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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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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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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海党魂》连载

第二章 心亏肠黑

李文田,这个带有中华民族传统气息的文质彬彬的名字,怎么就起了这个大逆不道、敢上梁山的匪号呢?他难道不知河南大地白色笼罩?他难道不知迥异礼教的森严?他难道不知日本人要他做顺民,国民政府要他过新生活?不,这些都不是!李文田,读过三年的私塾,在当地算是有学问的人。他对三纲五常了然于胸,对日本做顺民的制度心惊胆战,对国民政府提倡新生活的规矩莫不遵守。他为什么还要戴上“问天”这个要命的大帽子?这是他命运多舛!他从小就注定了命运曲折离奇、人神共愤的命运。

李文田出生在河南省开封市兰考县天井瓦窑村,家中四世同堂,人丁兴旺,属于本村首屈一指的大地主。说是大地主,其实就是多养几头牛马驴骡,几百亩地,收成两万来斤粮食。大家都知道,河南省兰考县自古以来风沙地,地广人稀,有地不打粮,大多数年头又都欠收。这地方最值钱的就是粮食。即便是丰收年头,家家户户紧衣缩食,李文田他们家也不例外。就拿李家这样的大户来说,赶上丰收年,收个几万来斤粮食,从来不敢有奢侈一点,平常饭食不舍得轻易吃细粮。天井瓦窑一千多人口的村子,才有二十几个孩子读得起私塾。可见,天井瓦窑穷的“叮当”作响,绝大多数孩子都上不起学,绝大多数人家生活很苦!

这一年秋天,李文田九岁,也就是一九二六年。他正在读私塾,学习成绩不是尖子,也是靠前的名次,经常受到私塾先生表扬。此时,李文田个头儿比同龄人高出一大块,用现在的尺寸量的话,至少有一米七的个子。可能是因为他家能吃饱饭,营养相对来说能跟得上,才比其他同龄孩子早长一些时候。孩子嘛,上学下学蹦蹦跳跳,疯疯闹闹,回家路上没有老实气儿。有时候摔一下,磕一下,在他们这个年龄家常便饭。偏巧,这一天与李文田一起回家的孩子叫侯孖来,在跑跳中把脚寸进地缝,别折了大姆脚指头。本来,这件事与李文田一点关系都没有。侯孖来非说是李文田推搡他,才别折了他的脚指头。突然,李家飞来横祸。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侯孖来父亲候青长是兰考县府的书记员。在老百姓眼里,他既是县长面前的大红大紫的人物,又是兰考县唯一留学日本的洋人,肯定在县长面前说一不二,在兰考地面上跺一脚大地乱颤。候青长,人送外号候清肠,为人狡诈善变逢迎,。他在官僚巨贾面前卑躬屈膝,在老百姓面前耀武扬威,无论在谁面前都是拄着拐挎着筐,能拐的拐,能诓的诓,精打细算,雁过拔毛。他的次子侯孖去出生,妻子李月芝忙不过来,他就把长子侯孖来送到父母家寄养。说起来,这个候青长与鲁迅先生一样,考取清朝末期最后一批官派留日学生,带着长辫子去的日本留学。当然,他既没有鲁迅的觉悟,也没有鲁迅先生的才华。不过,他在小小的兰考县那是大学问的人。所以,他毕业回国冒充兴中会成员,在县府谋取了一个书记员的职务。那在穷乡僻壤的天井瓦窑乡亲眼里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哪个人不高看一眼侯家呢!他当了书记员后在政治影响力上,侯家一下子跃升为与李家同等地位的大户,在天井瓦窑横行霸道,无所顾忌,见人压三分点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侯家门里人丁单薄,候青长这一代只有他和妹妹侯彩霞。母亲为人低调朴实,见人不笑不说话,与村邻和睦友好,凡事儿往远处看。他父亲和妹妹处处相反,走在大街上背着手、仰着脖子,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像臭狗屎一样走到哪臭到哪,天井瓦窑乡亲躲他们像躲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老侯家门风不好,品德不好,就像赖巴地里长出的庄稼,一棵棵秧苗猴头八相,没有一个让乡亲看着顺眼的。自从候青长当了县府书记员,他父亲候殿远自称侯老太爷。儿子当官了吗?人前少不了显示尊贵,见了人儿老远就咳嗽,背着手走四方步,说话拖长音儿,很怕别人看不见他这个大人物。他妹妹侯彩霞更是东施效颦,学官府小姐忸怩地走路,学城里女人穿花枝招展的衣服,学国民政府官员太太说话嗲声嗲气……总是与天井瓦窑乡亲格格不入,看着烦人,处事别扭,索性不搭理他们。家长里短过日子,哪有筷子碰不着牙的。这个候青长逮着机会就讹人家一把,坑人一脚。实在没钱没物的人家,只好把口粮和种子拿去抵账。于是,天井瓦窑给他送了个美称——候清肠。人们的意思是说,他就像清肠的巴豆一样残忍,比“刮地皮”“红眼病”更可恨。因为刮地皮、红眼病冲着人家的钱财,候清肠是不让人活啊!

