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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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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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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海党魂》连载

第六十九章 拉不回头

矿务局顶牛的班子会以后,杨盼生看到义弟苦恼,他心中也十分苦恼,于是把他叫到家中安慰:“问天,山高水长,此一时彼一时。你何必与他针锋相对呢?”

李问天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第一次搭档以他为主,这次搭档以万景富为主,眼看着万景富横在中间阻碍,他血招儿没有。他气呼呼地说:“他说了算行,不能不干正事儿啊!”

“你没去找找咱们的特派员?”杨盼生出主意。

“不是没找,而是没找到!她秘书说要去北京工作。”李问天一副无奈的表情,似乎丢了宝贝一样黯然伤神。

听义弟一说,杨盼生也黯淡下来,没有了刚才足智多谋的神态。他知道,王一知去了北京工作,从此对大顶子山鞭长莫及,即便她有心也无力了。曾经的难兄难弟,曾经烽火同路,曾经同命相连;现在,这对兄弟为了干事创业一筹莫展,心里如同火烧火燎。此时此刻,二人想法一样。四八年以前,十恶不赦的鬼子血腥恐怖、国民党尔虞我诈,想做点事儿势比登天;今天想做点儿依然困难重重、寸步难行。这才顺当几天?他们除了唉声叹气以外,还是唉声叹气!

正在老哥俩怨天尤人之时,杨正祥连窜带蹦进到屋里。杨盼生沉着脸儿:“都是副县级干部了,还这么走坐没形!”

杨正祥按照老礼儿先给问天叔请安,又给父母请安问好。母亲关慧薇爱抚地看着儿子:“祥儿又黑又瘦,吃不好穿不好!没事儿就回家来,难为孩子你啦。”

“就你惯着他!年轻人不历练怎么行?”杨正祥看爹和问天叔气儿不顺,赶紧顺毛摩挲:“老革命说的对,我一定严格要求自己,向你们老一辈看齐!”

李问天沉浸在失望和失落中没出来,对侄子杨正祥的话没听见似的。杨正祥顽皮地问:“问天叔,你这是想啥呢?”

“哦!”李问天如梦方醒,把烦心苦恼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当然,他不能什么都跟孩子说,只说矿区局要建立医院和学校,省委也及时批复下来,苦于资金和人力没有着落,一点没向孩子提万景富半个字儿。

龙生龙,凤生凤。杨正祥刚刚经历了两个本质不同的社会,亲眼见过抗日战争的残酷、国民党鱼肉人民、抗美援朝雄壮,虽然年轻但是思想成熟,考虑问题比他们要灵光,做起事情比他们精明干练。知道了问天叔和父亲的苦恼,杨正祥调皮地笑着说:“这事儿小菜一碟!”转头向制止父亲:“老头别瞪眼睛啊,听我说呀。”

关慧薇插话:“盼生,让孩子说下去,万一能行呢!”

“是啊,别把他当孩子,他也是一个县的副书记。”显然,李问天对杨正祥话题来了兴趣儿。

“不是,他一个毛头小子在咱们面前……”

“不是什么,要听群众意见,孩子就不是群众了!”被李问天这一当,杨盼生白了义弟一眼不说话了。

“这样啊,我们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大家谁都没插话盯着杨正祥:“我王姑姑到北京肯定是大官儿。她要说句话谁不给面子。再说,我冯大爷也是一方大员。他们都是革命功臣一言九鼎,又都是曾经的两省诸侯!”

“你哪个冯大爷?”李问天不得其解。

“还有谁?不就是松江省主席冯仲云吗!”一语点醒李问天。是啊,冯老在北京啊。不对,他不是北京图书馆馆长吗,哪能管得了煤矿的事儿!

