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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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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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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海党魂》连载

第四十三章 灵卦非凡

王瘸子看完了宝隆昌的厕所,对杨盼生有了好印象,知道这个人不简单,而且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想到这,王瘸子调整了见杨盼生的方略。他来到饭堂,把卦幡儿戳到桌边,把另一只黑眼仁翻到白眼珠儿。一对眼睛,一只白眼仁,一只瞎了的闭合眼窝儿,十足的瞎子。他摸到筷子,敲着茶碗儿。店里的伙计赶紧走过来:“哎,算卦的先生别敲碗,有吩咐您就吩咐,小的伺候着呢!”

王瘸子从伙计和蔼的口气中看出,杨盼生绝对是正经买卖人。俗话说狗仗人势,主人不贤,下人肯定不好。人家宝隆昌伙计对待他这个瞎子都客客气气,说明掌柜的礼貌待人,礼贤下士,从不狗眼看人低。王瘸子忙改成江湖口:“洪门开山祖,乾坤坎离四大房,取天地父泰,四方父老相济,今占宝地讨口饭吃,望爷赏光!”

伙计一听懂,这打卦算命的一年来多了去,这样的江湖口听了不知多少遍,他都能倒背如流。伙计一抱拳:“这位先生自便,有什么吩咐招呼。”伙计说着退了下去。王瘸子开始招揽生意:“南来得北往的,占山的官家,老忙的乡亲,三百六十行的,往这瞅往这看,暖心的拔凉的,算前程算命运,求医问药,百求百灵,不灵分文不取……”

饭堂里有三个车老板子在喝綿馋酒儿,往这边瞅了又瞅,趁着酒兴想算算财运。其实,他们纯粹打哈哈凑趣。其中一个连毛络腮胡子的高个子过来:“算命的,给老子圆圆梦,啥时候能弄个娘们陪陪!”

“你说梦吧。”王瘸子一看三个人就彪呼呼的,所以对他没废话。再一个话少也显得神秘。

络腮胡子说:“昨晚儿,我做了一个梦,一头大肥猪拱门儿,把老子好觉都搅和了。你说说咋回事儿。”

王瘸子像模像样用左手拇指,在其它四根手指的骨节上点来点去,边点边思考说点儿啥。突然,王瘸子慢条斯理开口:“这位爷,您这是交好运,有人给你买棉衣。”

那络腮胡子“哈哈”笑道:“真他妈胡诌八扯!老子在这一没亲二没故的,哪有人送棉衣。”他正说着,他们的东家从外面进来,冲络腮胡子喊道:“老五,天儿冷了,我把棉衣买来了,给那哥俩分分。”

络腮胡子笑容突然僵住了。心想:“哎呀,这个瞎子真他妈不简单呢。我们掌柜的买棉衣都算出来了。”他低头耷拉甲回到酒桌,冲着那哥俩说:“妈了巴子,邪了门啦!”

坐他对面那个矮个子来了劲儿,想试探王瘸子到底准不准,骚不搭地过来:“哎,给老子也算一下!也是他说的梦,分毫都不差。你圆圆!”

王瘸子看出来,这三个人喝醉了,没事儿闲的找茬儿。他也没有点破,让他报了生辰八字,在手上比划了半天说:“哦,这位大爷,你财运冲门,马上该有钱花了。”

矮个子“嘻嘻”一笑:“你他妈真敢蒙,啥时候能来财运。如果没有就掐死你!”

王瘸子心里也胆儿突的,他真是瞎蒙乱编的。可是,老天就是这么巧儿,刚才那个掌柜的又出现了:“老五,你们也不容易,每个人赏三块光洋,不许找睡大炕的啊!”

这时,一桌儿三人真蒙了。他们都想,这瞎子是哪来的老道,怎么一算一个准儿。第三位一看那俩哥们没讨着巧儿,歪歪斜斜走过来,猛地往下一坐,差点儿坐空了凳子,两手一扶,算是没来个人仰马翻。他醉眼朦胧地说:“给,给他妈老子也圆一个,圆不他妈明白,就——”

“说说你做的梦。”王瘸子打断他的碎嘴子。此时,从客房来了不少人,都来看看这个算卦如何算准的。王瘸子一如既往掐算起来,神神叨叨地只有他自己明白。王瘸子突然瞪大眼睛,放大声量:“这位爷,你要挨揍!”

