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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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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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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海党魂》连载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归于人性

大顶子山矿区发展蒸蒸日上,角角落落,火热劳动场面随处可见,普遍上调了浮动工资,各行各业凸显了改革开放热烈气氛。俗话说,口之功能有二吃饭和说话。这张嘴吃饱了,自然就有力气说话。这群黑哥们第二次感到了解放!因为他们不在担心吃饭和穿衣,而且吃穿越来越追赶时尚潮流。

春夏初交的清晨仍然凉意习习,有人感受惬意自然,有人感受凉意加衣,虽然不见了二八月乱穿衣的混乱,却也随着个人感受厚薄不均。此时此刻,正像矿区人们心头感受一般不二。就在这样充满力量和希望转变成现实的起步时刻,矿区发生了打击投机倒把行动,把人人尊敬、德高望重、逢人让三分的郑大嫂抓了起来,而且把她当作敌人一般带上了手铐子。这引起了矿区狂风巨浪般的波澜。处于这场波澜的中心人物省工商局稽查处长,正面临着时不可解的困局:想要完全执行“打击投倒把”行动决心,与矿区保护行为当场顶牛。作为东道主,铜锣县委书记杨盼生仿佛架在火上烤,哪一方出现闪失都无法与省委交代,他现在早把快速积累政绩的心思抛在脑后,赶紧上前解围:“李叔,咱们都是党的高级干部,不能这样简单处理问题。小成子,走走,到会议室坐下来慢慢商量。另外,李叔你看——是不是让——让他们先回去再说!”

此时,李问天才顺着样盼生指的身后看去,看到几十个矿工兄弟跟在身后。刚才,李问天匆忙往这赶没注意身后有人跟着。他先是非常吃惊,随后打发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些兄弟们二二思思、慢慢腾腾倒着向后撤,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李问天一挥手:“到会议室!”

包括郑大嫂在内,大家进了会议室。李问天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主位上,扫视了在座每一个人,发现铜锣县公安局长不在。他冲着杨盼生说:“把你们公安局长叫来!”

李问天语气充满了怒气,一招手将站在门口公安战士叫过来。这位战士以为李书记有重要吩咐,把头刚刚靠近李问天准备接受指示。李问天扬起巴掌就是一耳光,一指郑大嫂:“她是敌特还是阶级敌人?嗯,你们就随便戴手铐子!你咋不当场枪毙了她呢!打开。”

李问天动怒了!文革结束后,他第一次像今天这样,像一头愤怒了雄狮,脸色铁青骇人,额头青筋凸起,大有吃人的架势,把在场每一个人都震惊了。按道理说,省工商局稽查处长才是正主儿,他应该做正位先开口,或者由杨盼生居中主持,却被李问天反客为主。这位公安战士刚想瞪眼睛,被李问天压塌山的气势吓到,一丝一毫反抗都没敢有。他曾是名震关东小鹞子的兵,对李问天来从过往了如指掌。他知道,连当年的一枝花、一只虎都礼让他三分,别说自己这样的碌碌之辈。所以,他乖乖听命打开了郑大嫂的手铐子。

李问天转头问省工商局稽查处长:“处长同志,你拷他能有多大功劳。”说着一伸手:“把我拷到省里才行。”

这位处长彻底蒙了。他曾听说过大顶子山李问天,曾经打土匪、除汉奸,硬生生从鬼子手里抢来一个矿务局,建国初期受到周总理接见,立下终生宏愿:要让哥们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要让黑哥们住高楼、开汽车。现在他兑现了一半誓言,已经让黑哥们电灯电话。总之,对于这位神一般的灵魂级的人物,早已经如雷贯耳、大名震天。今天,他可看到了这位大人物。刚开始,他还认为众人捧臭脚,李问天也是一个普通人,不过是身高体壮、傻大黑粗,从矿井钻出来的煤黑子,到底看看他怎么办。他不信李问天会违反政策保护自己人。当他坐到会议室那一刻,他还在琢磨如何向领导告郑李成、如何重处被抓那些投机倒把分子。现在,他心里开始发生动摇。当李问天伸手让他带铐子时,他一时没有想好如何回答。所以,他嘴里打摽、舌头不好使。他哪知道,如果他一旦说不好听的,李问天已经准备好大嘴巴抽他。