从大顶子山第一期哈尔滨培训结束,李问天只见过冯仲云一次,还是到长春为冯老到北京图书馆上任送行。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冯仲云,即便在王一知处听一耳朵半耳朵,也不过是这耳朵听那耳朵冒。今天,杨正祥突然提起冯仲云,李问天还以为冯仲云当图书馆长呢。这是李问天有所不知。建国初期,冯仲云从吉林省委组织部长调任松江省主席,后来兼任哈尔滨工业大学校长。五二年,因为抗联时期伤症复发,党中央调他到北京图书馆当馆长。当时,李问天特意赶到长春为冯老送行。冯老在北京图书馆工作期间,开创了我国图书事业规范道路,著作完成了《新善本》,记录了东北解放区抗战胜利的史实,以及东北抗日民主联军历史,包括东北抗联领导人手稿、各界名人手稿,成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图瑰宝,才使我们今天掌握了东北抗联详实历史。他担任松江省主席时,他找到了杨靖宇、赵尚志、赵一曼一大批烈士的后人,在哈尔滨建立了东北烈士子弟学校,保护了抗联烈士留下的血脉根苗。

等他身体恢复后,五四年国家又委任他担任了水利电力部副部长,负责新中国水电业重大科研课题攻关。那么,这些杨正祥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凡事儿没有那么神秘!

前不久,铜锣县第一书记王星火到北京开会。冯仲云听说大顶子山来人,把王星火邀请到家里做客,向他打听大顶山矿务局情况,请王星火向李问天这个忘年交带好。王星火事务缠身,把这件事交给了杨正祥。两个人离这么近,不见面也能通电话,怎么会把这么大的事儿拖下来呢?这就是现代人和那代人的观念差别:现代人认为,这么大官儿交代的事儿,不睡觉不吃饭都要做到,好不容易逮住攀龙附凤的机会;那代人不这么想,多大的官儿都是革命工作,这点小事儿何必兴师动众。从这点儿小事可以看出,那代人当官为做事儿,现代人做事儿为当官。两代人截然不同的观念和态度,完美诠释了两代人民公仆的差距。当然,现代人也不都是为当官才做事儿,大部分都是为民的好官儿。客观地说,哪代都有钻营取巧的宵小之徒,哪代都有为国为民的栋梁之器。

经过一番深入思考和讨论,李问天决定采纳杨正祥的意见,让四妮儿和杨正祥到北京找王一知和冯仲云。因为李问天和杨盼生这样级别的干部,出差开会都得向东北煤管局请假。省煤炭工业委员会撤销,成立了东北煤炭管理局,直接隶属国家煤炭部。大顶子山现在归属东北煤炭管理局,各矿务局副局级以上干部出差开会必须请销假,与原来管理制度有本质不同。随着形势发展,这是时代的步伐。

李问天把四妮儿找来:“四妮儿同志,我给你个任务!”

自从矿务局建立之日起,李问天就这样不伦不类称呼,既能体现当年同甘苦共生死的情谊,又能体现出局长和公安科长的职务差别。其实,四妮儿大名叫崔明月。这些年来,四妮儿不管李问天当啥官儿,人前人后她就叫他问天哥。在大顶子山,所有人都习惯了他们的称呼,除了不了解的人外不会大惊小怪。今天,四妮儿站在办公桌前:“问天哥,你说什么?让我去北京?我不得走丢了!”

李问天赶紧站起来捂住她的嘴儿,压着嗓子说:“喊什么喊!这事儿得秘密进行,不知道吗!”

随后,李问天向她说明了去北京的原因,到北京之后应该怎么说话,要达到什么目的。最后嘱咐道:“大多数情况不用你说话,一切都听杨正祥的。听见没?”

