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王霸在大街上对来往百姓说更始皇帝的大司马刘秀要招兵,众人哈哈大笑。王霸觉得这些人莫名其妙,继续吆喝着招兵。众人笑声更甚,有人道:“年轻人,你赶紧走吧?”
“现在邯郸正以十万户侯悬赏刘秀的人头呢,你还敢在这里吆喝?”
“长得挺精神的,怎么头脑不灵光?”
“还不闭嘴,一会儿官府来拿人,只怕你想走都没有机会了。”
“可惜了这么好一个小伙,只怕要做刀下鬼了。”
王霸见大家指指点点,都在笑话自己,不禁又羞又恨,红着脸赶忙离开。有人喊:“小伙儿,你到那城墙边看看吧。”
王霸见喊话人并无恶意,忙跑到城墙下一看,只见刘秀的画像赫然便贴在城墙上,果然是以十万户的巨赏通缉。
王霸匆匆逃回驿馆,将刚才的情况告诉了刘秀。众人惊惧,各自开始收拾东西。
刘秀笑道:“倒不知我的人头如此值钱。”
朱祐道:“大司马,我们赶紧走吧,现在王朗的使者已经到了蓟州,只怕很快就会知道我们的住所。”
刘秀见众人惊惧,不敢将担忧之情流露出来,强装轻松笑道:“现在大司马已不是大司马,只是逃命的人了。”然后令众人收拾行装,准备上路。
邓禹道:“明公,我们是往南走?”
刘秀心中也是一片混乱,想着耿弇的话,知他诚心无疑,但终究没有把握。
耿弇在一旁道:“哪能南下呢,现在敌人正从南面来,如果南下,岂不是自投罗网,会被他们一网打尽。如果我们北上,他们肯定很难追上,渔阳郡太守是您南阳同乡,上谷郡太守是我父亲,我们只要发动这两郡的骑兵,凭借您的能力和幽州骑兵的威力,几天便可踏平邯郸。”
刘秀笑而不答,在他心中,完全赞同耿弇的想法。如果只有他自己,他一定会采纳耿弇的建议,即使冒险也未尝不可。但现在,有一群追随自己的人,他们可愿意一同往北去冒险?
刘秀还未发话,众人已经议论开了。都道:“往北我们一无所知,能有什么前途?往南我们至少会接近洛阳,只要度过艰难就是平安。”
“往北也不是一无所知。”刘秀指着耿弇笑道:“他是我们的北道主人。”
耿弇接口道:“咱们到了北边就安全了。到时只要发动两郡骑兵,必然能击败王朗。何必非要往南去冒险呢?”
众人虽知耿弇一片真心,但毕竟相识不久,何况他如此年纪,怎能代表上谷渔阳两郡。幽州骑兵越强大,众人心中的担心就更甚,纷纷道:“我们从南而来,死也当死在南归的路上。”
刘秀难以决定,往南实在凶险,往北又实在难测。耿弇固然可信,但渔阳和上谷两郡的太守是否可信呢?
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邯郸钦差大臣到!”接着便听见有兵马行进的声音,人们嘻哈叫喊,奔走呼应,锣鼓声骤然响起,吆喝声此起彼伏。
众人脸色大变,面面相觑。刘秀已来不及细细思虑了,只想先带着大家离开蓟州城,大声道:“快走!”
大家簇拥着刘秀往外就跑,众人上马后本能地一致向南奔跑。城里的百姓见这一队人马狂奔,都不知怎么回事。有人还以为是去迎接邯郸来的人,纷纷闪向两边。众人奔到南门,见城门正在缓缓关闭,不禁大惊失色,若被困在城中,只怕就再难逃出去了。
刘秀大声喝道:“攻门!”
前面几人直奔门口,人马奔到,已手起刀落,砍倒守门卫士。众人打开城门,向南而逃,一路不敢停留,唯恐追兵速到,也不敢进入沿途城镇,只是纵马沿着乡村飞奔。偶尔看见路上有人马经过,就赶快躲起来。直到天黑,才逃到一处僻静的山野里。大家又饿又累,找了一处避风地休息。
刘秀查看人员,发现耿弇不在,谁也想不起逃命时他在哪里。
有人道:“他父亲在上谷,他要逃也不会往南逃。”
又有人道:“再说他也不用逃,谁会在意他?”
