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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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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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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海党魂》连载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案件

好猫论在改革开放初期,是人们讨论最热烈的一个命题。现在人对“好猫论”不是很熟悉,尤其九0后00后几乎没听说过。1962年6月15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开会讨论“包产到户”问题。邓小平认为,哪种生产形式能够比较容易、比较快地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就采取哪种形式;群众愿意采取哪种形式,就应该采取哪种形式,不合法的使它合法起来。于是,他引用安徽民间谚语:“不管黄猫黑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因为1961年后广大农村再次自发兴起“包产到户”的作法。中共安徽省委对此加以支持和引导,实行“定产到田,责任到人”的制度。邓子恢、陈云、邓小平等中央领导对这个做法表示赞同。著名的“好猫论”就此出名,后来被作为没有路线立场的实用主义观点,在历次运动中遭到严厉批判。一直到邓小平第三次复出,提出“改革开放”政策,好猫论才又大张旗鼓地分析和宣讲。实质上,一种理论从提出到实践,都要经过一定时间的实践验证,还要结合当时的国家背景和环境,不是任何场合随意套用和脱离实践。

现在面对侯孖去的激愤,李问天也不好立下判断,端起酒杯说:“侯孖去你说的,我会认真调查。喝了再说。”李问天放下酒杯接着说:“听侯孖去这么说,比咱们掌握的情况还要糟。十五矿距离远,干部职工议论还没传到我们耳朵。说到底是我们官僚,现在下矿井少了。”

唐保全抿嘴儿笑了笑没接茬儿。其实,他早就听到了关于郑李成的长长短短,不愿意冒冒失失跟李问天说。因为他觉得李问天主观武断,郑李成这个孩子做事苦心孤诣,弄不好让李问天左右为难。这就是唐保全给自己下的定论“谋虑有余,决断不足,遇事儿总是退一步”。

唐斯腾隔着技术员坐到了副井长位置上,在矿工兄弟眼中也是官一下子。刚开始,他表现出了无比积极态度,井长和总支书记说啥是啥,对下面段长和支部书记也礼貌有嘉,一圈儿人维护得都挺到位。时间一长,唐斯腾觉得这不是心中所想的。他几次侧面地向父亲表达,意思想让父亲凭借局长的权力给找个理想的位置。唐保全多次批评他不钻研业务不务实,而且告诉他位置越高担的责任越大,敦实基础才能把他放到更高的适合的位置上。

他看到赵望成拿着矿务局拨款干私活,把建筑队拉到铜锣县赚外快,从领导到职工都肥的流油。于是,唐斯腾最近向父亲软磨硬泡要调到基建队。作为局长,唐保全一句话想到到哪。但是,唐保全不可能为自己儿子破坏组织原则,更不能亲自张口安排自己儿子。他认为矿务局就得以煤为主业,像基建队这样的辅助单位不锻炼人。他矿务局长的儿子必须练就下井出煤的本事,否则就不是正道。所以,唐斯腾一说调基建队,唐保全就没好脸子,轻则数落一通,重则骂骂咧咧,把儿子唐斯腾撅个对头弯儿。

唐斯腾不敢明目张胆顶撞父亲,就拐弯抹角地同父亲理论。他说,楚威王慕名找到庄子,带着礼物去拜访,希望他出任相国的一职。庄子说:“你赶快给我走开,不要侮辱我。我宁愿像乌龟一样在泥塘里自寻快乐,也不受一国君的约束。”后来,他的好友惠子与之游于濠梁发生争论。惠子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说:“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三观不同,不必强融,让父亲不要强求自己干什么。按理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方向。人在职场上有很多选择,但是不能不能说哪种选择就是错的,只要不走歪路都有到达目标的可能;人在工作上会有很多工作要做,但是不能每件事都半途而废,那就永远与目标背道而驰;人在红尘里会有很多事与愿违的时刻,但是不能与这些时刻较真不放,那就永远活在心累的阴影下。

更多的时候,要把握住人生正道,永远相信真善美。可是,唐斯腾没有这么深的理解,把父亲给他选的人生正道当成了绊脚石,把人父亲的严厉当成了不近人情。

人们都知道,国家改革开放采取先试点再放开的办法。大顶子山不过是政策松绑,自主权相对灵活一点,依然处于计划经济的体制,没有真正实行改革开放。煤作为国家能源重器,不可能像深圳那样一下子改革开放,要稳步推进,要统改协调布局。但是,作为烽火狼烟中走出来的黑哥们,他们没有这样的高瞻远瞩,更没有全省工业部署的深邃理解能力。所以,大顶子山出现混乱的思想,混乱的行为。

