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鸡变神鸟。李大能耐借着造反有理,当上了革委会副主任、贫雇农委员会主任。小鸡仔抖搂翅膀膨胀起来了!他想着缺点啥呢?就缺万景富那样的美人儿。可是,大顶子山就艾晓荷一个那样的美人儿。他踅摸来踅摸去,觉得杨盼生小女儿杨关生数得着。就这样,他今天来威胁杨盼生夫妻:“好,你让嫂夫人炒两个菜儿,我们边喝边谈。”
趁关慧薇转身功夫,他趁机在她屁股上掐了一把,心里感觉到甭提多舒服了。因为上次强行侵犯王大红,使第一次尝到了女人的滋味儿。这一次不要紧,他迷恋上了女人的身体。这半年多,李大能耐狐假虎威,没少占矿区女人的便宜。刚才,他摸关慧薇屁股,也是为了试探杨盼生夫妻态度。杨盼生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依然陪着笑脸儿说着拜年的话儿。关慧薇假装什么没发生,到外屋地给他们准备酒菜。
酒杯一捏,李大能耐放开了胆子:“杨副局长,杨大嫂,我有话就只说了。你们小女儿杨关生天生丽质,我有意想娶她为妻。这样,你们就是我老丈人和老丈母娘,杨正祥就是我大舅哥,咱们一家人我还能害你们!”
关慧薇刚要瞪眼睛,李大能耐又开口:“诶,老丈母娘,您老儿可想好了再说!我这个——啊,那个啊?”
杨盼生夫妻那都是人中的尖子!能不明白他“嗯啊”的意思吗?杨盼生赶紧说:“小女有人家啦!”
“有人家啦?艾晓荷没有人家吗?嗯!”李大能耐现在也学起了万景富的口气,把杨盼生夫妻吓得直哆嗦。杨盼生这三个孩子,小女儿杨关生随母亲关慧薇,贤良淑德,逆来顺受,凡事都替他人考虑,而且冰雪聪明。事情头儿逼到这,他们夫妻横下心一商量,就委屈小女儿换一家人平安吧。这样一来,用钱买万景富,用小女儿买李大能耐,但愿全家人都能平安渡过这一劫!就这样,杨关生不清不楚成了李大能耐的老婆。李大能耐也没有食言,将杨正祥调回子弟学校当老师,免除了在林场累死累活的苦力。即便这样委曲求全,杨盼生夫妻钱花海啦,最后还是家破人亡。当然,这都是在万景富和李大能耐步步紧逼下。要不说,像杨盼生这样的小资产阶级识肏不识抠,平时把钱看得比命重,心平气和商量咋地都不行。今天,在万景富和李大能耐这样小人的逼迫下,他们夫妻舍钱又舍人,还得面带微笑双手奉上。用句土话讲,他们这样的人活该。有人不解地问李大能耐为什么不要老杨家的钱,李大能耐告诉他们这是新社会新国家,不是国民党时候,要钱没地方花,不如痛痛快快享受人生。
李大能耐就是李大能耐,他看问题一针见血。那个时候,我们国家实行的是供给制,你手里有再多的钱花不出去。所以,李大能耐用要挟的手段白白得了个大美女,及时行乐。纵观古今中外,野心勃勃的人无非为了酒色财气。当然,万景富这些人不是真正的革命者,打着革命的幌子胡作非为,不过是臭虫一条,都算不上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俗话说,一心可以兴邦,一心可以丧邦,只在公私一念之差。因此,在人世间走一遭儿,我们希望他人给予公正,不能为了自己的公正而拒绝他人的公正。对于一部分人来说,热爱公正无非是怕吃不公正的苦头,往往为了自己的利益,削尖了脑袋去做破坏公正的事情,大言不惭地说追求公正。社会发展滚滚而来,历史是非滚滚而去,老天爷总会给人们一个公正的答复。八一年,中共中央《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文革”作出彻底否定的权威定性。从那时起,几代中共领导人都坚定维持了《决议》的结论,党的所有正式文献都未出现过任何异议。
