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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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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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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海党魂》连载

第九十三章 木把兄弟

林业局和铜锣县革命不彻底,没有达到省革委会满意,所以任命万景富为三地专员,统帅和领导大顶子山地区文化大革命运动。六九年除夕生产动员会过后,林业局计划指标慢,甚至说生产任务没有多少气色。原因是林业局这位革委会主任,对一切来自上级的指示哼哈点头,光糊弄不落实。他有老猪腰子——你万景富手大捂不过天来!为了迷惑上级和万景富,他天天喝酒,不醉装醉。不管什么人什么场合,他就是装酒蒙子一个。今天,他面对万景富气势汹汹的样子,依然千年王八拿尺量——老规矩。万景富让他把局班子、革委会成员召集齐,亲自开会落实生产任务,部署下一阶段文化大革命工作。这位革委会主任倒是不犟嘴,晃晃悠悠,一下午时间算是找齐了人。万景富一问,他就说这些人在伐木现场,都是蹚着大雪窝子回来的。

会议开始,万景富提出第一项议题,罢免这位革委会主任。哪成想,这位主任跪下给他磕了个头:“最最尊敬的万总司令,代表我祖宗奶奶感谢你八辈儿祖宗!”

万景富心里话,这是骂我还是感谢我。没办法,他不能和一个酒蒙子费唾沫。接下来,万景富主持选举革委会主任,大家一致举手选举万景富。大家理由出奇一致,他们都在林场站干活,没有时间和精力抓革命,再说只会带着木把儿冲锋陷阵。怎么办?万景富耐着性子解释道:“省里指示,林业局必须要有专职革委会主任,以便更好抓革命促生产。我已经兼任矿务局革委会主任,不能再兼任林业局和铜锣县。”

万景富以为第二次能选举成功。没想到,大家当场举手又都选举他。万景富一想,啊,你们这是给革命踢皮球,怎么地都不接我这个球啊!所以,他坚决果断地说:“同志们”有人打断他:“别叫同志,叫木把。叫同志听不懂!”

万景富随着声音落下,操着重重地话音:“木把兄弟们,第三次选举不成功,我就上报省里派来一位革委会主任!到时,你们可别怨我——这是你们逼的!”

第三轮举手表决,竟然都选了刚才被撤掉的革委会主任。事不过三,无论这次选举是滑稽还是严肃,万景富只能先暂时默认。他心里生气嘴上说不出,像个气鼓的癞蛤蟆负气而去。不过,万景富想不明白。林业局这些人与矿务局不一样——明明权力摆在那里,没有人去拿去争,每一个人都像事前达成的默契,每一步要干什么都算准了一般。万景富猜的不错!林业局在孔德育的带领下,时时刻刻培育一种人人为我、我为国家的文化理念。这种文化标准就是干事干成事,讲大我的家国情怀,没有小我私利情怀,关键时刻宁可牺牲个人,也要保证大我利益——一句话,凡事儿共同进退,不让一个人掉队,无论前进还是后腿,都如钢铁凝结如铸。与李问天倡导的干事干成事本质不同。李问天言行在于个人英雄主义,干事讲究成功的小我,缺少文化关怀的大我。尤其,他对李大能耐这样落后的人,从来都是鄙视嘲笑和打压,不去从团结一致的角度拉一把拽一把,任由其肆意发展,关键时刻一盘散沙。所以,万景富用自我和欲望角度思考,根本想不出今天这种局面的原因。他回到矿务局办公室向省革委会报告,解散现有林业局领导集体,重新组建一支懂政治、听他话的革委会领导班子。然后,对场站干部实行割韭菜一般手术,一点一点掌握到他手中。

万景富绞尽脑汁向省里报告了林业局现状,着重强调了林业局干部政治不过硬,私下里搞团团伙伙,不服从上级指挥等等罪状。虽然文革动乱但是省革委会还要征求林管局意见。所以,省革委员会将万景富报告转到林管局,林管局直接陈述了不同意的理由和意见,等于直接驳回了万景富的报告。同时,林管局申请调回孔德育主持工作,为实现国家和省里木材计划指标工作。省革委会觉得这项提议合理,以红头文件形式通知到万景富。万景富没有理由不执行上级革委会文件,不得不将孔德育从农业十队放回来,立刻投入到“北能南调”工程中,保证广东、河北和长沙的木材计划指标。

临行前,李问天和付金凤大嫂一再拜托他,想方设法将情况报告党中央。孔德育边安慰边承诺他们,嘱咐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虽然分别不到百里,但是他们就像生死离别一般。其实,不用他们再三嘱咐,孔德育肯定要向上级反映情况。孔德育回到林业局才知道,自己是在红卫兵监管下主持工作;也就是说,他孔德育要在万景富监管下工作。一下子,他心里凉半截儿——根本无法完成战友的重托。因为万景富监管方式特别,让红卫兵贴身监管他。从早晨起床到晚上上床,一时一刻都不离身影儿。从向上报告的书面材料,到向下发布的指令,都得通过红卫兵审验才能发出。重要材料没有万景富审验,既不能上报也不能下发,比看管特务都严厉。孔德育真想撂挑子,宁可再回到所谓集中营。但是,他转念一想,国家事大,自己受辱事小,不能影响了国家“北能南调”工程。所以,孔德育一如既往卖力工作。他回来上任第一件事儿搞大会战,七个林场下达指标采伐十二万米,超林杨设计年采伐能力三倍。会战一个月,这期间歇人不歇车,歇人不歇锯,歇人不歇工,工人就地搭窝棚,中午不休息,晚上加班加点。林业局及场站各层机关人员,下到采伐点儿支援,所有人连续十天不下山。家属送饭菜上山,炸麻花、油条、豆浆、猪肉片子随便造。这是真出活儿啊!