一直以来,候清肠野心勃勃,总想在这跌宕起伏的乱世出头,成为雄霸一方的枭雄。可是,他家庭基础薄弱,父母还是靠着他这个书记员才多置办了点儿地,有了一些余粮不饿肚子,手里稍微有百八十块大洋不舍得花。再说,即便他再是个清肠的毒物,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穷县城,他这个书记员也没有多大的油水,一直是老黄瓜种干闲着。即便有人托他办点儿事儿,不过是点心水酒等小打小闹,个别给他送三两块大洋的,一年都碰不上几回。他心里急啊!话说回来。你候清肠再急也没有什么用,县府各个位置满满登登的,想倒出一个空缺难上加难。

这些年下来,虽然大家都以为他是侯县长的远房亲戚,但是在很多机遇面前狗咬尿泡一场空。候清肠越来越觉得自己看明白了——要想谋个位置,光凭才干不行,必须得有雄厚的财力,或者背景实力强大的后台。他一盘算,自己财力是不可能了,留学生的光环儿一文不值,就得剜门子盗洞找后台。可是,他一个农民出身的子弟,又是冒充兴中会会员才有现在的光景,一溜十三遭儿也没想出什么辙。最近一段时间,他把主意打在了妹妹侯彩霞的身上。他觉得自己成功与否,就在有些姿色的妹妹身上。有一次,县长当他面叨咕:“我俺家这个母老虎,不是败兴老子,就是拿老子出气。俺恨自己那个软脖子二球子的!”

候清肠也是河南坐地炮,哪能听不懂他说的方言呢。县长这句发泄情绪的话,意思说他恨自己是个怕老婆的软蛋货。候清肠心想,我要是有你的后台早就上去了,借了你老婆多少光儿啊!想归想,现实归现实。候清肠涎舔着脸:“县长大人,在前清您就是七品大员。就是现在,您老在兰考一站谁敢多放个屁!这么地,我有个如花似玉、恬静文雅的妹妹,年方二十一,那肤色一掐都出水儿!”

“咋嘞?”县太爷候豫敏突然两眼放光,继而又暗淡下来,垂头丧气地说:“那母老虎还不吃了俺个二球子!”

候清肠出了个绝妙的主意,接话道:“再置办一套宅子,她们两个老死不相往来。”

“不是没想过,可——恁也知道,我的大哥哥,钱儿不在俺手嘞!”候豫敏心里干痒痒没辙。

候清肠信誓旦旦:“恁甭操心,俺来想办法!”

候清肠嘴上那么说,他心里也没有弄钱儿的谱啊!但是,他眼看着现任的警长要退休,再不使劲儿又泡汤了。是啊,这社会现实。上面没人不行,上面有人不动作不行,动作了不出血还不行。所以,他下定决心,就是想瞎了心也要像将死的小鸡儿“噗啦噗啦”翅膀。其实,他话一出口,就有两道难坎儿摆在面前:第一道是父母和妹妹这道坎儿。虽说候豫敏四方正脸透着帅哥的气息,但是已过不惑之年,老婆孩子一大堆;而妹妹青春年华、活力四射,在农村显得年龄大了些,要是真跟了候豫敏,那不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第二道坎儿就是再弄套宅子。虽然兰考县城房子多的是,但是给他们弄套宅子,少说七八百块大洋,太次了拿不出手儿。唉,他候清肠再刮肠子也弄不到几个子儿!

这七八天下来,候清肠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老婆李月芝问他:“浑身长了虱子似的,磨道里的驴折腾啥嘞?”

“折腾啥?娶恁个赔钱货,俺啥时候出头嘞!”候清肠埋怨老婆家没能耐。是啊,他留学回来没本事,娶了个国立中学的学生,虽然人很时髦但是家庭很普通。当时,他想凭着留学生的光环,凭着一肚子学问出人头地。可是,兰考屁大的地方,没有人情关系和金钱后台,有本事有能耐靠边站。所以,怀才不遇的候清肠决定牺牲妹妹,用胞妹的青春为自己仕途搭桥铺路。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毁在这上面,尤其国民党更是如此。堂堂正正的有能之人被排斥在外,蝇营狗苟的无能之辈高居庙堂,把道义、良知和学识踩在脚下,把背义、负恩和无知举过头顶,践踏国家和社会的公理,挑战人心底线,最后导致政权风雨飘摇,载舟之水散去。

且说,候清肠正在一筹莫展之时,父亲候殿远送孙子侯孖来兰考县就医。侯孖来虽不是大的伤筋动骨,但得分是谁的孩子。这是县府书记员、县长未来大舅哥的孩子。这点小事儿就变成了比天还大的事儿!候清肠想,这必须得从长计议,必须让那些刁民看到他候清肠的威力,让李家付出百倍的血的代价。他先在心里捉摸:“如果趁此机会把他们弄进官司里,再把李家田产地业弄到手,那我……对!无毒不丈夫,男子汉大丈夫就得狠!”又一想:“凭自己一个书记员很难做到,得把候豫敏这个球子拉进来,扯着虎皮拉大旗。”

候清肠把儿子安排住院后,向自己的父母提出:“恁老汉儿老妈妈弄啥嘞,放妹妹自己在家不行,让彩霞来医院照顾孩子,顺便让她见见世面,恁回去守着家业。这岂不两全其美!”