“文化大革命”随着历史的惊涛骇浪而去,那些人那些事逝者如斯。那一页彻底翻过去了!从当年“被开除球籍”的焦虑,到今天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尽管今天“发展起来以后的问题”还有不少,但中国人前所未有的“获得感”是真实的,对今天所走道路的认同是真切的,对党和国家拥护爱戴是发自内心的。我们从当年的“乱”到“治”,到改革开放大跨度前进,历史把中国带到全球化的前沿,创造了与外部世界相比的赢局,正高歌猛进在现代化强国的道路上。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无论是严惩腐败、依法治国,还是发展民生、缩小社会差距,全国人民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国人民是世界上最有活力的探索者、实践者。今天,我们在最接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候,最要紧的是凝心聚力、团结奋斗,不忘“发展才是硬道理”,排除一切干扰和,但只要我们有排除干扰的能力,有不为干扰所动的定力,中国在爬坡过坎的突破中不断接近复兴的至高巅峰。
大顶子山子弟学校,一个在煤海中正经历灾难的集中区。从上海北京下放到这里的知青们,虽然被李问天当成宝贝一样,但是现在成了文化大革命的炮灰。曾经分管大顶子山教育并亲自担任校长的杨正祥,从黑五类下放到林场劳动,在妹夫李大能耐的运作下回到学校当校长,被革命派监管下当校长,老师和学生眼中的小丑一般。他这个校长在红卫兵的看押下工作,天天低着蓬松的头,一身灰不喇唧的中山装,比大街上要饭的强不了多少。从领导的角度,杨正祥根本无法履行职责,他根本不敢招惹任何一个人,反而得躲着戴红袖箍的红卫兵;否则,他轻则遭到一番谩骂和侮辱,重则遭受一顿莫名的拳打脚踢。对黑五类分子谁能客气?
最近,万景富召开了一次重新划定革命界线会议。在这次会议上,他亲自主持划分了黑红五类分子——红五类为革命军人、革命干部、工人、贫农、下中农,其中贫农包括雇农、佃农;黑五类是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右派分子,简称为地、富、反、坏、右分子。无论红五类还是黑五类,受到血统论观念的影响,他们的子女文在入团入党、毕业分配、招工、参军、提干恋爱和婚姻等方面区别对待。红五类子女在这些方面一路绿灯,条件不够也能顺风顺水;黑五类子女在这些方面举步无门受到莫大歧视。
万景富在会议上拍板定音:杨正祥、李问天、周淑兰、柳俊彧为反革命死硬分子,杨盼生夫妻为资产阶级复辟分子,唐保全、王石南、付金凤及说三道四的知青为右派分子。这些人都被下放到农业对监管劳动。平常,凡是与他对着干、不给留面子的,都被万景富以借口扣上各种帽子。最为恬不知耻的是,苏元英和赵大鞭子也被他扣上了反革命坏分子,并将孙元英与赵大鞭子私奔通报林业局,让其铜锣县和林业局协助通缉两个坏分子归案。到此为止,他扫平了大顶子山阻碍自己到达权力高峰的一切障碍。
在这次会议上,作为革委会副主任、贫管会主任李大能耐补充了两点内容:第一,为了营造大顶子山文化大革命气氛,为给文化大革命再添一把火,红卫兵“小将”要走上街头张贴传单和大字报,大破“四旧”运动,让红色风暴席卷矿务局和铜锣县,坚决破除“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四旧;第二,为了肯定万书记扛起毛泽东思想大旗旗手地位,不但学毛选背语录而且要传颂胡氏旗手语录,来一次革命旗手语录传花,授封东西南北四个红色大将,旗手传花一圈意为红满四面八方。洋洋洒洒发言,表现出了他领导才能的口才,就是没替杨盼生一家说好话。而且,李大能耐还提出了杨盼生特别严厉监管,以显示他大公无私、不徇私情。他为了极尽所能拍马屁,让大顶子山家家户户挂万景富像,将万景富像挂在毛主席和朱总司令下面,以表示红色大将英明领导。这次会议成为了大顶子山彻底革命的冲锋令,使人们彻底蒙头转向不知所以然了。