稽查处长正在迟疑时,会议室门一开,铜锣县公安局长廖怀清,矿务局保卫处长戚正先,双双走了进来,到李问天跟前立正敬礼。李问天连眼皮都没抬,冲他俩一摆手示意坐下。他们俩走到会议桌末端做好,一副紧张恭敬拘谨无比的样子。这使稽查处长彻底看出来些什么——廖怀清一个县公安局长,与矿务局没有任何隶属关系,却在李问天面前如此拘谨恭敬,难道不令他震撼吗?

一开始,稽查处长还想用政策、命令等唬李问天。到这儿,他彻底转变了想法。他知道,如果自己那样做很有可能像那位公安战士一样悲催。于是,他硬挤着笑容说:“李书记,我也是奉命行事,不得已!你看我确实莽撞了。”

“你不是莽撞了。你是撞猛了!好家伙,国家有部署,省里有命令,受局长委托,多大来头啊!但是,你,怎么不想想,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到矿区行动,至少你们应该通知一下,或者打个招呼行吧!是,不大招呼突击行动,是原则。可是,矿区正处于改革,四级承包产生了富裕劳动力,综合服务单位还在筹划阶段,他们自食其力怎么就不行?左一个抓,右一个铐!”李问天法理人情一通儿摆布,把稽查处长和在座人说的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回应。

李问天转头对杨盼生说:“大大的小杨书记,我今天通知你,矿务局对铜锣县一切援助掐断!”

杨盼生瞪大眼珠子,张着嘴想求求情。没等他说出来,李问天接着说:“我同时通知了孔德育,矿务局生产量增大,需要木材量增大,援助铜锣县木材转供矿务局。”

李问天这一决定不光震撼了李问天,而且让在座除了稽查处长外都吃惊非小。像杨盼生、郑李成等人都知道李问天做事雷厉风行,没想到今天才真正见识到他的雷令风行。杨盼生低下脑袋不语,没有了平时激扬的精气神,不断地发出唉声叹气的声音。此刻,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静得有点响动都吓到人们,甚至彼此心跳声都震击耳膜。

李问天再一次打破沉寂:“处长同志,我说个办法。你释放矿区的人,我给你们局长打电话。”

稽查处长强笑笑,表示自己要思考一下。杨盼生为缓解压力出去通知电话班,让他们把电话临时设到会议室,接线员一直将线扯到李问天跟前,电话机放好才出去。李问天一点没表示,静静地等待稽查处长做出决定。从进到会议室到眼前,郑李成一句话没说。为啥呢?他没有底气。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连跳三级到局长这个位置,生怕祸从口出,生怕事后有人给他穿小鞋。所以,他恰逢其时闭嘴不言,表面上一字不言,实质上他是心虚不敢言。这就像现在的干部,绝大多数怕上级领导,有理不说,无理不能说,该说时保留说,不该说时更是适时闭嘴。究其原因,就是郑李成这样的干部,不是通过群众推举、上级考核上来的,心里没有底气,身上没有能力,思想没有鉴知,就怕对自己利益风吹草动,到最后不是身败名裂,就是成为被人摆弄的木偶,给国家和人民造成或大或小的损失。真金不怕火炼。今天,李问天就证明了这句谚语的真理性。

实在绷不住,省工商局稽查处长点头答应李问天要求。李问天拿起电话拨通省工商局局长办公室,简明扼要说明了他的要求,没有一点哀求与走后门的意思:“局长同志,我们矿区被抓这几个,都是摆小摊挣口饭的,与破坏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根本不搭边儿。你我都知道,国家大宗战略物资不允许投机倒把,老百姓糊口的能投机什么,能倒把什么,能破坏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哪方面?我实在理解不了!”。

