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邓禹在野王县拜别刘秀后,率领大军一路向西,经过箕关(河南济源)进入河东郡。河东都尉闭关据守,邓禹派人前去招降,都尉不降,邓禹大怒,率兵强攻,连攻十日,大破箕关,而后进围河东郡府所在地安邑(山西夏县)。安邑有更始的王匡、刘均守卫,把邓禹牢牢挡在了安邑之外。邓禹发动强攻,接连几月,始终无法攻破。
此时,更始大将军樊参带领数万人从安邑之南的大阳过来,准备攻击邓禹。邓禹派出积弩将军冯愔、车骑将军宗歆、建威将军邓寻和赤眉将军耿,取道解县阻击樊参。
王匡与刘均得知邓禹分兵别处,便约成丹一起攻击邓禹。双方大战,邓禹无法抵挡,连连败退。邓禹手下将领樊崇被王匡等人斩杀,军心震恐,阵型大乱,正在行将溃败之际,冯愔等人恰好击败樊参,回军来援。
双方一番激战,不分胜负,直到天黑才各自收兵。
军师韩歆和几位将领见王匡成丹等人的兵马强盛,劝邓禹乘夜撤走。邓禹道:“萧王令我们西征,是信赖我们能谋定大事,如今已过数月,我们还未有大胜,今天第一次进行大战,便因难而退,我们还如何进击长安?”
韩歆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敌方强盛,我们是远道而来,如果不能迅速攻取,就当图谋他处,何苦在这里白白浪费兵力。今日一战,士气已伤,明日若败,恐怕军心动摇。”
邓禹不同意撤退,令众将回去安顿士卒,准备明日再战。
第二日一早,邓禹布好阵,却迟迟没有等来王匡兵马。邓禹到王匡营前打探,只见王匡营垒禁闭,并无兵马动静,往里窥探,只见士兵恬然自乐,毫无出战迹象。
邓禹大惊,只怕王匡设有埋伏,但环视四周,并无可藏付之地。邓禹到营前叫阵。
王匡站在营中高处,对邓禹道:“昨日你们已是手下败将,今日还敢来战?”
“有本事出来决一雌雄!”
王匡、成丹等人不屑一顾。
韩歆、冯愔等人劝邓禹道:“他们狂妄自大,现在没有防备,我们不如全力攻击。”
邓禹不语。
王匡见几人窃窃私语,大声道:“你们罗嗦个屁,今天是鬼日,休战一天,老子明天再和你们决战!”
原来这一天是癸亥之日,癸亥是天干地支中的最后一天,被称为六甲穷日,也称鬼日,通常认为这一天不吉利。王匡成丹等将领认为六甲穷日不宜出战,令将士休息一天。
邓禹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王匡、成丹等人见邓禹几人茫然无措,不禁哈哈大笑。
冯愔、宗歆等人恼羞成怒,同对邓禹道:“邓将军,让我们杀过去。”
邓禹见王匡营垒牢固,绝非轻易能攻取,只得下令撤军。
将士们在王匡将士的嘲笑中垂头丧气返回大营。
回到大营,邓禹对众将士道:“各位,我们胜利的机会来了!”
众将士不解。
邓禹道:“昨日他们侥幸取胜,已经忘乎所以,今日因为鬼日休息一天,必然会斗志松懈。自古骄兵必败,今日看他们的神情,哪有战斗的模样。我们今日好好准备,以逸待劳,等他们明日来攻,我们一鼓作气,一定能击败他们。”
众人亲见了王匡将士的态度,心中早有了复仇的怒火。
一日后,王匡、成丹率军来进攻,直到邓禹营垒也没见到兵马。王匡等人猜想邓禹经过前日大败,怕是不敢应战,昨日又亲见邓禹将士的沮丧,现在见营寨安静无声,众人都怀疑邓禹军队已经撤离,王匡亲自带精兵往邓禹营帐察看。
王匡走近营寨,依然听不到任何声息。王匡正自好奇,忽听鼓声响起,营门大开,营中兵马奔腾而出。王匡躲闪不及,被忽然奔出的骑兵冲乱,王匡惊骇之下,无暇顾及作战,只顾逃命,正在待命的士兵一时失去主将,无所适从,霎时溃乱。邓禹全力追杀,大破王匡十几万军队,斩杀更始大将刘均、河东太守杨宝、持节中郎将弭缰,缴获更始符节六个,各级官员印绶五百余个,获得的兵器不可胜数,整个河东郡被邓禹一举平定。
邓禹西征
邓禹整治河东,重置郡县各级官吏,拜祭酒李文为河东太守,将河东郡牢牢控制在手中。经此一战,大家对邓禹用兵甚是信服。
不久,传来刘秀称帝的消息,全军一片欢腾。又过几日,接到刘秀的诏令:
“制诏前将军禹:深执忠孝,与朕谋谟帷幄,决胜千里。孔子曰:‘自吾有回,门人日亲。’斩将破军,平定山西,功效尤著。百姓不亲,五品不训,汝作司徒,敬敷五教,五教在宽。今遣奉车都尉授印绶,封为酂侯,食邑万户。敬之哉!”