这个车老板子一拍桌子,震得壶婉儿直蹦,嚷嚷道:“谁,谁敢动老子!”说着指着看热闹的老客一圈儿,大家都笑嘻嘻地躲闪,没有人搭理这个醉鬼。他自讨没趣地栽楞膀子回自己桌,正好与几个气势汹汹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因为他酒醉没站稳,被进来的人撞了个跟头。车老板子起来不干了!他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奔着来人动五把超。来人五尺高的车轴汉子,瘦气嘎啦,戴着一顶黑色礼帽,外披一件黑色风衣,像一只黑色的痩虎,眼睛里喷着阴森的光芒。从他暗黄的脸色来看,这个人已经抽很久的大烟。这个人没动手,旁边两位兄弟下了手,一个打了车老板子一耳刮子,一个踹了车老板子窝心脚。本来,车老板子就站不稳,哪能受到这样的打击,四仰八叉晒在地上。另外两个车老板子看到兄弟吃亏,撸胳膊挽袖子上来要动手,进来这三个人身手利索,三支黑洞洞的枪管儿顶在了他们脑袋上。这三个车老板子立马没了脾气!他们知道这三位爷不是胡子就是官家儿,赶紧跪在地上求饶,边求饶边打自己嘴巴子。领头那位爷说了声“晦气”,转身领着人走了出去,扬长而去。王瘸子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来人正是罗虎。他猜不透罗虎为什么出现在宝隆昌,更不知道他的出现是好是坏。但是,他庆幸三位车老板子歪打正着帮了自己。要是没有这一出闹剧,罗虎肯定会认出他。

此时,杨盼生从后院过来,后面跟着那三位车老板子的东家,查看了饭堂发生的事情。没等杨盼生问话,那位东家开口:“告诉你们别惹事儿,偏不听!瞅你们,灌点猫尿!”。

杨盼生一抬胳膊,示意那位东家先别发火。他让三个车老板子说说怎么回事。是啊,他偌大买卖,处处都得小心,无论胡子还是官家儿,谁他都惹不起。他想了解情况有准备,别因为小事酿成而来大祸。这正是杨盼生把宝隆昌光大的原因!

这三个车老板子不就是底层苦力嘛。为什么这么狂?东家既买衣服又赏钱。这是时代产物!那时候,千万别小瞧了这些人,赶大车可是 “技术工种”!在那年头,他们在农村都是“杰出人物”!他们常年赶着大车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文化人把他们叫作“流动新闻”,老百姓把他们叫作“万事通儿”,大户人家把他们叫“车老板子”,警察局叫他们“千里眼顺风腿儿”。他们这一行当走到哪,都吃香的喝辣的,江湖经验无比丰富,人们都尊敬他们。

那三位车老板子互相补充着说:“东家,杨老板,这件事儿怪我们自己!”一指王瘸子:“就是这个算卦的!他算的老鼻子准了。我们仨都说同一个梦,他圆梦的结果不一样。第一次,他说我们有人给买棉衣,东家正好给我们买了棉衣;第二次,他说我们有人给钱花,东家正好赏我们每人三块大洋;第三次,他说我们要挨打,完了就被三位带枪的爷打了。事儿就是这样。东家,杨老板,你们说他神不神?”

杨盼生把眼光挪到王瘸子身上,仔仔细细大量这位算卦先生。他看到此人不算太高,一张饼子脸,隆起的鼻子似乎带点儿鹰钩,大嘴叉似乎天河开闸,一只眼睛白眼仁儿,一只眼睛封喉。看着与其他算卦瞎子不同,又没差哪儿去。杨盼生今年三十九岁,当了二十六年宝隆昌掌柜的,就是不出门,每天都阅人无数,何况他走南闯北地跑呢!他发现这位算卦先生不俗,再加上三位车老板子的描述,越发对王瘸子崇敬一二。杨盼生看罢完毕,走上前作揖问好:“先生,不知先生驾到,小可有失远迎!”