目前,大顶子山过去的十年期间,一半以上的矿井为要产量,不择手段,重采轻掘,吃厚丢薄,忽视安全工作,留下种种恶果;而且,那段时期打乱了地质勘探生产秩序,质量、效率急剧下降,完全丢掉了矿井建设。因为受这些客观后遗症影响,从七九年到现在矿井建设多为简易程序,降低技术要求和工程质量,能保证基本生产,勉强完成国家和省下达的生产指标。虽说全局各项工作正在逐步走上健康发展的轨道,但是想达到国家及行业标准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由于侯孖去告状,李问天不得不重视郑李成和赵望成的行为。从当时和现在来看,他们的行为都是损公肥私、倒卖国有财产。尤其在那个平均主义的历史背景下,他们收入提高一点点都像电焊弧光那样刺眼。李问天想不明白权力怎么与钱挂上钩了?是啊,权力是啥,那是为人民服务的,在矿山就是为黑哥们服务的。他暗自想,自己搞的那个教育没起什么作用。这改革开放刚一点火,邪火歪火明火暗火一起烧了起来,如果真要按照省里设想的那样开放,大顶子矿务局不都揣个人兜里去了吗。李问天决定处理郑李成和赵望成,警示那些想学他俩的那些干部。

作为党的高级领导干部,李问天知道处罚一个人,奖励一个人,都需要合理合规的程序和过程,不是一把手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第二天,李问天指派尚光荣副局长带领纪委、组织部联合工作组到了十五矿。因为“纪委”是个新词儿,所以十五矿上下都感觉新奇,男女老少都涌到矿机关前看热闹,看看到底啥是纪委。因为建国前,有党内监督机构,名称及变更较为随意,直到1949年11月,新中国建立了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任命朱德同志为书记,王从吾、安子文同志为副书记。主要任务有三项:一是检查中央直属各部门及各级党的组织、党的干部及党员违反党的纪律的行为;二是受理、审查并决定中央直属各部门、各级党的组织及党员违反纪律的处分或取消处分;三是在党内加强纪律教育。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新成立和恢复的党的纪律检查委员会,在党中央的正确领导下,围绕端正党风、保证党的中央的路线方针政策的贯彻执行、改进纪律检查工作等问题,卓有成效地开展工作,开启了党的纪律建设新时期。

郑李成看到矿务局工作组到来,他还是小时候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他认为你李问天能把握咋地,我老爹都让你打死了,不信你再把整死。其二,我李问天是倒卖了一些物资,我也没揣到自己腰包,都给职工打到工资里发下去了。

副局长兼纪委书记尚光荣问:“你知不知道啥叫纪委?”

“我不知道什么纪委。你就说咋办吧?”郑李成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张嘴没好话。

“告诉你,就是收拾你这不法之徒的!怎么地,投机倒把还有理了啊!知道自己姓啥吗!”

郑李成也是铁匠出身硬碰硬,一丝缓和余地都没有:“我姓啥?我姓郑,郑培林的郑!”

按理说,尚光荣是副局长,分管经营管理、后勤,又兼着纪委书记,矿务局第一任纪委书记,官大一级压死人,他郑李成多少都得三分薄面。郑李成这样的言语行为,甭说给三分薄面,简直都不拿眼皮夹尚光荣。这是为什么?这就是矿山这个行业与众不同的地方。煤矿,尤其是建国初期煤矿,水火瓦斯顶板冒落事故,采掘机运通五大系统随时伤人,时时刻刻都充满着危险,每个人都不会心平气和地说话,正常交流都像吵架。在矿山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过年的炮仗一点就响。何况,双方脑门子都顶着火呢!

再说尚光荣,虽说是副厅级纪委书记,但是根本不知道办案子,以为两块石头碰面实打实就行。他就咬住郑李成丧失组织原则,损害了党和国家利益。郑李成呢,一口咬住矿务局让解放思想改革开放,他倒卖物资为职工谋利益,他自己也没往兜里揣。面对这个新问题死疙瘩,调查组一行人翻烂了党章,没有找出相对应的条条框框。当天,尚光荣在食堂就餐,矿工兄弟姊妹都斜眼睨视,对他们表现出冷淡敌对的态度,好像调查组夺走了他们心爱之物一样。郑李成干脆回到倒班宿舍蒙头大睡,一推二六五,赌徒摊牌不玩了。上级通知、下级请示,他都哼哈答应不明确表态,造成上级各部门无奈、下级各级各类人员六神无主。非但这样,十五矿干部矿工内心都憋着劲儿,要为他们的小郑矿长鸣冤叫屈。

第二天,尚光荣召开井级以上干部座谈会,调查倒卖物资这件事儿,除了侯孖去瞪眼攥拳义愤填膺外,其他人一律周仓见关公脸色一样,异口同声——改革开放,解放思想,我们矿工也要过好日子。面对这样的局面,炮筒子尚光荣气的“啪啪”直拍桌子,几次大发雷霆压住大伙的声音。此时,矿机关大院黑压压挤满了人,似乎没下井人员、没要紧事儿的男女老少都来了,足足有三四百人。尚光荣奇怪,这谁召集的,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儿动静没有……一连串儿的疑问立刻顶到脑门子。他手指郑李成大声质问:“郑李成,你要干什么?这是组织查案,不是集会示众!”