刘秀笑道:“那倒是,他不跟着我就最安全。”
众人已经累得无心说笑,吃点干粮倒头就睡。
13-9
越往南走,来往的兵马越多。刘秀不敢大意,每有行动,先派出探兵到前面打探。如有大队人马,便令大家找地方躲起来或是分散行进,饿了就吃点干粮,渴了就找点水喝。
不久,干粮吃完了,众人不敢进入乡村集镇,只得沿途一边逃难一边找寻食物。此时正是天寒地冻,食物稀少,直到天色渐晚,依然一无所获。远远看见一个破落的亭子,刘秀见大家都已筋疲力尽,便带领众人到亭中休息。
亭子几面亭墙已多有破烂,不能遮风。众人困顿难耐,又冷又饿,匆匆挤进亭内胡乱坐在一起,偶有寒风穿过,让人一阵哆嗦。
刘秀叹道:“今日方知饥寒滋味。”却无人接话。
天色愈加昏暗,远处已经模糊一片。偶尔看见一点幽幽的灯火,忽闪之间又完全消失在茫茫暮色中。昏暗中,刘秀依稀看见亭上牌匾写着“芜篓亭”。刘秀不解其意,问邓禹道:“仲华,你博古通今,可知这芜篓亭的来历?”
邓禹饥寒交迫,哪有心思回应,只是木然地摇摇头。
刘秀笑道:“我们邓将军投笔从戎就无心诗文了?”
邓禹无心作答。刘秀本还想问问朱佑,但见大家疲惫不堪,冷风吹来,也是一身激灵,便不再说什么,挤到众人之中,安心休息了,很快便恹恹睡去。
似梦似醒之间,刘秀听到朱浮的声音:“公孙,给我点吧。”朱浮在追随刘秀的人员中年龄最小,但才华过人,深为刘秀所欣赏,自刘秀到洛阳后就一直跟随左右。
“不行,明公还没有吃呢。”
“就一点。”
“不行。”
“将来发达了我百倍还你。”
刘秀闻到豆粥的味道,一下睡意全无。睁开眼,就见冯异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豆粥站在自己面前。冯异轻声道:“明公,来喝点。”
刘秀正是饥寒交迫,不禁惊喜道:“公孙,真有你的,哪来的?”
“去找人家讨要的,快吃吧。”
刘秀一把接过冯异递过来的热乎乎的碗,粥香扑鼻,直透心扉。刘秀肚子咕噜响着,仿佛就要缩成一团。真是一碗天下至美的佳肴,刘秀什么也不顾了,低头便喝。喝了两口,刘秀忽然抬头问道:“都有吗?”
“到时再去讨。”
刘秀再也忍不住,狼吞虎咽,真是人间美味。刘秀未及细细品尝,已将粥喝个精光。粥一下肚,顿觉浑身温暖舒畅。刘秀抬头看向四周,这才发现众人都醒了,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碗。
“天亮了多讨点去。”冯异呵呵一笑。
一帮人在逃亡路上想讨点饭哪有那么容易。仅仅两天时间,已经有人悄悄离开了队伍。
邓禹经过休息,似乎有了说话的力气,笑道:“明公好了,我们就都好。”
刘秀心怀歉疚,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只要不死,终会出头。”王霸冒出一句话,既是说给刘秀,也是说给众人。众人点头应声。
想着大家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刘秀暗想,明天一定要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不能让大家被饥饿打垮。
冯异道:“明公,前面有个草场,那里可以避风。”
众人跟着冯异来到草场。果然既能避风,又能依着草堆保暖。众人坐卧在草堆旁,没过一会儿,便呼声四起。
13-10
第二天,刘秀带着众人出发。见大家无精打采,刘秀鼓励道:“大家努力,今日我带大家去吃顿好饭。”
几天来,一路东躲西藏,见人就躲,见城市就绕,不要说好饭,就是找点填肚子的东西都很难。这样的逃难,谁也不敢奢望吃上一顿好饭。
快近饶阳城时,刘秀领着众人突然拐上大道。大家吓了一跳,也不知究竟要去往哪里。
朱祐问道:“明公不会是带我们去城里吃饭吧?”
