蒍罢守护着宓姬,好不容易熬过了惊魂未定,饥寒交迫的一夜。天刚放亮,蒍罢便急于四处探寻。而忙乎一圈回到原地,他的心情更加失落沮丧。
看着茫茫林海,他已经深深明白了当下的处境,接下来的艰巨任务,便是如何保护宓姬,安全走出这茫茫大山。
宓姬真是长这么大也没受过这样的苦,更没受过如此的委屈和惊吓。还好身边一直有这么个忠诚体贴的令尹陪伴呵护。宓姬的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先是被惊慌和恐惧绝望所包围,慢慢地她也学会排解,学会适应和认命。不管怎样,她现在还活着,她现在还有个同伴可以信赖,可以依靠。这能让她暂时忘了一切,心里也就残存着一点求生的欲望。
宓姬修整一夜,内心的恐惧也慢慢消失,她再次动动腿脚,除了一些皮外伤的刺痛,也尚未伤到筋骨。简单整理后,她也走出洞穴,来到蒍罢身边。
“大人!现在怎么办?”
蒍罢从阳光升起的方向,判辩着大致方位:“公主!您的身体无大碍吧?”
“还行!尚未伤筋动骨!”
“夫人!看来那些贼寇已经逃匿,危险已经过去。”
“是吗?可是!大人昨日只顾着逃命,也不知现在身处何处?落到这荒野之地,茫然无边,荒无人烟,只怕是逃出虎穴又落入狼窝。”
“不!不会的!夫人!只要微臣在,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护夫人安全,也要平安走出大山,回到楚国。”
“大人的忠诚,一定会感动老天爷的!”
蒍罢和宓姬带着疲惫和饥渴,踏上迷茫的征程。一路上,蒍罢心无旁骛,仔细观察搜寻,沿途终于发现一些可以食用的野果。可以饮用的山涧,两人顿时兴高采烈,更加坚定了信心和希望。
“令尹大人!小女此次真的能够活着出去,还能做王后吗?”
“当然!大王英明神武,夫人洪福齐天。现在,大王、楚国的军队,一定也在全力搜救。夫人肯定会平安无事!”
“可这天下大王都是三宫六院,就算做了夫人、王后又如何?不被大王宠爱,还不如嫁个乡野村夫。”
“公主!这如何能同日而语?”
“大人高居令尹之位,和大王亲密无间。趁小女现在还暂时未做夫人,大人也多多告知些大王的情形,也让小女提前知道自己的吉凶祸福。”
“公主!吾王威武英明,志在天下。而今公主嫁入楚宫,实现晋楚联姻,强强联合,更是天下无敌!微臣相信,不假时日,大王和夫人即可称霸诸侯、俯瞰天下。”
“大人真会说笑!争霸诸侯,俯瞰天下,都是大王的野心,男儿的志向。本公主虽是出身帝王之家,毕竟只为女儿身,也和天下女子一样,胸无大志,但求嫁得一个好男人,一生得到疼爱呵护。”
“夫人放心!吾王——英明威武、英俊潇洒,风华正茂、风流倜傥!”
宓姬听着令尹对大王的百般吹捧颂扬,明知敷衍,也姑妄听之。权当这一路跋涉的调味。稍稍回味,宓姬又略带调侃问道:“令尹大人!小女悉闻‘楚灵王好细腰,国人多饿殍’,大人可否道出端详?”
“这——夫人!此乃以讹传讹!毫无根据!”
“是吗?”
“大王只是喜音律、好乐舞。娥眉细腰,窈窕淑女,亦乃天之所赐、人之所好!”
“那倒也是!可小女身在北国,并非窈窕淑女,想必也非大王所好。”
“不不!夫人贵为国母,何等身份?岂能以凡人之心度量?”
令尹虽然极力辩解、转移,宓姬却一点不为所动。此情此景之下,他似乎也无意克制和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失落与伤感。她略带幽怨叹道:“的确如此!此番婚嫁,原本就是政治联姻,如何奢求?小女早知此去前路漫漫,暗无天日。倘若历尽千辛走出大山,走出虎穴又进狼窝,还真不如就此困死在这茫茫大山。”
“不!不!公主!夫人!此番晋楚联姻,天下瞩目;大王对夫人更是视如珍宝。如有闪失,是为国之灾祸!”
见令尹诚惶诚恐,宓姬反倒淡淡一笑:“大人如此惊恐,只因责任重大;大王如此重视,也为政治结盟。但小女如此宁静,则只因心如止水。”
令尹闻此,更是惊慌失措,连忙跪下。“夫人息怒!微臣该死!”
宓姬却依旧淡定,冷冷看着令尹:“大人何罪之有?大人的罪过,便是不该奉旨迎娶?也不该舍命相救?更不该尽忠职守。”
“夫人!为人臣子,就该尽忠职守!”
宓姬突然附身扶,把双手轻轻按住令尹的双肩:“是啊!大王能派大人前来迎娶,想必也是大王的心腹。小女嫁到楚宫后,将来若是遇到难处,我就找大人诉苦。”
令尹更是吓得全身哆嗦:“不不!夫人嫁到楚宫后,只有微臣仰仗夫人垂怜!”
“是么?那大人这几天可得好好表现,否则,等到了宫里,大人想献殷勤都没机会了!”
“夫人!微臣一定尽责尽职,肝脑涂地!”
宓姬看了蒍罢两眼,转身只顾前走,没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