恰有时候冰火相融,却能撞出别样的火花。
来到长秋寝宫,长秋并无兴奋,大王也是一脸愁绪。两人完成礼数,并无激情,相拥而坐,也毫无亲昵,更像君臣一般冷静。
彼此沉默许久,熊虔终于按捺不住:“爱妃!自从夫人入宫,朕这后宫就未能一日安宁。爱妃如何看待?”
“夫人不远万里,死里逃生来到楚国,大王却是如此冷漠弃之不顾,换谁都会这样歇斯底里。”
“夫人刚来,竟然如此骄横放肆,难道这还成了朕的不是?”熊虔知道,他在长秋口中,就很难听到什么顺耳的话。但他对长秋,也很少暴跳如雷。
“大王乃天下之尊,一切都是秉承天意,大王哪有不是?只是夫人来自晋宫,之前贵为公主,而今更是王后。夫人也非等闲,更不能与这后宫之中千美百态相提并论。大王的后宫佳丽,都是侍候大王,换取大王开心而已。可夫人则是辅助大王坐定江山,争霸天下的王后。”
长秋的确与众不同,几乎从不顺着大王阿谀逢迎。这是熊虔对长秋最为恼火也最为无奈之处。但相处这么久了,也经历了曾姝,桃花,包括现在的夫人晋公主反复折腾之后,熊虔反倒越来越喜欢长秋了。在他的后宫之中,在他的这么多夫人、妃子、宫娥伺女中,也只有长秋如此亮眼。貌美如花、宁静似水;原则本分、与世无争;聪慧睿智、宽容贤淑。若不是政治需要,后宫之中也唯有她,才配得上这后宫主人。熊虔看着长秋,终于从内心深处发出感慨:“爱妃真可谓聪慧贤达,朕就该立爱妃为后!”
“大王折煞臣妾了!臣妾来自乡野,身为草民,能得大王垂怜,已是受宠若惊!而今臣妾虽然身在后宫,仍是心系族人,只望大王能善待族人和宫中江姓姐妹!臣妾足以!”
“原来爱妃也是身在后宫,心却旁骛。朕到底如何才能获得爱妃芳心?”
“大王如天上星辰,臣妾则是荒野草芥。大王之心能容天下,何在乎荒野之地一草一木?”
“可朕就是在乎,就是在乎爱妃这可晶莹剔透的心。”
“还请大王恕罪,臣妾的这颗心早有归属,不能再依附大王!”
“罢罢罢!朕也不再理会这些。朕的后宫佳丽,都是爱妃这般聪慧透明,朕也算心安理得了。夫人若是有爱妃这般聪慧透明,朕也少了这般忧心烦躁!”
“大王已拥有天下,何必为琐事烦扰?”
“嗯!是的!朕是大王,何必为琐事烦扰?”
熊虔也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每每心绪不宁,也唯有在长秋这儿能够很好的得以释放和排解。长秋美丽、温柔、善良。这在熊虔眼里近乎完美。但长秋更是机智聪慧,平静内敛,这在后宫佳丽中更是难能可贵,对大王就像一碗心灵鸡汤。他对长秋不仅只有迷恋,更有一份依赖、需要!
熊虔一向狂妄自大、刚愎自用,这已使身边的大臣与妃子们人人自危,极尽奉迎。可朝中偏偏还有伍大人就不怕死,妃子里也有长秋少有奉迎。而在熊虔极少冷静之时,两人的谏言,无疑让他感慨至深。如此看来,他与晋国公主这场后宫置气,他还的确不能过分固执。而身为大王,他也断然不会因此向夫人低头。显然,他和夫人之间,现在最需要的是一种缓冲与调和、为双方都找到一个台阶。想到这儿,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一个身影——令尹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