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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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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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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冠百王——刘秀传》连载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东宫之变(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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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圣通走后,刘秀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哪里是自己心中母仪天下的皇后。当初立郭圣通,半是因为阴丽华的极力推让,半是因为当时能做太子的只有刘彊,加之对时局的权衡,刘秀接受了自己并不喜欢的方式求得皆大欢喜的局面。

时间终究会证明,委曲求全从来不会得到皆大欢喜。

身为天子,没有立自己最爱的女人为皇后一直是刘秀心中隐隐的痛,而这样的牺牲竟被郭圣通轻视,这让多年来一直觉得愧对阴丽华的刘秀实在无法平静。对郭家,自己何尝心中有愧,为什么一定要牺牲爱人的名分,为什么要一再容忍郭圣通的怨忿,郭圣通不在乎皇后之名,可刘秀在乎。从登基的第一天,刘秀就在心中为阴丽华留起爱人的名分,为了所谓的皆大欢喜,自己隐忍了整整十七年。心中曾经的愿望,如今再次被郭圣通无端的怨愤点燃。而且郭圣通猜忌的心性让刘秀无法相信自己百年后郭圣通还能够善待阴丽华和诸皇子们。

看着窗外细碎的光影在深秋中颤动,刘秀突然想起多年前,一样的秋风秋叶,一样的细碎光影,二姐刘元笑呵呵地告诉自己,阴家的女儿将来贵不可言,光影如旧,音容犹在。刘秀心中一颤,自己亲手拿走了心爱人的贵不可言,一定要亲手还给她!

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长久压制委曲求全,机缘与真情所至,虽千万人,吾往矣!

建武十七年(公元41年)十月,刘秀不顾群臣反对,亲自下诏:

“皇后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今遣大司徒涉、宗正吉持节,其上皇后玺绶。阴贵人乡里良家,归自微贱。‘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宜奉宗庙,为天下母。主者详案旧典,时上尊号。异常之事,非国休福,不得上寿称庆。”(引自《后汉书》)

而后刘秀晋封右翊公刘辅为中山王,食常山郡,封郭圣通为中山太后,所有尊崇规格如同皇后,随后将诸皇子晋封为王。又改封郭况为大国的阳安侯,封郭圣通的堂兄郭竟为新郭侯,封郭竟的弟弟郭匡为发干侯。

郭圣通改封为中山太后,除了名分改变,其他一样未变。郭家得到丰厚的封赏,但郭圣通心中却惴惴不安,也不敢抱怨一句,一想到历代被废的后妃们无一能够平安,郭圣通心中不寒而栗。刘秀给郭圣通最宠爱的儿子刘辅以最大的封国,郭主也一再安慰,但依然难以消除郭圣通心中的恐惧,不知自己能否善终。

郭圣通带着母亲郭主,跟着刘辅离开京城,前往她曾经的故乡。

刘秀亲自为她送行。看着郭圣通就要远离,刘秀心中升起由心的怜惜,不管怎样,郭圣通为自己生育了六个孩子,是自己十七年的皇后,也曾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陪伴左右。看着郭圣通哀怨、深情而难过的眼神,刘秀极尽劝慰,让她不要有担忧,安心快乐地生活。

郭圣通一言不发,默默流泪。

刘秀也眼含热泪,在心中默默叹息。

世间爱恨,究竟如何?

岁月带走了过往,就不复重来!真情失去了信赖,就无复从前。

相处时满怀幽怨,相别时又深情如前。郭圣通泪眼流不尽离别京城的心酸,看着刘秀的热泪,郭圣通掩藏不住心中的挚爱,任凭泪水尽情地流啊流……回不去的从前,忘不了的恩爱。

从今后,天各一方,如何度过往后一季又一季的怨和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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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最终拒绝了匈奴的和亲请求。卢芳请求入朝觐见,刘秀不想讨论任何有关匈奴的事,下诏卢芳明年春天再入朝。

