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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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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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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冠百王——刘秀传》连载

第四十六章 兵发幽州(1-4)

18-1

刘秀在邯郸休整兵马,同时派出官员到各郡县进行招抚,很快稳定了河北局势。但对于何去何从?刘秀在心中反反复复的掂量。长安肯定是不能回去的,而这邯郸,又怎能长住呢?谢躬的兵马也驻扎在邯郸,名义上是为了稳定局势,实则是为了监视自己。他虽然不能左右自己的行动,但对自己的举动了如指掌。不管怎样,自己现在还只是长安的朝臣。

对于谢躬,刘秀无所谓爱恨,他欣赏谢躬的才能与品格。而在谢躬心里,对刘秀的能力与品德也是由衷敬佩。在英雄眼里,没有殊死的敌我,只有胜负的尊重。但在现实面前,每个人都必须有所选择。政治的对抗,没有人能真正置身事外,英雄无不在成败中选择又在选择中成败。刘秀知道,自己与谢躬之间,成不了朋友就只能是敌人,连陌路人的机会都没有。

刘秀的将领们却没有那么多掂量,王朗称帝,曾经让不少人暗藏异心,但刘秀在战胜王朗的过程中展现出来的能力与胸怀彻底征服了他的追随者。刘秀没有说过未来,每每困难时刘秀会鼓励大家努力,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努力,也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前景,但在心知肚明的前景期待中,人人都希望从刘秀口中听到努力的前景。但刘秀生性谨慎,没有谋划与把握,他从不妄言。刘秀的谨慎让将领们既期待又害怕,期待他一直如此,无可阻挡,水到渠成,又害怕他一直如此,无所相托,不知所终。

将领们开始想方设法探求刘秀的真实心意。

利用休整期,众将领安排酒宴,邀请刘秀相饮。刘秀不嗜酒,但生性随和,言谈风趣,常与将士一起欢饮。刘秀明白将领们酒宴的目的,不过是想试探自己对未来的真实心意,众人的期待反而使刘秀内心明静如水。

席间有人感叹,“真没想到这么快就灭了王朗。”

有人道:“若非明公指挥有方,只怕今日我们还在邯郸城外。”

刘秀道:“都是众人之力,岂可归功于我。”

另有人道:“这一路遇到那么多艰险,总能化险为夷,只怕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众人看向刘秀。

刘秀笑道:“当然不是凡人能做到的,因为诸位都是英雄。”

众人喜笑满脸。

邓禹道:“上次要不是元伯把大家骗到河边,真不知会怎样?”

“我可没骗你们,河水结冰哪是我能左右的,也许真的就是老天爷的旨意。”王霸神情肃穆,没有一丝言笑。在他心中,一直对那命悬一线的微妙时刻充满了莫名的敬畏,也许别人听了只是付之一笑,但王霸亲历了那番变化,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曾让多少人徘徊在生死之间的那份侥幸。跟随刘秀亲历各种点滴,使王霸明白了成就大业的英雄,不在于他能得到多少侥幸的机运,而在于他能够不放弃成败间的所有努力。

“哪里是天意,是明公之心。”聪明伶俐的朱浮早已猜出当日刘秀要王霸去看河水之意,“要不是明公坚持到河边,我们哪里能够脱险?”

众人点头称是,忽听铫期道:“我一直觉得在下博那个老人很奇怪?他怎么能那么巧在那儿等我们,又怎么恰巧知道信都在等着明公呢?”

众人议论纷纷,无不在心存侥幸的感叹中升起对冥冥之意的敬畏。

冯异道:“明公这一路走来,虽然屡遇艰险,却无不逢凶化吉。面对敌人,无论有多强大,都能云开雾散,获得最终胜利,看来天意与民心俱在明公啊。”

刘秀道:“看来你们都喝多了,尽是胡说。我们现在才取得一点点胜利,又哪是我的功德。没有各位勠力同心,我刘秀现在还不知在哪里?”刘秀的感慨发自内心,“伯卿不在信都坚守,我们只怕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没有真定王的合作,我们短时间内也难以稳定河北局面。不是几位将军带着渔阳上谷骑兵到来,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取胜。还有谢尚书的协同作战,我们才能收取邯郸。正是诸位的团结一致,才有我们的无往不胜。”