四妮儿一立楞眼睛没说出话来。她心里想,让我听一个毛孩子的,真是笑话。我四妮儿再不行,当年在江湖上有一号,不敢说一枝花第一,我四妮儿第二吧,咋也排三四吧。其实,这是四妮儿胡思乱想。即便在当年,她也没有小伙计李红旗名气大,更谈不上与一枝花等相提并论。别看四妮儿一直不温不火,给所有人印象虎啦吧唧,遇事敢拼命。在以后的十年动乱中没有她的存在,李问天可能小命都不保。因为有四妮儿的存在,万景富才没敢对李问天下黑手。

四妮让李问天这么不放心,为什么还要派她去北京?四妮儿与王一知、冯仲云有深厚的交情,脸熟好说话。再说,四妮儿一出面儿,完全能看出她代表李问天来的。杨正祥再透漏儿和会办事,毛头小子知道谁是谁啊。所以,李问天死逼梁山非派四妮儿不可!要是小伙计李红旗在世,根本轮不到四妮儿办这事儿。这就像,四妮儿是一根针,杨正祥是一根线,线靠针引,针靠线连,针线合拍,浑然一体。

凡事都要朝夕慎虑,思前想后,这是李问天在多年的残酷斗争中总结出来的。令人没想到的是,杨正祥和四妮儿这趟北京之行,成了后来万景富给李问天定罪的一条铁证。

正月十六,全国年味儿十足,大顶子山已经开始了忙碌。四妮儿和杨正祥如同射出的子弹,带着李问天的使命,或者说带着大顶子山矿工的期盼,迅速消失在了去往北京的征途中。家里呢,李问天继续带着黑哥们往前奔呢!

十五矿新矿井筹备如火如荼,二十个老矿井生产繁忙。作为矿务局带头人,李问天无论多么艰难都得带着黑哥们前进。一个月来,他披星戴月下矿下井,几乎走遍了二十个矿每一条巷道,走遍了十五矿新旧掌子头。万景富不但没有分担他的工作,反而处处给他掣肘扽足,给李问天忙上添乱。

时间已经过了五七年的二月二龙抬头,四妮儿和杨正祥在北京没有传回来一点消息,这使李问天嗓子冒烟儿、心中着火。即便路途遥远也不至于一点没回音,他们到底把事情办到什么程度,李问天把肚揉肠地那么难受。等人如坐针毡,尤其李问天等的是未来和希望,那就比等任何事情都难过!他眼望着每天落日的光辉惆怅,盼望着在夕阳落下而有消息,盼望着每天朝阳的升起而传来好消息……可是,每一次盼望都让他焦急的心无法落地儿,甚至又悬起了一截儿。

这时,郑大嫂急急跑来:“问天啊,可不好啦!”

大嫂付金凤满头大汗不说,还跑丢了一只鞋,泪水的痕迹挂在腮边。说实话,李问天发自内心难过,甚至心里都在流血。他当年跪在郑培林棺椁前发誓,今天却让他的遗孀落到这等惨样。不用问,他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肯定是万景富要把郑李成往省监狱送。对于郑李成的处理,除了在办公会上以外,李问天没有与万景富发生激烈的冲突。万景富虽然坚持要把几个孩子送到省监狱,但是也迟迟没动真格的。今天,大嫂付金凤慌乱状态,说明万景富开始动真格的了。他双手扶住大嫂:“别着急,慢慢说!”

“慢慢说不行,万景富已经把孩子押上汽车了!”大嫂付金凤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大嫂付金凤说的汽车,李问天太知道了。这台汽车是从朝鲜战场上缴获的嘎斯车,速度慢,声音大,劲儿头小。那速度比牛马车快不了多少,发出的吼叫声二里地外听得清清楚楚,拉煤能拉两牛车的量突突冒白烟,简直比一个老爷车还熊蛋包。

李问天没听第二句话,像旋风一样奔机关大院而去。大嫂付金凤跟着追去,担心李问天一着急跟万景富动五把超。李问天的经历,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在死神面前翻滚了多次,实在说不通那还能饶了万景富。要真动起手来,别说一个万景富,十个万景富都得命丧黄泉。说句不好听的,他万景富就是沾了新中国的光,沾了党的纪律的光儿。否则,这几个孩子父母早都憋着劲儿,实在不行就要撕吧了万景富。至于,他们今后坐牢杀头坐牢,先出这口恶气再说。那个时代,不光是矿工这样野蛮,就是普通百姓几乎都这个脾气。

“万景富,你是绝户,我也是绝户。但是,自己没孩子不能把别人的孩子往死里整!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李问天顾不得局长的身份,冲着万景富翻了脸,双眼喷火要吃了万景富似的!