王瘸子模糊地打量杨盼生,不住地赞叹老杨家积德。杨盼生身高一米八,体型匀称,面如冠玉,一身水蓝色长袍,三绺胡须,谦谦君子的风度袭人。王瘸子为什么看杨盼生模糊啊?因为他另一只好眼睛装瞎,把黑眼珠转过去,白眼仁翻过来。王瘸子这手绝活儿很地道,能使自己好眼睛翻来覆去,想什么时候瞎翻过来,想什么时候好覆过去,跟二斜楞一样的作法,让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瞎。

杨盼生施礼作揖,他王瘸子不能不吱声。他学着老道儿说了声:“无量佛,给失主添麻烦!”

“老先生到此,小可慢待了,请海涵。”杨盼生说了一句场面话儿,缓解了他们之间陌生的气氛,接着说:“请先生里面就坐,鄙人有事儿请教一二。”

杨盼生在前,王瘸子用打狗棍探路前行。其实,他能看清路。为了证明自己是瞎子,必须得做的跟瞎子一样,打狗棍探路,肩膀左右起起伏伏,像一只往前涌动的大虾。杨盼生看他可怜,既瞎又瘸,怕他行路不稳,边带路边提醒,二人到了自己的内宅。王瘸子偷眼打量内宅陈设,总体上感觉朴素淡雅别致,既有传统摆设,也有新潮流的物件。进到客厅,对面墙上一副对联,上联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下联为“耿耿忠臣,刚傲若松。”大概意思就是谦虚谨慎,严于律己,品格高尚,顶天立地。因为王瘸子只读了几天私塾,文化底蕴肯定不能与杨盼生相媲美。

王瘸子一迟愣,杨盼生以为他找不到坐的地儿。于是,搀扶着他坐到洋沙发上。王瘸子装作没坐过沙发,屁股一下子陷进棉花包,马上像弹簧一样站起来。杨盼生笑着介绍:“先生勿怪,这是西洋景,叫什么沙发。”

王瘸子再次稳住心神坐下,看到门右侧有一座一人高的座钟,“嘀嗒嘀嗒”的声音敲打耳鼓,咋一听仿佛美妙的音乐,听时间长了就像敲击心脏那样难受。他偷偷扫射了一下四周墙壁,基本上都是名人字画,摆挂的很有规律。

正当王瘸子愣神的时候,杨盼生喊了一声:“李妈,沏茶待客。”随着应声而到,一个中年妇女,上身对襟蓝色碎花衣,下身绸缎绿裤子,从里到外透着清气,手脚麻利。李妈问:“老爷,沏什么茶合适?”

“天气转凉,沏壶红茶。”杨盼生纯从王瘸子角度考虑。他知道这些跑江湖的,一般都是喜欢红茶驱寒。等热水入壶,云南滇红浓浓气息打鼻儿香,使王瘸子味觉不自然启动程序,迫不及待想慰藉他那干瘪的喉咙。

杨盼生坐在王瘸子右侧,拿着王瘸子的手触碰了一下茶碗儿,意思告诉他茶碗儿的方位。传统的盖碗儿茶,茶碗儿都是从景德镇定制的,显示出富贵人家的气息。王瘸子说:“杨老板,我瞎子无功不受禄,请教一二。”

“先生,别误会,我杨某最近有烦心事,请您为破解破解。”杨盼生开门见山。

“请说!”王瘸子也干脆利落。杨盼生端起茶碗儿递到王瘸子手上,劝王瘸子先喝茶。然后,他叹了口气说:“先生,此话一言难尽。前些日子,从长春来个接收大员,自称候青长。他非说我这是日伪财产,不但要没收财产还要坐牢。先生,我走投无路啊,一家人都上吊了!望先生指条明路。”

王瘸子心想,我说罗虎怎么来到九台,原来跟主子摇尾巴来的。这个该死的候清肠,为所欲为!日本人走了,国民党大体控制着东北,他候清肠说话真好使。王瘸子脑子飞速旋转,想快速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既能喝退候清肠又能让杨盼生帮大顶子山。这一箭双雕的计策实在不好想!