大家感念刘秀之言,但谁都清楚,这支队伍,虽然英雄众多,但如果没有刘秀,一样会是乌合之众。刘秀的能力能压住才俊的张狂,刘秀的品德能消除英雄的戾气。在刘秀身上,已经不再只是英雄才气,而是凝结着所有追随者的远大梦想与执着信念。

朱浮道:“明公所言极是,但如果没有天意,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与成功呢。”

众人附和,刘秀笑而不语。

朱祐突然走到刘秀跟前,朗声道:“现在天下未定,长安已是一片混乱,明公有日角之相,岂不正是天命所归。”朱祐自幼与刘秀关系亲密,自是希望能把大家的心愿讲给刘秀。

众人刹那间安静下来,都热切地看着刘秀。

刘秀双眼一瞪,喝道:“是谁在信口胡说!刺奸将军何在?赶紧把他拿下!”

朱祐见刘秀一脸怒气,不似玩笑,不敢再言,灰溜溜回到自己座前。

有人道:“刺奸将军喝醉了。”

众人大笑。

刘秀也不再问,站起身来对众人道:“我与各位同为朝廷平定天下,大家不得妄言其他,如今天下尚乱,需要大家努力,相信朝廷终不会负了各位。”

众人不语,在这些乱世英雄的心中,只相信真正的英雄,绝不会相信无道的政府。大家见刘秀如此,也不再多言,只是欢饮如故。

朱祐的话似一粒种子,落在众人的心中,再也无法去除。

18-2

过几日,长安使者来到邯郸,敕封刘秀为萧王,同时宣布黄河以北的军队全部复员,要求各位将军回长安就职。长安一面加封刘秀,一面派出苗曾任幽州牧、韦顺任上谷太守、蔡充任渔阳太守,幽州的人事之变让刘秀可依凭的基地被长安彻底控制了。

刘秀推说现在王朗初定,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等河北安定了就回长安。使者无话可说,只得回长安复命。

众将领得知,纷纷挤到刘秀房中,表示不接受这样的安排。刘秀笑道:“朝廷考虑大家征战辛苦,让大家受赏休息,你们有什么不满意呢?”

冯异道:“明公,您是凭单枪匹马闯出来的局面,怎么能就此放弃。”

刘秀笑而不语。

王霸道:“当初明公您在河北举步维艰,朝廷不派一兵一卒来帮助我们,现在凭什么要我们回去!”

“我们绝不回去。”铫期愤愤不平。

“我们不回去!”众人跟着附和。

刘秀理解大家的心情,自己何尝甘心就这样解散军队,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在众将领们面前评说朝廷的决定。

朱浮道:“朝廷背恩忘义,我们正好可以自己开天辟地。”

众人点头称是。

朱祐道:“刘玄倒是会打主意,还真把我们当傻子。他们不想用我们,我们也不想靠他们,正好独立……”

刘秀瞪了朱祐一眼,朱祐不敢再说。

耿弇道:“明公如今独掌一方,岂能受制于人。”

耿弇见刘秀不语,又道:“我们跟着明公就是希望能够建功立业,岂能半途而废。”

贾复在一旁道:“对,大丈夫不建立盖世功勋,还不如横尸荒野。”

“明公怎能忍心大家横尸荒野。”

刘秀大笑,“你们若要横尸荒野,只怕阎王爷也从此没法闭眼了。”

众人都跟着大笑。

刘秀见众人议论纷纷,独吴汉沉默不语。听邓禹说吴汉为人质朴却很有智谋,刘秀笑对吴汉道:“子颜当初从南到北,如今又从北到南,可谓是走南闯北,你有什么好见解?”