刘秀的诏令让卢芳心怀疑怨,不久再次反叛。但此时的卢芳相对于汉朝廷的北方防线已经微不足道,卢芳战败,逃亡匈奴,十余年后在大漠深处寂寞而死。

不久,沉寂了近十年的隗纯带着宾客逃离洛阳,但他完全低估了仁厚的底线与实力的强弱,隗纯逃至武威时被捕获诛杀。

建武十八年(公元42年)二月,蜀郡守将史歆反叛。史歆占据成都,自称大司马,并向周围郡县发布檄文。宕渠县(四川渠县)人杨伟、徐容起兵数千人响应。史歆当初是岑彭的护军,跟随岑彭多年,深谙用兵之道。刘秀不敢大意,派吴汉带臧宫、刘尚率领万余人前往征讨。

建武十八年(公元42年)四月,交阯兵乱更甚,刘秀派遣伏波将军马援率楼船将军段志领兵出征。刘隆被重新启用,拜为副将,随马援一起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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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圣通被废,让太子刘彊一时心灰意冷,对自己太子之位忧心忡忡。刘秀对匈奴温和的强硬以及接连出现的几起反叛让刘彊心中又有莫名的兴奋,也许是源于对刘秀征战天下的崇拜,也许是向往有朝一日也能像刘秀一样建立伟大功业,刘彊希望能有机会在刘秀面前证明自己。

刘彊来见刘秀,向刘秀请教对付匈奴与叛军之道,刘秀淡然一笑,“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

“前番卢芳反叛,后又有隗纯逃亡。如今匈奴不断挑衅朝廷边关,交趾未平,蜀郡又有反叛……儿臣希望能为父皇分忧。”

“你认为当怎样做呢?”

“儿臣愿为父皇平定……”刘彊见刘秀表情怪异,吓得不敢再说了。

刘秀心中一震,吃惊地看着长相秀气的太子。刘彊的雄心让刘秀感到不安,但刘秀理解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他还无法真正理解一个国家需要什么。

刘秀必须要打消他好战的倾向,否则会成为这个历经战乱的国家最大的危险,也许他并不能理解国家安危的根源不是来自于外部,而是来自于内部。

“彊儿,作为天子,面对的最大问题永远不是外敌,而是百姓,尤其作为一个庞大国家的朝廷,要切记这一点。”刘秀仔细斟酌对刘彊的用词,既不想伤了他的志向,也不想纵容他的自大。

刘彊一脸茫然,不敢应声。

刘秀接着道:“国家有幸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现在需要的不是战争,而是休养生息,即使在未来,也不应当被战争所主导。”

“可是不消除外部强虏,就始终会是国家的隐患,边地的百姓就总会遭殃。”

“强虏并不是隐患,他们没有吞并中原的能力与实力,也不会有那样的念头,他们不过是企图用武力夺取利益,却不知会由此付出更大的代价。但如果是内部治理出了问题,强虏才会真正成为国家大患。只要国富民强,边防自然就强大,无论对于谁,一旦自身出了问题,就一定会有灭顶之灾。”

“那国家还养兵干什么?”

“养兵干什么?”刘秀陡然升起怒气,“亏你将来还要治理天下,养兵就是为了打仗吗?军力强大是为了遏制战争而不是为了引发战争。懂得强弱的核心,拥有正义的信念,一小支军队也能击败数量庞大的军队,否则投入全国之力,赢来的也不会是胜利而是亡国。”

刘彊只觉脑袋“嗡”地一声,不知所措地看着刘秀,木然地点头称“是”。

“回去好好读书,看看强大的秦朝是怎么灭亡的,最起码也该知道王莽为什么失败!不惜民力,妄图依靠军备,简直就是痴人做梦。动用天下的兵力不下百万,却没有赢得一场胜利,这样的朝廷还能不灭亡吗?”