一时之间,大顶子山被万景富自诩为红色煤都,并亲自起草报告申请“红色煤都”。不久,东煤局下发了红头文件,大顶子山为“红色煤都”。段升平再次现身大顶子山,为“红色煤都司令部”挂牌,肯定了万景富文化大革命创意之举。从那一刻起,大顶子山矿务局党政牌子摘掉,挂上了“红色煤都司令部”牌子,各条街道、活动场所都冠以“文革”“红旗”“东方红”……家家户户砸底窑破四旧,检举有功,窝藏有罪,不服从就“革命”,一系列活动以“红色煤都司令部”发号施令,东西南北四方红小将保驾护航,红色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红色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在万景富自诩的“红色”滋养下,矿工子弟学校横空出世一名红卫兵小将战方旗。他也是上海五百名知青之一,年龄最小,胆子最大,脑瓜子最活。当时,战方旗来到矿务局才十四岁,跑前跑后,送信学舌,给大家留下了十分良好的印象。经过这几年的锻炼,他更加会看风使舵,更加会判断政治形势,凡事等待时机隐忍有度。文革刚发起的时候,他怕万景富和李大能耐人单势孤,没有积极踊跃向前冲。一直等到李问天一大批人被拉下台,连杨正祥都被下放到林场出苦力,战方旗才大张旗鼓革命起来,学毛主席著作五更不眠,参加革命活动冲锋在前。他先是对好哥们柳俊彧下手,以显示他对文化大革命的决心。他组织与柳俊彧又过节的知青老师、曾经被柳俊彧批评和惩罚的学生,向好哥们开了革命的炮火。事后,他及时向李大能耐汇报,等于向万景富这个总司令做了汇报。一来二去,他逐渐走入了王景福和李大能耐的视线,会上被表扬,会下被重用。
万景富指示要将文化大革命烈火烧得猛烈些,尤其要烧去知青臭老九的作风,使知识分子向无产阶级专政低头。他急于邀功买好,想到光文攻不行,必须进行大力度的武斗。经过缜密的思考和酝酿,战方旗心中有了主意——就拿柳俊彧开刀,万总司令肯定无比高兴。他不愧是拿捏高手,一下子拿准了万景富的脉门。因为柳俊彧妻子艾晓荷已经成了他万景富的女人,天天搂着别人的老婆睡觉。即便他是“红色司令”,也不能这么无法无天。人民群众是雪亮的。现在谁看不出来他万景富霸占了艾晓荷。而且,他是这些天总梦见柳俊彧找他玩命,手里拎着尖刀张牙舞爪。有时,万景富想放过柳俊彧。他毕竟是响应党中央毛主席下乡建设边疆的,如果真的出现人命关天的大事,那段升平也不一定保住他。那样,眼睛雪亮的人民群众不会善罢甘休。
现实就是现实。他万景富不整死柳俊彧,柳俊彧就得找机会整死他。所以,他决定让战方旗批斗折磨柳俊彧,即便柳俊彧被战方旗弄死,那也是人民群众对黑五类的仇恨。如果有可能,柳俊彧在时不可解之时,他再以善良的菩萨形象出现,既保证柳俊彧没有生命危险,又让人民群众看到他公正,还让怀中美人艾晓荷对自己感激涕零。唉,万景富阴险狡诈权谋天衣无缝,简直这个世界上没谁了!
世事无常,人在不顺喝凉水都塞牙缝儿。柳俊彧屋漏偏逢连夜雨,被红卫兵小将抓住了一条小尾巴。什么事儿呢?柳俊彧和艾晓荷的五岁女儿,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妈妈,向柳俊彧吵着要妈妈。一个五岁孩子,柳俊彧怎么说她都听不懂。最后,柳俊彧心烦意乱告诉孩子:“你妈被大坏蛋抓走了!”