吴汉忽听刘秀问自己,竟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但见刘秀眼光温和,豪气顿生,缓慢而坚定道:“我吴汉愿随明公杀尽天下恶人,重建天下太平。”

吴汉缓慢的语气中透出一股杀气。刘秀点头道:“杀尽天下恶人,重建太平,正是英雄所愿。”刘秀并不嗜杀,但他知道如今的世道没有杀气只怕难以立足。

话音一顿,刘秀又道:“如今朝廷要大家偃兵修文,也是希望早日安定。”

贾复道:“如果刘玄有明公这样的才德,天下早就安定了。如今的长安,花天酒地,乌烟瘴气,朝廷如此,哪是想让我们偃兵修文,不过是猜疑嫉恨,想夺取明公的兵力,也太小瞧我们了吧。”

刘秀心知贾复说得在理,但现在天下群雄并立,自己身为朝臣,哪能与长安公然对立,何况谢躬尚在邯郸。刘秀不想让贾复多说,忙道:“君文休得胡言,大家身为将领,不要对朝廷妄加评议,你们有什么怨气,将来用到战场上去。各位都是世不二出的英雄,若在盛世,必能治国安邦,生逢乱世,自当平定天下。你们都是有雄心壮志的人,必不会埋没于草野,我刘秀也定要与各位同享功名。”

18-3

众人散后,邓禹来找刘秀。他知道刘秀性格谨慎,在众人面前不会轻易表明心迹,大家只是各凭己意猜测。邓禹虽然明白刘秀的心志,但长安逼得如此急迫,已让人无法安心。

邓禹问刘秀道:“明公下一步作何想?”

刘秀笑道:“朝廷现在不是要大家回去吗,正好卷甲归田。诵读诗书,岂不正是你我向往的生活。”

邓禹明白刘秀说笑,正色道:“谢躬等人,如何处理?”

“如刺在梗,又当如何?”

邓禹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去掉才能一了百了。”

“谢躬这人也算是朝廷难得的忠臣。”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不能降服他,就只能远离他,既然不能远离他,就只能除掉他。”

刘秀默然。

邓禹道:“明公既然心存四海,就由不得太多细碎仁慈,能够建立太平才是您对天下百姓最大的仁慈。”

两人正说着话,冯异进来。冯异见刘秀和邓禹正在说话,便欲退出,刘秀道:“公孙有什么,但说无妨。”

冯异稍有犹豫。

邓禹道:“公孙也是来劝明公拔刺去芒的吧?”

冯异知道刘秀迟迟不敢向众位将领袒露心迹,就是因为顾忌谢躬,也正是想来劝说刘秀早日除掉谢躬。冯异道:“长安终究会败亡,他愚忠于刘玄,纵然我们不除掉他,他也一样最终难免败亡。”

“既然他终究要败亡,何必非要用我们之手?让大家都不安心。”

冯异道:“现在朝廷已经把明公逼到悬崖上了,他们何尝让您安心?他们派人前往北方郡县,控制幽州,这明显就是不信任明公。”

邓禹接口道:“何止是不信任,分明就是要釜底抽薪,让明公没有安身之地。”

这一年经历了太多风浪,刘秀已经不在乎自己占有多少地盘,他在乎的是有多少人能帮助自己攻取和经营地盘。

冯异道:“如今连支持我们的上谷渔阳都被刘玄控制了,明公想安然已经不可能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刘秀笑道:“只要有你们在,还怕他什么风。”

冯异道:“我们自是不怕他们,但不得不防小人陷害。”

邓禹道:“谢躬必须除掉,否则我们会处处受到牵制。”

刘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邓禹和冯异不再多说,两人开始私下密谋除掉谢躬。

18-4

第二日,刘秀正在临时住处温明殿休息,听到有人争论,正欲起身,就见耿弇急冲冲进来。

刘秀看耿弇一脸急切的样子,从床上坐起来,笑道:“大耿,什么事这么急。”

“明公,我们从上谷渔阳带来的骑兵现在损失很多。”几个月时间,耿弇已经从一个阳光少年成长为稳重青年了,清秀稚气的眼神变得成熟犀利。

刘秀知道连续的恶战使骑兵兵团损失很大,“你们为平定王朗立了大功,这次好好休整一下,犒劳一下大家。”

“我不需要休整,我要回上谷去招募兵马补充军队。”

“王朗已经消灭,还补充军队干嘛?”