这一个月干出了半年的活儿。从上到下,每个林业人都扬着笑脸,唱着林业特有的劳动号子,干劲儿冲天。本来,万景富想整治孔德育。一是为了完成木材指标,二是担心林业工人向他发难,就再没有节外生枝,使孔德育侥幸躲过了黑手。每天,孔德育累得王八犊子一样,他内心充满了极大快乐,比捡了个大元宝还乐呵——又能为国家做贡献了!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时间一长,监管看守孔德育的红卫兵,被孔德育爱国奉献精神感染,对万景富汇报也不劝说实话,都向着孔德育说话。每次,他们都说孔德育改造彻底,思想都在党和人民事业上,从不搞一点小动作,天天赞扬万书记英明神武。这天,孔德育正在研究下一步采伐探林,四妮儿跌跌撞撞来到他面前。刚开始,孔德育没有认出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人。因为四妮儿衣衫褴褛,外套都一条一条的,比平常乞丐都破烂,已经没有了女人的样貌。最后,孔德育从声音上听出了四妮儿。他边安慰边吩咐人准备吃喝,又吩咐人领四妮儿去洗澡换衣服。他虽然被监管工作,但在具体事情上不受干涉。等四妮儿换上了林业工作服,梳洗完毕来见孔德育诉说了一切。孔德育边听边咧嘴,心想这丫头真是命大!

原来,四妮儿把冯仲云冯老护送回北京,按照李问天和孔德育吩咐,在冯老身边照顾生活起居。对外,冯老称自己侄女来北京照顾自己。在冯老劝说和安排下,把她到一所中学上学,一举双得。放学后,冯老手把手教他小学知识。文革在北京和上海掀起风潮后,各级学校都停下来闹革命,四妮儿就安心照顾冯老。六七年春,冯老被一群神秘人以开会名义带走,再也没有回到家里。到六八年三月末,有人来通知四妮儿,到殡仪馆给冯老收尸。可是,四妮儿到那儿,一个戴墨镜穿黑衣服的壮汉,递给他一个骨灰盒和一张死亡证明。死亡证明写着:1968年3月 17日因旧伤复发逝世。四妮儿咋整?一个啥也不懂的女人哭吧!

在轰轰烈烈的文革运动中,冯仲云离开了尘世,使四妮儿崔明月痛心疾首。当然,对有贡献的每一个生命离开,凡是有良知和正义的人们肯定扼腕叹息。在曲折的岁月,正义始终会接过历史的接力棒继续前行,无非使党和国家、人民走过了一段不寻常的泥泞道路。就拿大顶子山来说,在万景富的操纵下,文革运动轰轰烈烈,不过却阻碍了当时煤炭、林业、农业发展的一时而已。历史滚滚向前,人民脚步永远向前,为中华民族振兴客观如实地记录。

四妮儿将冯老骨灰寄存后,回到家中打扫庭院,遮盖家具,锁上家门,毅然回大顶子山。他坐上火车刚唐山,被铺天盖地的串联红卫兵撵下车,再想坐上回东北的火车势必登天。作为狠人,四妮儿能被难倒吗?她狠心走回大顶子山。他真担心她的问天哥这个直肠子。

四妮儿回到大顶子山,满怀悲痛,满眼悲愤。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大风雨。她被孔德育安排到三岔口林场大洼子林业站,与赵大鞭子、苏元英一家在一起,算是临时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孔德育这么安排有特别考虑。因为大洼子林业站偏僻,虎豹狼虫经常出没,有四妮儿在能保护赵大鞭子一家,对四妮儿本人也起到保护作用。但是,四妮儿从北京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万景富耳朵里。万景富第一次与李问天较劲儿时,四妮儿虎吵吵打了他一顿。这件事儿始终深埋在心里,始终伺机报复。现在,他认为是报复四妮儿的最好时机。冯仲云因为被打成右派,已经被秘密通报,一连串儿牵连了李问天、孔德育、王星火,就差这个四妮儿没有到案。所以,他连夜召集会议给四妮儿定性,然后撒出人马搜捕四妮儿。他先到林业局折磨孔德育,知道孔德育不会轻易说出四妮儿下落。他让人做了审讯准备,把孔德育带回矿务局司令部。先是讲形势:“孔局长,你是戴罪之身,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一条出路——你供出四妮儿,然后再告诉我赵大鞭子和那个风骚女人,我就以检举揭发有功,恢复你正常工作和身份!”