王瘸子脑门子渗出了汗珠儿,急得真是七窍生烟,心里暗自叫苦不迭。憋来憋去,他一拍脑门子:“杨老板,你幸亏遇上了我,要不然完犊子啦!”干咳了两声接着说:“宝隆昌地势平平,甚至说低洼,虽然存财但是保不住。要想保住你这万贯家财,你必须找到靠山,你的靠山在北方,离你最近的高山有你的贵人。只有这个人才能救你!”

“大顶子山啊!”杨盼生惊呼:“他心想,一帮煤花子能救我,那山上能藏龙卧虎!”他情急之下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王瘸子连吓唬再忽悠:“侯厅长是谁啊,曾经的候清肠,侯扒皮,现在的候阎王。你虽然能长财但五行缺金,不存财。要想存财必须补金。煤是啥,是乌金呢!关键你现在不光败财,而是没命!杨老板好好掂量掂量。”

因为有前面前奏作铺垫,所以杨盼生越听越信,把王瘸子当成了活神仙。为了进一步让杨盼生上道儿,王瘸子让他准备了香烛纸笔和桌案,在客厅设上临时香堂,摆上了玉皇大帝的牌位,他写了几道自己都看不懂的保命符,神叨叨做了一场法事。最后,他把保命符纸灰泡在茶里,用筷子豁楞几下,让杨盼生喝了下去,说是能报杨盼生七天的命。这一切,杨盼生作揖磕头照办,让李妈通知饭堂准备一桌丰盛的酒宴。王瘸子吃饱喝足,嘱咐杨盼生尽快到大顶子山!否则,七天一过,他小命休矣!说完,王瘸子一阵儿爽朗的笑声,举着卦幡儿走了,很快不见了踪影。他跑哪去了?最快速度回大顶子山报告李问天啊。

听王瘸子说完了这一切,李问天笑的肚子疼。心说,这个王瘸子真不敢小瞧,比我那二斜楞叔叔鬼点子还多。笑罢多时,李问天问王瘸子:“杨盼生真能来吗?”

“保准儿的!”王瘸子信心十足。李问天开始琢磨,怎么才能让候清肠罢手呢?最后,他打定主意——放屁见响,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找候清肠谈。

王瘸子回来的第四天头上,杨盼生急匆匆来到大顶子山。护矿队队员看他探头缩脑的,还穿绸裹缎的,以为外面来了奸细。二话没说,四妮儿带两人押着杨盼生来见李问天。李问天一端详,知道是宝隆昌杨盼生。他咋知道的呢?还他咋知道的!王瘸子把杨盼生描绘的那么仔细,什么身段,什么眉毛,什么脸儿,比照片差不了多少。李问天都把杨盼生刻在脑子里了!现在来说,杨盼生就是李问天的财神爷,救命的稻草,不是一般的客人。

李问天假装不认识:“这位先生哪里人呢?”

“鄙人,姓姓杨,父母赐名杨盼生,九台宝隆昌号!小号受抬举,经营这大车店、布庄、牲口市儿、山货店、杂货店,唉——最近,受高人指点,到贵煤矿找贵人!”杨盼生小心翼翼,低声下气回答。

“我们一帮窑花子,成天黑头土脸,哪有什么贵人。”李问天欲擒故纵,想让杨盼生上上火。杨盼生呢?他脸儿都绿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谁是贵人,心里哪有什么底气,赶紧哈腰作揖:“大当家的,不对,大矿长,你们行行好,也是我话没说明白。是这么回事儿!”

他把候清肠给他定伪产、瞎子算卦的事情说了一遍,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李文天能看出来,他不光害怕还着急。正在此时,王瘸子一串爽朗的笑声传进屋里。杨盼生觉得十分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他扭头向门外看去,正是那位算命先生从外往里走,边走边说:“杨老板,贵人就在眼前,你还不多求求他!”

这正是:阴谋阳谋在眼前,不是真人难瞧观。贵人大义现真身,留下美名万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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