侯氏老夫妻一听,儿子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他们想女儿在家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一天扭扭捏捏的,家里还不弄乱嘞。大姑娘家家,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不好。这样,侯氏老夫妻高高兴兴回了天井瓦窑。他们与儿子想到了一起,自己回去啥事儿不耽误,还能让女儿来县城开开眼界。临出门,候殿远问:“不能这么便宜了老李家!咋办嘞?”

候清肠恶狠狠一错眼珠儿:“咋办嘞?恁们不用管了,俺自有妙计——老李家早晚姓候嘞!”

候清肠最后一句话说得钢棒硬正,让母亲候李氏心里“咯噔”一下。她心想儿子咋变得这狠嘞,看他那吃人的眼神和架势,心里不住地打鼓,嘴上又不敢说啥。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家庭妇女自管遵守三从四德,没有任何话语权,何况摊上候殿远这十分霸道的男人嘞!

候殿远看到儿子这样的表情,知道儿子一定不会轻饶了老李家。他咋想呢?他心说好好整治一下老李家,整个天井瓦窑就更加敬畏他老侯。虽说现在他老侯在天井瓦窑说一不二,但他老侯家势力比不了老李家,让他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竟然比年轻人都好胜。

放下侯氏老夫妻怎么想不说。单说侯彩霞一到医院病房,候清肠就妹妹长妹妹短,光捡好听的顺耳的说,一会儿介绍县城奇闻怪事,一会儿介绍县城纸醉金迷的生活,听得这个村姑神魂颠倒,如醉如痴,表现出了十分渴望天堂般的县城生活。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候清肠话锋一转:“妹子,恁哥俺就是小书记员,这套行头都是草芥的,那也人五人六的。要是比起俺们县长,那身材,那笔挺的中山装,那高档的墨镜,一条楠木的文明棍儿,油光锃亮的水牛皮鞋,走到哪都前呼后拥,没人不羡慕他神气嘞!”

平常日子里,侯彩霞对哥哥一身绸缎,脸上扣着的蛤蟆镜都新奇不已。偶尔,她也见哥哥穿仗打扮像今儿描述县长的一样。此刻,侯彩霞看着哥哥露出艳羡的眼神,言语透着十二分的崇敬,对这个神一般的县长充满了好奇。她想如果有机会一睹县长的风采,那感觉自己这辈子活得值了。她这点小心思,哪能逃出候清肠的火眼金睛?候清肠这小半辈子净察言观色,数算他人的心思,没有他看不穿的人心,没有他看不透的事儿。妹妹想什么都挂在脸上的人,他用屁股都能看得透透亮亮的。兄妹谈话到此,候清肠一拍脑袋:“诶呀呀,俺差点忘了大事儿嘞!”

“咋啦?这是弄啥嘞!”侯彩霞跟着紧张起来。

“咋啦?听说你侄子病了,县长大人要亲自来探望,俺不得老远儿接去!”候清肠急得跟什么似的表情。

候清肠火燎屁股一样蹿了出去,一溜烟儿奔县长办公室而去。候豫敏看他满头大汗跑进来,以为又有老百姓闹事的,或什么盗贼造反的事情发生。他焦急地问:“恁个大哥哥,天塌了,地陷了。恁这是弄啥嘞?”

“县——县长,好事儿嘞!俺那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来来嘞!”候清肠边喘粗气边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候清肠上气不接下气,学说了兄妹对话的过程,甚至把兄妹二人的表情、语气都细腻地描述了一遍。当然,这里有候清肠为了溜须拍马添油加醋的成分。听他说的同时,候豫敏嘴巴张老大,哈喇子都流出老长。他经常听候清肠言说妹妹如何美貌,如何楚楚动人,把天井瓦窑小伙子迷倒了一大片。候豫敏软脖子厉害,一想到弄个漂亮的妮子玩玩儿,他脊梁背上就冒凉气。但要命的是,侯彩霞这只美丽的白天鹅扑扇着翅膀来了,心里想着又不敢下嘴的那劲儿,犹如大海的滔天巨浪汹涌澎湃——一会儿翻上来,一会儿翻下去。

这正是:险恶兄长心肠黑,一心向往攀高枝。国府上下皆混蛋,害民伤亲亏心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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