万景富也不示弱:“党有政策,煤矿有制度,容不得你在这胡搅蛮缠!我告诉你李问天,你这是对抗组织!”

万景富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惹飞了李问天。李问天上前一把薅住他脖领子,把万景富扽了个趔趄:“今天,你要是不放这帮孩子,我就让你废在这!”

万景富“唉”了几声,指挥公安处抓李问天。李问天一回身瞪着血红双眼:“谁敢?”确实,大顶子山从上到下,真就没人敢抓李问天的。这并不是李问天武功天下无敌,而是李问天一手创建了矿务局,那不是说着玩儿的。要说没有李问天就没有大顶子山矿务局,可能是有点儿夸张。但是,在大顶子山老老少少心目中就是这样!公安处大多数人原地未动,就像没听见万景富的大喊大叫,有几个万景富的嫡系趔趔抅抅往前凑,也不敢真的上前抓李问天。

巧事儿就是多。正赶上四妮儿和杨正祥回来,他们心中一团火似的赶回来,想给李问天一个大大的惊喜。他们老远就看见局大院人山人海,人群乱哄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他们加紧脚步钻到人群里面,正赶上李问天薅着万景富,公安处几个人想上前抓李问天。杨正祥书生一个,四妮儿那是说打就捞的手儿。她也不问也不请示,冲着公安处的几个小子就动开了手,左一个通天炮,右一个满脸花,上下开弓,把几个小子揍得“嗷嗷”叫唤,手眼身法步快似狸猫,猛似猎豹和老虎。李问天也没闲着,先给万景富左右两个耳光,又一个就地背摔,打活动了万景富后槽牙,鲜血顺着嘴角溢出,躺在地上“哼哼怏怏”叫唤。

四妮儿奔着公安处长就要下手:“你就是叛徒,敢指挥手下抓我问天哥,你不想活了!”

公安处长吓的抱头鼠窜,边逃蹿边解释:“崔明月,你疯了!我没有指挥人抓问天局长,是那几个小子……”

看四妮儿母夜叉一般,公安处的人一哄而散,连热闹都不敢看了。四妮儿这才转回身到李问天面前:“问天哥,没把你怎么样吧?我就这几天不在家,反了他们!”

然后,四妮儿冲着万景富吐了两口唾沫:“你别他妈狗带帽子,再敢嘚瑟我他妈废了你!”

万景富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真就没敢回嘴。他知道,他万景富胆子再大,也不敢和这姑奶奶犟嘴,只好心里发狠要从长计议报复他们。李问天一挥手,指挥大家放了几个孩子,让人把郑李成带到他面前。郑李成从来没见过干爹发火,从心里对干爹揍万景富解气。但是,他想起李大能耐对自己说的话,心里立即升起了万般仇恨。他冷不防猛推李问天,没想到就像撞在石头上那么硬,不但没推动李问天,他自己闹了个定墩儿。他退后两步愤怒地吼叫:“你是杀人犯!”

孩子郑李成话一出口,可吓坏了母亲付金凤。她快步上前把孩子揽在怀里,一只手捂住儿子的嘴儿,另一只手胡乱地拍打孩子。李问天默默挥手,让大嫂带孩子先回家,省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丢磕碜。他抬手看了看腕表,现在已经夜里八点多。他回到宿舍屁股没沾地儿,四妮儿和杨正祥双双进来。四妮儿端着食堂饭菜,杨正祥手里拿着一个纸袋。

这正是:人生无处不相似,天际飞鸿踏雪泥。红尘指爪难留印,却道俗世多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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