“现在王朗虽灭了,但各地还有很多变民,平定河北的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刘秀笑道:“你说的看似有理,但朝廷已经命令我们全体休兵,还要大家一起复员,同到长安受职。”

耿弇急道:“萧王绝不可以听从,我们也绝不会听命长安。现在长安已乱,刘玄根本没有能力应对混乱,他们迟早会败亡,绝对成不了气候。”

刘秀一下从床上跳下来,喝道:“伯昭,你说错了话,妄议朝廷,恐怕我也不能保你。”

耿弇见刘秀一脸严肃,不禁一愣,自从追随刘秀以后,耿弇对刘秀的感情早已不是最初的崇拜,已经变得如至亲一般的信赖和亲密。耿弇看着刘秀,坦然道:“我知道萧王待我赤诚,我视萧王也情如父子,所以我才能对萧王一片赤心。”

刘秀哈哈一笑,请耿弇坐下,“大耿,我和你开玩笑,你说得好!请讲下去。”

耿弇继续道:“不是我希望刘玄溃败,而是他们实在是有负天下英雄和黎民百姓。当初,天下百姓被王莽害得苦不堪言,人人都想念刘姓,渴望重建汉室,大家听说汉王朝重新振兴,无不欢欣鼓舞,就好像婴儿脱离虎口,回到了慈母怀中。可惜刘玄任用奸佞,压制忠良,他的将领们,只知贪图荣华富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虽立,却让老百姓又重新陷入了痛苦的深渊,现在百姓反而怀念新朝时期没有战乱的日子。这样的朝廷还能不败亡?萧王礼贤下士、爱惜百姓,您的英明传播四海,无人不知。现在只要萧王号召,天下便能凭着仁义恢复秩序,让我们能跟随您建立伟大的功业。”

“伯昭,你讲得非常好,我们自是要平定混乱,但现在北方有变,招募之事并不容易。”

耿弇道:“现在王朗刚刚平定,大家士气正旺,幽州的变化不足为道。虽然四方变民很多,但他们杂乱无章,正是我们平定他们的好时候。自古以来,政权都是平定天下、造福百姓的重要工具。虽然人心思汉,但现在枭雄并起,无不窥视天下,萧王绝不能让非刘姓的人得有天下。”

刘秀赞同耿弇的想法,河北的变民有很多,已经形成规模的变民兵马有铜马、大彤、高湖、重连、铁胫、大枪、尤来、上江、青犊、五校、五幡、五楼、富平、获索,还有一直活跃在山东的赤眉,总数近百万人计。其中铜马与赤眉规模最大,各自有二三十万人,但这些人马各自为阵,混乱不堪。

刘秀又单独询问邓禹。邓禹支持耿弇北上征兵,但对目前局势顾虑重重,“伯昭的胆识与胸襟没有问题,但现在北方情况已变,如果没有人照应,恐怕发生突发事件就不好处理。”

“你说得很对。”

“现在上谷太守已换,伯昭前去征兵势必不会顺利,若上谷不能得手,别的郡县就更不可能出兵。这次过去,极有可能引起冲突,去的人必须要能处理好冲突,控制住局势,否则冲突一起,既募不到兵,还与长安形成对立。必须要有人能与伯昭配合。”

“谁去合适?”

“子颜合适,子颜话不多,但精明果敢,这种形势,他去最好。而且他和伯昭两人在渔阳上谷的人脉关系都很好,出现意外也能相互照应。”

于是,刘秀拜吴汉、耿弇为大将军,令两人一同回幽州招兵。临走又特别嘱咐,“此去艰难,你们身负重任,要见机行事。如果顺利,你们便将兵南下,我会率军北上,与你们会合,共击铜马。如果不顺,你们就不要纠缠,只管南下,与我会合。”

耿弇自信一笑,“萧王放心,我们一定不让您失望。”

吴汉向刘秀一抱拳,本想说“一定不负萧王所望”,话到嘴边却只说“谨记萧王之言”。

刘秀又道:“切记,你们安全归来最重要,百万大军也不如你们于我之重要,切记,切记!”

两人听刘秀如此叮嘱,心中感动,各带数十名亲兵直奔幽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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