对于他的威逼利诱,孔德育没有一丝畏惧,紧闭双眼,徐庶进曹营一语不发。万景富“嘿嘿”两声:“不识抬举,好!我有办法让你开口。”

他让侯卫兵抬来一台发电机,吊在孔德育面前一个灯泡,把孔德育结结实实捆在椅子背上,吩咐红卫兵轮番看守。孔德育只要一闭眼睛就叫醒他,实在叫不醒就往他身上泼凉水。直到天亮,孔德育一眼未合,一言未发。孔德育心想,这回我小命算是交代了!接近早晨四点,有个小个红卫兵叫司方达,看到孔德育这样手折磨于心不忍,一直对孔德育人品素行佩服。所以,他私自关闭灯泡让孔德育休息一会儿。天亮了,万景富再次来审问孔德育,他动作麻利地叫醒孔德育,利索地开启电灯泡儿。在这非人待遇的泥潭里,司方达的行为如同久旱逢甘霖,雨中送把伞。孔德育认真看了他那张慌张和善良的脸儿,把他的面容牢牢记在了心里。

里屋门“哐当”一声响,万景富带着两个跟班儿进来:“孔德育反省的咋样了?我真心疼你。”

孔德育黑胡子茬儿似乎长出一寸,在瘦瘦的脸上渗出了汗水和油层,双眼珠子深卡在眼窝里憋了巴屈。他看着万景富终于开口:“行善积德不见好,作恶多端终有报。你我都是枪林弹雨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当初革命难道就是让你我这样面对面?我想不会吧!”

孔德育说完又紧闭嘴巴,等待着万景富更疯狂的折磨。万景富的跟班两个红卫兵说道:“最最尊敬的万总司令,我看他是皮子紧巴,给他挂挂彩!”

万景富没有反对,领着上一班红卫兵司方达离开。他们前脚出门,司方达就听见孔德育的闷哼和皮带抽打的声响。他心想,这真是个硬汉子,竟然不叫出声!万景富让司方达回去补觉儿,自己却留在了矿务局大院里。

司方达真想好好睡一觉儿,但是想到孔德育正在里面受苦。所以,他一尥蹶子奔林业局下去了。他找到林业局革委会主任,就是那个醉眼惺忪的副局长。这位副局长正在到处寻找孔德育,得到司方达跑来报信儿。他吃惊地坐了个腚墩儿,两手扎撒,嘴里自言自语,司方达听不清他说些什么。因为这位革委会主任知道,想从万景富手里要出人来,简直虎口拔牙!弄不好,他自己也得搭进去。

“郑主任,你赶快想办法!我得赶紧赶回去。”司方达又尥蹶子往矿务局赶,来回也是四五十里地啊。

这个醉猫一般的主任,叫郑学斌,后来接了孔德育的班,正赶上改革开放大好时代。现在,他醉猫一样隐忍是逼得没办法。他思来想去,只有给省林管局报告孔德育失踪。他为什么不说万景富抓了孔德育。很简单,他要真这样做,那位报信儿的司方达就暴露了!万景富要不弄死司方达,也得让司方达扒层皮。出于保护司方达的需要,他来了个曲线救国的作法。郑学斌是这样想的——万景富是大顶子山总负责人,孔德育失踪影响了木材南调大事,林管局就得报告省里,省里就得和万景富要人。既保护了司方达,又救出了孔德育。

看来这个醉猫主任真有办法。没到晚上,孔德育被万景富派人送了回来。难道万景富不抓四妮儿他们了吗?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儿!他撒下人马暗中打听,并说明谁找到四妮儿、赵大鞭子和苏元英,不但升官儿还给予其它好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拨儿一拨儿红卫兵,一撮一撮儿贪财之人,围着林业局做开了文章。因为他们知道四妮儿等人就躲在林业局某个地方,所以在林业局外围布好口袋阵,再派几个人打入林业局内部,来个两全其美的瓮中捉鳖之策。

别说布下这样的天罗地网,就是经常在林业局周围转悠,也能把四妮儿等人信息打听出来。俗话说,墙里说话墙外听,草窠里说话道边听。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哪有不长腿儿的消息。果不其然,万景富很快得到了消息——四妮儿在三岔口林场大洼子林业站,与赵大鞭子、苏元英一家在一起。听到这个消息,万景富兴奋的一宿没睡觉。他想:“我要抓住四妮儿,材料就形成了闭环——五七年,大毒草冯仲云来此串联,分别指使李问天、孔德育、王星火图谋不轨,酝酿等待时机;文革开始后,冯仲云在北京,他们在大顶子山,同时实施破坏社会主义事业,罪名有的是,事实有的是。哈哈,我老万还能在段局长面前立一功,我就不是现在……”同时,他也想到三岔口大洼子林业站处于沼泽地,不熟悉路径的人进不去出不来,就像直属矿周围大酱缸一样。要想找到带路不容易,那些木把子不像煤黑子好对付,不但不好收买而且极易走漏消息。

这正是:祈愿世间共做俦,亲朋故交到白头。星空月下为家国,水岸田头无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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