刘秀拜邓禹为大司徒,封酂侯,食邑万户。邓禹大犒全军将士,庆贺在河东郡取得的胜利,庆贺刘秀的登基。
此时的邓禹年方二十四,大好年华,前程似锦。
28-2
安定好河东,邓禹率领大军渡过汾河,向长安进发。邓禹一路所向披靡,无可阻挡。更始中郎将左辅都尉公乘歙带领十万兵马阻击邓禹,被邓禹大败。邓禹的军队进入了北长安市。老百姓见邓禹的军队纪律严明,爱护百姓,与攻破长安后烧杀抢掠的赤眉军截然不同,人人都在传扬邓禹的军队,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员来降。邓禹每到一处,都会停下车马,持节慰劳归降的人,父老孩童,围着邓禹的车马,心中满是喜悦之情。一时间,邓禹之名,震动关西,远在河内的刘秀,也听到了邓禹的名声,几次下诏褒奖邓禹。
邓禹的军队士气高涨,将领们都主张乘着士气民心旺盛之时,进击长安。邓禹不许,对众人道:“我们现在拥有的部众看似庞大,但真正能够作战的并不多,前无足以作战的军士,后无足以支撑的粮秣,而赤眉军刚刚攻破长安,粮秣充足,士气旺盛,正是锐不可挡之时,我们岂能在这个时候进击长安呢?我们应当等待时机,赤眉军不过是一群强盗土匪聚集在一起,虽然有充足的粮食,但没有长远的计划,他们一定不能坚守长安,内部一定会出现变化。而北边的上郡、北地和安定三郡,地广人稀,民间家畜繁多、粮食充足,我们应把这三郡作为根据地,休整部队,训练士卒。等到赤眉军疲惫不堪时,我们再出击,就可以很轻松达到我们的目的。”
众将领无奈,只好与邓禹一起率军北上,所过郡县纷纷开门迎降。
刘秀下诏邓禹,进击长安。
邓禹坚信赤眉军终究会退出长安,执意不出。适逢刘玄被谢禄杀害,刘秀令邓禹将刘玄安葬于霸陵,并再次下诏进攻长安。
邓禹心意已决,把刘玄安葬后继续率军北上。
刘恭从长安逃到邓禹军中,极力劝阻邓禹。刘恭对邓禹道:“将军率领百万之师,得有士气民心,现在长安城内的赤眉军日夜抢劫,老百姓深受其害,正在盼望大王的兵马。如果将军进击长安,老百姓一定会奋起相助,共击强贼。”
邓禹不以为然。
刘秀又给邓禹写亲笔信:“大司徒,你是像尧一样英明的人,赤眉军,不过是桀纣之流。现在长安城的老百姓,深受强盗所害,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无所依靠,正日夜盼望你率军拯救,你应该把握时机,大胆进击,以震尉京师,安定百姓,不要负了众人之心。”
韩歆劝邓禹道:“皇上一再下诏,大司徒何苦执意不从。”
“我哪是执意不从,不过是审时度势,皇上也必会理解。”
“皇上对大司徒信赖有加,才会反复下诏,皇上对大司徒攻取长安信心百倍,才会坚持要求进攻,大司徒何苦执意。”
邓禹叹道:“我岂能不知皇上之心,皇上近日给我亲笔信,称我是尧一样的人,说赤眉军是桀纣之流,要我加紧讨伐,我何尝不想讨伐。我坚持北上,哪里是执意,我不过顺应时势,为皇上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韩歆大吃一惊,“皇上已经说到这个份了,你还这样一意孤行,你不觉得超过了一个臣子应有的行为吗?”邓禹手下部将听说刘秀的亲笔信,也是瞠目结舌,对邓禹的行为无法理解。
邓禹知韩歆素来直言,不以为意,坦然道:“皇上与我相识于年少之时,一同求学于长安,我们彼此之心,天日可表。我所执意,不过是为了给朝廷赢得好局面,哪里是为了顾全忠臣的名节。”
刘恭再次劝道:“现在长安城正需要大王去解救,不正是大王需要顺应的时势?取得长安,不仅能赢得大好局面,又能顾全忠臣名节,岂不两全其美。”
邓禹与刘恭不熟,不愿批驳,只是微笑不语。
冯愔、宗歆等人也极力劝说,邓禹不为所动,坚持己见。
邓禹夺取了上郡之后,开始征集士兵,囤聚粮草,整训部队。而后邓禹令冯愔、宗歆一起镇守栒邑县(今陕西旬邑),自己率军镇守大要县(今甘肃宁县),安心练兵,静待长安之变。
28-3
这日,邓禹正在训练士卒,宗歆的亲兵来报,冯愔击杀了宗歆。
邓禹惊道:“可是你亲眼所见?”