片刻之后,省工商局局长让稽查处长接电话。稽查处长接受完局长命令,欠身放下电话听筒。他稍稍酝酿了一下:“李书记,我接受你的意见。但是,这件事不等于就此完毕,要等上级进一步说法。”

稽查处长表完态,等于这次会议结束。他押着铜锣县几个投机倒把分子回省里,一甩跟在后面的杨盼生,钻进吉普车扬长而去。郑大嫂在李问天和儿子陪同下走出县委大门,被等候在门外的矿工簇拥着回到矿区。在这样集中的矿区,东家放个屁西家都能听见。郑大嫂及矿区自由摆摊职工被打击一事早就家喻户晓,最后平安无事被释放也瞬间传遍矿区。从此,大家对党委书记李问天再一次升高钦佩度。

这场风波从发生到结束,虽然是国家统一政策使然,但是其中不乏人性的成分。人人都有私心,私心人的天性。但是,李问天这种自私是公心的自私,是为一方群众实事求是的据理力争。像稽查处长、杨盼生、郑李成的私心,他们完全处于内心深处的利益,看似打着国家旗号秉公执法,实质就是没有设身处地为人民群众着想。红尘过客万万千,试问能有几人去私心,试问能有几人赛过李问天!

目前,大顶子山吹响了改革开放的号角,改革开放事业大幕快速拉开,干群迅速身体力行掀起经济建设大潮,迅速点燃了“挣钱”这出儿烟火。谁也不知道在这浮浮沉沉的煤海辉煌到来之前,还会出现那些让人无法预测的事情。

在时代变革的风口浪尖,一般都是“文化”这个先锋打头阵。大顶子山改革开放正是“文化”在新旧思想挤压下,迸发出了润物无声的力量。李问天招贤聚才四名大学生,引进的外来文化却足以使矿区发生巨大变化。同时,牛大花恢复和开办夜校聚集了文化,使文化这把钥匙打开了矿山思想的大门。矿工们清醒地认识到知识有力量,知识改变命运,知识能让自己少一些出大力、流大汗。

舒心同设计制造了拐角溜子自动装卸机,在整个矿区轰动一时激励了她。她发现十七矿和十九矿新的如焕发活力幼儿,入井升井是一条三十度上下山巷道。绝大多数人都走紧靠右帮巷道,人与煤溜子有二十公分间隙;还有一部分身体灵活的人,将卡木板铺在溜子上搭乘上下。虽说搭乘溜子被干部抓住就罚款,但为图省劲儿还是屡教不改。她仔细观察后进一步发现,这两部分人都有隐患存在,只是隐患危险系数大小的问题,事故早晚都会找上门来。于是,他找到矿长和党委书记反映这个问题,得到答案出奇一致:“从小日本鬼子占领时期,所有人上下井都这样。”

舒心同提出购进索道运输设备,一举消除这个明显的隐患。两个矿领导都无奈摇头,说明一切都保障三大战略性任务,没有这样大笔预算资金。舒心同一想,他们说的都是事实,也是再实诚不过的大实话。她找到李问天寻求购进设备的资金问题,同样阎王爷摆手非命不要。当场儿,舒心同痛心疾首,后悔来到这个不讲理的黑色世界。她心里暗骂,这些领导人都是铁石心肠,不顾矿工兄弟死活,简直草菅人命。反正,她最恶毒的怨恨语言都想到了!