孩子非得追问是哪个大坏蛋,实在没办法柳俊彧告诉女儿,大坏蛋就是挂在墙上的那副挂相儿,一指万景富的挂相。孩子看着满脸大麻子的万景富像,天天用手指着说大坏蛋。这件事情传到了战方旗耳朵里。他一听来了神气——好哇,这下我要立功啦!战方旗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这件事儿该着柳俊彧倒霉——柳俊彧曾经骂过的一个学生,叫毕一横,被柳俊彧骂成猪头猪脑,他一直怀恨在心。本来,他想想趁人之危羞辱落魄柳俊彧。柳俊彧被打倒以后,他天天围着房前屋后转悠。这一天,刚到柳俊彧家门口,他听到妇女两个人对话。他不但大骂万景富,还自言自语质疑文化大革命。偷看到这一幕,毕一横如获至宝,欣喜若狂,把这件事报告报告了红色小将战方旗,战方旗立即率领红卫兵揪出柳俊彧,连同这五岁的孩子也没有放过。天色氤氲,小雨菲菲,他们把这父女五花大绑,推推搡搡来到学校操场旗杆下,将全校师生集合到操场上。战方旗拔直了身子站在旗杆底座上,故意咳嗽两声:“各位人民群众,这对牛鬼蛇神不但骂我们最尊敬的万司令,还质疑文化大革命。尤其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小反革命”一指柳俊彧五岁的女儿:“这个小反革命说打死万司令大坏蛋!不是我说万司令大坏蛋啊,是她说万司令大坏蛋。我有证明人!”
毕一横马上跳上旗杆座:“我证明!这对大小反革命蓄意破坏文化大革命,反对玩总司令就是反对毛主席!”
毕一横为什么被柳俊彧骂成猪头猪脑?这事儿说来话长,归根结底赖柳俊彧舌头太毒。文化大革命刚开始,毕一横作为劳动委员,带领全班同学县正劳动时,班主任柳俊彧走到他面前:“明天不用劳动,要搞文化革命了。”
当时,顽皮的他听了非常激动,像个五六岁孩子那样高兴,兴冲冲问:“以后永远不上课了吗?”
柳俊彧顿了一顿,很沉重地说:“不上了有什么好处?你这个猪头猪脑高兴坏了吧!”。
毕一横一直比较调皮,充满着现代人说的叛逆。为了显示他厉害,他经常和老师作对,宁可到操场义务打扫卫生,也不愿意做到教室上课。有一次,柳俊彧在课堂上提问,毕一横一反常态举手:“你昨天为什么跑到我家告状去?”
同学们听了都很惊愕,学上竟然敢顶撞老师。毕一横平时虽然不愿意上课,但也不敢这样质问老师。他看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天天喊“破四旧”“立四新”,矛头直指知识分子。所以他要报期中考试一箭之仇——柳俊彧给他语文59分。他无论怎么央求柳俊彧,柳俊彧都坚持实事求是,不给他撩上那一分。当时,学校规定有一科不及格,就不能初中毕业,不能初中毕业就不能实现他心中的目标。至于,他心中目标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眼前批斗现场,毕一横与柳俊彧四目相对,眼中放出了恶毒的光芒,把柳俊彧呆滞的眼神压了下去:“柳俊彧,你为什么仇恨万总司令,为什么仇恨毛主席?说!”
柳俊彧低声回道:“我没有恨毛主席。我恨万景富,他霸占我老婆,让我们家妻离子散!”
“嗬!这时候还污蔑万总司令,找死!”战方旗抢过话来:“柳俊彧,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老婆艾晓荷调到革委会当秘书,顶替了右派分子王石南。你老婆为万总司令服务,你们全家都应该感到荣幸!”
这正是:风云无声天地愁,文化革命惨也柔。煤海才露尖尖角,心机小人立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