“我就在车骑将军身边,我们正在巡逻,忽然受到冯愔攻击……”
“为什么?”邓禹难以置信。
“冯愔说车骑将军占了他的地盘……”
“他的地盘?”
忽听远处兵马之声,亲兵道:“只怕他已经带兵过来了。”
只见东方天际已有尘土之气,邓禹忙列阵相迎。不一会,果然见冯愔领兵过来。
邓禹没想到等来的不是长安之变,却是内部兵变。
邓禹大怒,责问冯愔道:“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图谋反叛。”
冯愔道:“车骑将军骄横跋扈,我是为大司徒除掉狂徒。”
“车骑将军与你一同出生入死,何来骄横跋扈,分明是你心胸狭隘,容不得人!”
“既然大司徒如此想,我还有何话可说。”
邓禹冷笑道:“你还想说什么?你现在将兵而来,想做什么?”
“只是来向大司徒报告一声。”
原来冯愔与宗歆在邓禹手下,两人职位相同,一同镇守栒邑。初始彼此友善,但时间长了,相互在兵马整训和巡防领地上产生分歧,最后为了争夺对栒邑的管辖权而产生冲突,最终发生火并,冯愔将宗歆击杀。冯愔知道邓禹绝不会原谅自己,便索性带着兵马来攻击邓禹。
邓禹喝道:“你擅自杀我大将,十恶不赦,还报告什么?”说完下令发起进攻。
邓禹向来善待士卒,士兵之间也是极为友善,现在突然间相互进攻,都不愿死力相战。
冯愔且战且退,撤回栒邑。
事发突然,邓禹不知如何是好。韩歆安慰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大司徒不必放在心上。”
邓禹叹道:“可恨竟出现这样的事,让我如何向皇上交待。”
“皇上素知大司徒之心,又岂会因这一件小事责怪于你。”
“手下将领反叛,哪里是小事?”
韩歆道:“相比于大司徒安定西北的功绩,这不算什么,皇上心怀天下,岂能不知?何况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冯愔所率兵马,有不少曾经是皇上帐下亲兵,必不愿替他卖命,大司徒不必担心。”
邓禹听韩歆之言,心中稍定,想着“安定西北”,突然想到隗嚣。
邓禹对韩歆道:“恐怕要烦劳你出使一趟凉州,解决了后顾之忧才能真正安定西北。”
“招降隗嚣?”
“要取长安,必须安定陇右。”
“安定陇右是一步好棋,若再能取得长安,整个西北就定了,西北一定,整个天下就定了。”
出了冯愔与宗歆之事,邓禹十分后悔,与其在这里造成内耗,还不如早日进攻长安,兴许已经是另一种局面了,但事已至此,只能做好补救措施了。
邓禹道:“冯愔现在自立,既怕我们反击,也不敢招惹赤眉军,他不能向南发展,一定会往北拓展。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稳住隗嚣,恐怕翁君得早日出发。”
“我明日就启程,今日之事,大司徒还需赶紧报告皇上。”
邓禹叹了口气,感觉愧对刘秀,不知如何是好。
韩歆道:“皇上知你之心,必不会责怪于你。”
邓禹只得派人向刘秀报告。
韩歆持节代表刘秀任隗嚣为西州大将军。
自从归附刘玄遭到一系列凶险以来,原本多疑的隗嚣更加慎重,但犹疑之下,终究还是接受了韩歆的任命。对于韩歆的任命,隗嚣表面上接受,心中却另有打算,现在割据势力尚多,将来谁可统一天下还不好说,观望是最好的选择。
隗嚣的幕僚们劝道:“大王既然接受了洛阳政府的任命,就应该及时派人到洛阳表明心意。”于是隗嚣派使节前往洛阳晋见刘秀,正式接受刘秀的称帝。
过几日,冯愔领兵向西北扩展,被隗嚣在高平(宁夏固原县)击败,夺取了全部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