“只要有好吃的,去哪有什么关系呢?”
铫期惊道:“明公,那太危险了吧?”
刘秀一笑,“怕什么,大家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众人见刘秀目光坚定谈笑自如,知他一定胸有成竹,加之早已饥饿难耐,便不再犹疑。
不一会到达饶阳城下,城门士兵拦住众人。却听刘秀郎声道:“邯郸使者。”
士兵还欲询问,刘秀一扬手中的符节,喝问道:“饶阳城怎么冷冷清清,没有官员来接?”
士兵躬身道:“大人,昨日杨丘镇发生命案,长官们今日已去现场督察了。”
“辛苦你们了,我们先去驿站。”
刘秀带着众人直奔驿站。驿卒听说是邯郸使者,又见刘秀器宇轩昂,一众人风尘满面,气势不凡,驿卒不敢怠慢,向刘秀致意道:“大人一路辛苦了。”
刘秀道:“我们接连赶路,一路劳顿,烦劳准备点好菜好饭。”
驿卒毫无怀疑,赶紧令人准备饭菜。
不一会儿,驿站便准备好了丰盛的菜肴。众人乍见一桌好饭菜,更觉难以自持,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也无人说话,只顾各自吃喝。有人嫌用筷子太慢,直接伸手拿了肉块就往嘴里塞。一人如此,众人便不约而同地效仿起来,满桌子的人如同抢掠一般相互争拿饭菜。
刘秀看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心中倍觉安慰。大家酒足饭饱,方才缓慢下来。忽听驿卒在不远处喊“邯郸将军到”。
众人一惊,有人腾地就站起来。刘秀也赶忙起身,径直欲往马厩奔去。就在一刹那间,刘秀忽然醒悟,如果邯郸兵马真要来了,现在要逃也来不及,只怕是方才众人疯抢食物的样子让驿卒起了疑心,故意放话来试探。
刘秀一边示意大家回到座位,一边对驿卒道:“请邯郸将军过来相见。”
“邯郸将军……刚刚……马上就到。”驿卒支支吾吾。
众人醒悟,重新坐好,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刘秀道:“你且去把邯郸将军请来,我们见识一下是哪位邯郸将军。”
驿卒知道刘秀已经识破自己的心意,也不敢回话,讪讪而去。
刘秀见驿卒已走,忙对众人道:“快走!”
众人刚转上大街,便发现有兵马追来。
刘秀等人慌忙向城门奔去。街上的百姓人来人往,浑不知身后的人马飞奔。铫期纵马在前,心中着急,向前面的人群怒吼道:“跸!”一边把手中的兵器挥舞得呼呼作响。
街道上的百姓一听有人大喊“跸!”,赶忙躲开。“跸!”是只有皇帝车马才用的喊话。前面行人纷纷回头,只见一高大的身影飞驰而来,马上之人挥舞着兵器,威猛绝伦,一边奔跑一边高声呵斥,令人不寒而栗。众人惊叫着躲向两边,刘秀等人紧紧跟随着铫期拼命飞奔。
远远听见有人叫“快关闭城门!”
“关闭城门!”