等到她脑袋清醒后,她逐步理解了领导们的无可奈何。于是,她自费去了开滦煤矿,要把井下巷道索道自动运输系统弄清楚。一个大活人,头天忙三火四查隐患、找领导,第二天人就突然失踪。要不是孩子哭喊着找妈妈,郑大嫂这个保姆奶奶还想不起来舒心同。孩子哭闹厉害,她就到处打电话找舒心同。一圈儿电话下来,都没找到舒心同的影子。无奈之下,郑大嫂抱着孩子找到牛大花,向孩子亲奶奶打听舒心同下落。牛大花也一脑门问号,于是把电话拨给李问天。李问天接到电话满腹狐疑,根本不知道这个大活人在哪。他联想到舒心同昨天同自己谈话表情,觉得这个孩子脸色难看,心中对他充满了无比的怨气。他想,这孩子是不是一赌气回了上海,或者躲到什么地方怄气。于是,他拨通了包围处长戚正先电话,让他翻遍矿区也找出舒心同。戚正先敢照做吗?党管武装,这是我们党的原则。李问天是他名副其实的上眼皮。戚正先不但把局内保卫人员撒下去,还给每个矿保卫科下了死命令——找不到舒心同,所有人撵到井下一线。

都为了保住饭碗,人人出力,个个想法,在偌大矿区开展了地毯式、点穴式搜查。矿区虽然大但特别集中,不当班的、没有急事儿的男女老少,一股脑投入寻人行动中。三天过去,所有能走人的地方、藏人的地方,都扒拉了一遍,甚至草窠里都要翻一番,连舒心同影子都没见。哎呀,难道舒心同不小心出了以外?从领导到工人都焦急起来!

这时候,孙大山和母亲牛大花也急眼啦!他们把怨气都撒到了李问天身上,说李问天招贤聚才扯淡,完全为了他自己的“丰功伟绩”,不顾她人死活。经过娘俩一通闹,吴跃进和孙援朝也产生了打退堂鼓的想法,联合孙大山写出了请调报告。这点小事儿,至于这样沸沸扬扬,把人往死路上逼吗?这里有原因。一个原因是,舒心同从小生在上海,长在优裕家庭,正儿八经复旦大学毕业生,走到哪都是被大家捧在手心里,可谓娇生惯养长大,没有受过任何委屈;另一个原因是,她来到大顶子山,先是被牛大花和孙大山忽悠,后又有李问天“画大饼” 似的承诺吸引。联想舒心同提议接连被矿和局两级领导否定,她有可能灰心失意想不开而自杀。人的天性,遇到事情往往会往坏里想,甚至于越想越坏。

对于舒心同失踪这件事,孙大山母子就激发了天性,越想越没有希望,时间越长就越会往坏事定砣。

第六天,孙大山感觉妻子一定是遇难了。他准备为妻子做一个衣冠冢,然后留下遗书就自杀。当他和母亲牛大花商量时,牛大花哭得体如筛糠,人都拿不成一个儿。牛大花自从丈夫孙敬良牺牲,她抱着儿子参加哈尔滨工业大学培训,边工作边抚养儿子,同男人一样入井升井,幸福生活就在眼前。就这样一个经风雨见世面的女人,苦巴苦业把儿子培养长大,上了大学成了家,现在儿子要撇下她到阴曹地府去,她那颗流血的心得揉烂成什么样啊!

事情都到了这个分上上,娘俩还有什么怕丢人的呢!牛大花向在场儿的人说:“谢谢你们操心,我和儿子决定今天给媳妇做完后事,我们娘仨儿到阴曹地府汇合!”

郑大嫂最有体会,最能理解他们娘俩的想法,知道这不是牛大花娘俩发癔症。她安排了几个身强力壮年轻男女看住他们娘仨,急似风快似火跑去找李问天拿主意。李问天这些天真正开了锅——三大工程推进,上级部署落实,最主要是发动一切力量找舒心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李问天不是要向任何人交代,就是都无法向自己良心交代。正在这时,郑大嫂一头闯进来说明了情况,李问天铁打的汉子眼睛紧闭,从眼角渗出了晶莹的泪珠。

正在大顶子山矿区一锅沸水之时,一阵急促电话铃声想起来。李问天迅速抓起电话听筒,电话那头传来清脆的嗓音:“是李书记吗?我舒心同!我平安无事,请你们放心。”

这正是:无心之举虐有心,虚惊一场力千钧。煤海深情翻浊浪,一声平安平复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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