从刘秀那儿出来,刘彊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自从郭圣通被废以后,刘彊对刘秀的每一句话都格外敏感,总感觉父皇在质疑自己将来做天子的能力,总是猜想父皇哪一天会废了自己。刘秀的话深深敲击着刘彊年轻的心,他所有的梦想和自信被刘秀无情地击溃,但他却不敢在刘秀面前有任何表达,每次见到刘秀,刘彊就变得畏畏缩缩,手足无措。

刘秀虽然经常批评刘彊,但对谦恭仁厚的太子还是满怀希望,只是刘彊从来不知晓父亲眼中的自己。刘彊日渐认为自己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天子,这让他痛苦,却不知如何排解。刘彊的焦虑日甚一日,他宁可不做太子,也不愿承受这样的内心煎熬。刘秀让他看秦朝灭亡和王莽灭亡的史事,这让刘彊更加怀疑父皇一定另有深意。

刘彊的宾客幕僚们都看出了太子忧心忡忡的状态,联想到郭圣通被废,人人都感到危机,开始寻找出路。甚至有人给刘彊出主意道:“太子是一个危险的位置,皇帝不安,兄弟嫉恨,随时都有杀身之祸,既然皇后已被废,恐怕离太子被废的时日也不会太远了,与其等祸患来临,还不如辞去太子之位,远离是非祸患。”

刘彊深以为是,向刘秀提出辞去太子之职。

刘秀非常震惊,皇子们都是刘秀亲自挑选的天下名儒进行教授,尤其是太子。太子虽然喜好军事,但知书达理、深明大义、仁慈厚道,将来无妨成为一位好君主。刘秀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同意刘彊的辞职。

刘秀安慰刘彊道:“你身为太子,担负未来国家之任,怎能轻言辞位呢。你母后之事,并非因罪所致,不过是她的言行不适合母仪天下,你不要妄自多疑,令我心中不安。”

刘彊见刘秀态度坚决,不敢坚持。

刘秀拒绝了刘彊的辞位,对刘彊厚爱如故。但刘彊的辞位让刘秀有了新的思考,如果有万一,那么能顶替刘彊的只有刘阳了。刘阳是阴丽华所生,也是刘秀最为欣赏的皇子,聪明好学、温顺仁慈、果敢善断,集中了自己和阴丽华的所有优点,尤其是大气自信,这是心性敏感的刘彊难以相比的,刘秀也曾暗自叹惜刘阳不是长子。毫无疑问,刘彊会成为一位明君,而刘阳也完全有能力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君王,刘秀既是欣慰也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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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汉带领兵马平定了成都之乱,又沿江而下击溃杨伟、徐容,诛杀了各级头目两百余人,将参与起事的数百家迁离乡土,安置到南郡和长沙郡。

不久,原武县人单臣和傅镇通过传播巫术发动叛乱,占据了原武县。刘秀派太中大夫臧宫率领朝廷北军前往平定。

臧宫将原武城包围,但城内人多粮足,一时难以攻克。

刘秀召集公卿诸侯询问计策,有人提议悬赏征杀单臣和傅镇。众人正议论时,刘阳站出来道:“这并不是好办法,城中人受妖人威逼诱惑,必不会长久。他们中一定有人后悔,谋求逃亡,但被大军紧急包围,使很多人都没有来得及逃走。如果放开一面,令城中人逃亡,必然会导致城中慌乱,到时一个亭长也足以擒拿他们。”

众人议论不决。

刘秀当场指示臧宫按刘阳的办法实施,果然很快就大破原武,斩杀了单臣和傅镇。

刘秀事后在群臣面前对刘阳大加赞赏。

刘秀的赞赏大大刺激了刘彊的心,他是太子,却从未得到过刘秀的赞赏,尤其是在群臣面前,难道父皇是有意这样吗?刘彊刚刚安定的心再次狂烈地震动,他再也无法平静,再次向刘秀请辞,刘秀依然拒绝。但此时的刘彊已经认定了不可再居太子之位,他请邓禹等老臣向刘秀表达坚决辞位之心。

建武十九年(公元43年)六月,刘秀终于接受了刘彊的辞位,正式立刘阳为皇太子,并改名为刘庄。

刘秀改封刘彊为东海王。刘彊前往东海国,发现将鲁郡被并入东海国,东海国已成为了最大的诸侯国。刘彊心中惶恐,向刘秀上书请求去掉鲁郡。刘秀没有同意刘彊的请求,他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曾经钟爱的太子真诚的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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