众人心中大惊,如果城门关闭,追兵转瞬即至。
却听守城人道:“天下未定,何苦难为长者。”
城门竟没有关闭。
13-11
刘秀等人在百姓的惊叫声中逃出饶阳城,马不停蹄,一路疾驰。不久,天气愈冷,渐起风雪。刘秀心叫不妙,路上落了雪,既不好行走,也不好躲藏,恐怕是凶多吉少。
大家日夜向南进发,在风雪中跌倒摔伤也不敢停留,任由风霜割面,也只能相互扶持着继续前进。幸好不久风停雪住。
经过一日一夜的急行,到达下曲阳县(河北晋州市)。刘秀见随行人员又少了好几位,但大家都没有在意,只顾各自惊喘。刘秀笑道:“昨日这一顿可是白吃了,好不容易吃一顿好的,跑上一天一夜全没了。”
王霸笑道:“虽然没了,香喷喷的滋味还在。”大家都跟着发笑。
“这种要命的饭,还是少吃点。”朱祐万分感叹。
邓禹道:“现在河北都被王朗控制了,吃不吃都一样要命。”
铫期道:“吃了也是要命,不吃也是要命,那为什么不吃。”
众人又笑。
刘秀见大家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依然精神很好,心中很是欣慰。
说笑间,忽听远处传来马声嘶叫。众人大惊失色,紧接着探兵来报,说敌人的追兵已近。众人面面相觑,望向刘秀。刘秀一言不发,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万千念头,无从思辨,本能地把手往前一指,众人继续南逃。
有人道:“再往南去就是滹沱河。”
众人只顾赶路,无人在意。
正奔跑着,探兵来报:“大司马,前面是滹沱河,无法渡过。”
众人一下都愣住了,河不能渡,追兵又将至,如何是好?
“河水没有结冰吗?”
“冻层太薄,不能过人。”
人群乱了方寸,开始低声议论。
刘秀见众人惊惧,喝道:“休得妄言,如此寒冷天气,怎会不能过人?”众人惶恐已让刘秀从最初的慌乱镇定下来。他心中清楚现在除了渡河,已没有别路可走。一路而来,有不少人已经悄然离开,刘秀能够理解,那是他们可以拥有的选择。但刘秀没有选择,王朗绝不会容许河北境内有第二个刘姓政权,现在哪怕就剩他一个人,刘秀也必须走下去,哪怕只有一线机会,刘秀也决不放弃。
“元伯,你再去仔细探看一下。”
王霸应声而去。
有人道:“大司马,不用再看了,追兵快到了,我们赶紧找寻别的出路吧。”远处马蹄声似乎已依稀可闻。
又有人道:“大司马,这冰也不可能这一会儿就变厚了,咱们想别的办法吧。”
对众人的议论,刘秀恍如无闻,心中却一片雪亮,现在除了往滹沱河进发,他刘秀哪里还有其他选择。无论如何,一定要渡过滹沱河。
众人见刘秀不语,虽然心中恐慌,也不复再言,默默跟着刘秀。冷冷的空气中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和远处若有若无的马蹄声。
远远见王霸疾驰而来,众人心都快蹦出来了,忙迎上去。
“怎么样啊?”早有人急不可耐。
王霸冷静地看着刘秀道:“大司马,冰层结实,完全可渡。”
众人刹那间笑逐颜开。
刘秀道:“探兵果然是妄言啊。”
众人急急奔向滹沱河。
刘秀暗想,如果冰不可渡,又当如何?天气如此寒冷,当真泅渡?远处兵马之声依稀又起,刘秀已无暇思考了。不管怎样,哪怕就自己一个人也必须渡河!
众人到达滹沱河边,见河水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冰层果然能渡过人马。刘秀喜出望外,忙组织大家过河。
人马刚刚到达对岸,对面的兵马竟已追至河边,众人大惊失色,眼看追兵已踏上冰层,众人慌忙寻路逃命,但脚下全是河石荒草,哪里还有路,草石上全是冰霜相间,仓促间,有人摔倒,马上有人抢过去扶起就走,又有人摔倒,正慌乱间,忽听背后连连惊叫声,只见追兵接连坠河,原来河上冰层已始融化,无法渡人。
众人暗道侥幸。刘秀对王霸赞道:“使我们安然逃脱,元伯之功啊。”
王霸道:“这是明公的威德,使神灵能保佑我们。周武王白鱼之应也不过如此。”当年周武王在孟津横渡黄河讨伐商纣王时,一条白色大鱼从河中跳入周武王的船,军师姜子牙称为吉兆。后来周武王果然诛灭了商纣王,建立了周朝。
刘秀道:“元伯的诚心为我们感动上天,滹沱河结冰就是最好的吉兆。”又独对王霸道:“疾风知劲草!努力!”