室外有人大声嚷嚷:“别冤枉我们小郑矿长!”紧接着,几百人七嘴八舌嚷嚷开来,声音像一团乱麻紧紧捆成一个儿,听不清楚他们要表达什么。二级座谈会明显被迫休会,尚光荣无奈地走到屋外,双手平摊几次,示意黑哥们安静下来:“弟兄们,我尚光荣受李问天指派查案子,大家不要胡闹。”

一提李问天真好使,乱哄哄地局面安静了下来,开始认真听尚光荣讲话:“弟兄们,材料是国家的,咱们都是为党工作,不能损害了党的利益,肥了咱们自己的腰包。这不是咱们工人阶级的本色,也不是我们应该做的!”

尚光荣一通儿大道理。大伙儿都低下了头,砸砸舌头,尚副局长说的对。因为那时候的人们心中,党是命,国是家,宁可饿死不向党伸手,宁可挨枪子不给国家抹黑。就听尚光荣接着说:“各位,现在国家正在‘拨乱反正’,十年动乱的后遗症还很严重,国家还很穷!郑李成为你们谋福利没有错,但是损害党和国家物资给你们发奖金,这不是国家想要的改革开放和解放思想。我们要勒折裤腰带艰苦奋斗,拿出三线精神战天斗地,饿死迎风站,冻死不倒槽。我们打鬼子八年,打国民党三年,改革开放再来三年、五年,不行就十年。毛主席不说嘛,愚公移山子子孙孙干到底,我们也子子孙孙干到底。我们矿工个个都是愚公,不但削平山还挖到了几百米一下,比愚公还愚公!”

刚刚解封禁锢思想的年代,尚光荣这套高尚理论和大实话,像一块巨石砸进了矿工惊涛骇浪的心田大海,人们热血沸腾起来,高喊:“毛主席万岁,煤矿万岁,工人万岁!”

的确,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从被压迫的煤黑子到现在领导阶级的工人,从曾经被榨干心血的窑花子到现在无尚尊严的老大哥,永远不改红色底色,永远为党无私奉献。

虽然听从了尚光荣的劝说,但是不同意处理郑李成。尚光荣解释道:“至于处不处理郑李成,怎么处理郑李成,那要局党委会说了算,组织说了算。我们调查组就是查清事实,向矿务局党委会报告,说明这件事儿的始末缘由。”

其中,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矿工说话了:“不用小成子说,我们每个人都能说清楚。建国二十一年了,我们还是一套工作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三年,露着腚干活不扒瞎,光着膀子出煤,手套更是补几茬儿,孩子多的照样穿不上裤子,住的都是四外透风,还是过年吃顿饺子的希望。小成子为了响应改革开放,给大伙谋了点利益。如果说错了我们都错了,不是他的错儿。改革开放,就是要原先不一样,要让大家的日子过好,他执行国家和局里的政策有什么错儿。俺们不说出来憋的慌,俺们不说对不起小成子。”

这半河南半东北的大实话,得到了聚集矿工的热烈响应,又都山呼海啸地随声附和:“矿长没错,郑李成没错,小成子没错,有错也是我们大家的!”

望着可爱又可气的黑哥们,尚光荣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郑李成与矿工的阶级感情亲密无间,他这点随了老矿长郑培林、大嫂付金凤。他得完成李问天交办的任务啊,不能用嘴会气,得把调查取证的证言证词,事情的来龙去脉落到纸上,白纸黑字写清楚,才算是完成了当时案件查办的要求。在以上环节工作上,从矿班子成员到矿工都积极配合,都摁了手押、签了名,顺利地完成调查取证的材料。

看完所有的材料,调查组成员都一个感觉:始末缘由都是集体决议,包括每个矿工都证明,郑李成只是履行了办事员的行为,根本不是侯孖去所说的郑李成破天规、无视组织纪律。事实上呢,大家心里都明白——恰恰相反,都是郑李成一手操办的,大家都得到了实惠,而不仅仅这一次。尚光荣也明白,郑李成这种耗子盗洞的作法,不可能把所有的倒卖行为查清楚,只能抓一次当一次,以事论事。

大顶子矿务局出现的第一次倒卖物资案件,就像狂风卷积的海浪一波又一波,蔓延、聚集、翻腾、涨潮,反反复复,最后涌到李问天眼前。李问天也挠头了——处理吧,法不责众;不处理吧,都已经大张旗鼓地查办了。他捧着扎手的刺猬,抛又抛不掉,拿又拿不稳,心头的懊恼和沮丧甭提多别扭啦!他在心里盘算:这真比和鬼子、特务斗争都难!他既要做到不伤害黑哥们阶级感情,又要做到为党和国家负责。你十五矿这么做,那些矿和辅助单位能不效仿;说不定,那些头头脑脑正观望着局里的态度和这件事的结果。局里态度不是他李问天的态度吗,这件事的结果不就是打和罚吗?他李问天要是连打带罚,自己否定了自己部署的改革机制。一个字——难,两个字——真难,三个字——难难难……李问天心头揪成了一个大疙瘩,两条眉毛锁在了一起,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老虎吞了热秤砣上不来下不去。

这个孤独老头儿,这颗孤单的心灵,被时代大潮形成的太空黑幕笼罩着,没有平衡地漂浮着漂浮着。

这正是:枪林弹雨从容过,革命征途已非昨。煤海大业征途远,矿工兄弟千斤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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