大家这才明白方才刘秀要王霸再探之意,细想探兵怎敢对刘秀和众人撒谎,不过是刘秀要借王霸之口让众人安心到河边而已。幸好天气极寒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冰层冻厚,更幸运的是全部人马刚刚渡过便又消融,真是天意侥幸啊。人人心中对死里逃生的侥幸充满敬畏的喜悦。回看对岸气急败坏的追兵渐行渐远,虽然前途坎坷,但大家心中油然而生对希望的向往和对胜利的自信。
13-12
辗转南行,进入唐阳县(河北新河县)。到达南宫(河北南宫市)时,天色渐变。不久风雨大作,北风吹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雨水湿了衣服冰冷不堪。众人正自哆嗦,忽见不远处有一房屋,离路边不过数百步远。房门破烂,窗户洞开,似乎已荒废多年。
众人欣喜,急急奔入房中。一入房中,没了风雨,顿觉温暖,但很快就感觉到衣衫的湿冷,裹在身上,像落入冰窖一般。大家咬紧牙关忍受着寒冷,几乎无法言语。
有人一边跺脚一边咒骂。屋子并不大,但足够大家挤在一起休息。屋子一角有一扇破门,连着另一间小屋,黑咕隆咚,看不清里面。有人脱下外套开始寻找休息的地方,忽见亮光一闪,冯异竟在屋子中间点起火。火光一起,屋子里顿起暖意,大家围坐在火堆旁边,将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在火前慢慢烤着。
屋里越来越温暖,大家心情也渐渐放松。淡红的火光映照在众人脸上,像涂抹了一层神秘的金光。听着外面“簌簌”的风雨声,更觉屋内温暖。
忽然有人道:“谁的衣服烤糊了?”
果然便闻到空气中一屡淡淡的糊味,却是臧宫的衣服,众人哄然大笑。臧宫一把扯起衣服,并不说话。臧宫在昆阳之战后与刘秀逐渐相熟,到洛阳后开始追随刘秀。
刘秀笑道:“君翁是怕柴火不够,想用衣服给大家取暖。”
果然有人担心柴禾不够,起身在房屋内外找寻。众人围着火堆有说有笑,乐意融融。
不一会,冯异忽然端出一碗用小麦煮好的稀粥。刘秀吃惊地问道:“公孙,你又从哪变出来的一碗粥啊。”
冯异笑道:“将就着用一个破釜煮了一些。”
刘秀让冯异将粥让给大家喝,冯异道:“粥不多,明公你先喝吧。”
“大家都喝一点吧。”
众人烤着火,身上已渐渐温暖,纷纷道:“明公你吃吧,这一路上还得靠你费心。”
刘秀执意不肯喝。冯异诚恳道:“明公你要不喝,也没人会喝,我们还需要您带领我们走下去。”
众人也纷纷道:“明公,您喝吧。”
刘秀心中感动,知道自己不喝,大家也不会喝,便接过碗,喝了一口,又递回给冯异。冯异却执意要刘秀将一碗都喝掉,刘秀不肯再喝,众人也不喝。刘秀只好将一碗小麦粥都喝了,冯异这才将剩下的粥让大家每人喝上一点。
风雨一直未停,众人临近着火堆休息,虽然饥饿,却睡得很香。
刘秀久久不能入睡。环顾左右,从滹沱河到这里,又有人默默离开了,也不知他们在什么时候走的,不管怎样,该去的终究会去,该留下的始终会在。听着众人的呼吸声,刘秀不禁心潮澎湃。火光映红了破旧的屋子,潮湿的空气在火光中变得如雾如烟,慢慢飘散。
也不知明天又会是怎样的凶险?再往南便是钜鹿,钜鹿离邯郸已经不远。如何穿过这些郡县呢?穿过后又走向哪里?难道真要回到洛阳?
很多年以后,相依为命的兄弟们都得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富贵,但富贵的风光却难以像穷困的温暖如此打动每一颗无私无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