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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虚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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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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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正人田锡传》连载

第三十四章 馆间杂谈

这一幕,被刚刚踏入茶楼几人看见。为首官员和两人交换眼色,表示钦羡。另外两人也频频点头,面露欣赏之意,于是他走上一步,向这贡生举手作揖:“适才某等听阁下高论,钦佩之余,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贡生起初还在大笑,并未见一行人入店,忽然有人问询,竟是位居官的长者。看那官员礼贤下士,竟屈尊而问,吓得贡生夹带浓厚山东腔调忙不迭回礼:“不敢当,不敢当,晚辈乃滨州渤海(今山东省滨州市)人,是今年入榜的贡生,名叫胡旦,字周父。”

“噢,你就是胡旦!好啊,好!早闻胡公子大名!不期竟于此处想见,甚是难得!”为首官员面露惊诧之色。

“哪里,哪里!不知……大人如何称呼?”胡旦战兢兢问道。

一旁的毕士安听到“胡旦”二字也是一惊,对为首官员朗声大笑,“哈哈,太素兄,看来今天几位才子都到齐了!”说着,拉过一旁略显腼腆的年青人说道:“来,来,元之啊,快来见过胡公子,你们还是老乡哩!哈哈,真是巧啊!”

“胡兄,安好!在下王禹偁,字元之,是毕大人的门生,在此拜过胡兄!”虽然年青人并不知眼前这位穿着寒酸的贡生有何值得两位大人如此敬重,不过他还是谦逊地表示礼仪,不过按照年龄,事实上他还大胡旦一岁。

“原来是元之兄!幸会,幸会!不知您老家山东哪里?”

还不及王禹偁回答,为首官员拉着胡旦手,就像老朋友一般:“胡公子,来,此处不宜交谈,不如咱上楼续茶再聊。今日我为胡兄再引荐一人,他也是今年的贡士,说不定你两还合缘呢!”

胡旦被眼前几人搞得有些糊涂,不过他清楚,这必是朝廷官员无疑。尽管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一会士第二身份竟然引得如此关注,滋生起的小小的骄傲之情,很快被荣幸之情冲破,对自幼贫寒的他而言,他隐约觉得这就是他人生的最初机遇。自然也不推迟,爽快随几位上楼。

敲开一间贡生住舍,里面正是刚刚还埋头读书的田锡。田锡见到几人到来,也只认得为首那位官员,至于其余三位,均还陌生,不过落座一盏茶功夫,大家便都熟识起来。

为首官员正是主持今年会试的知贡举宋白。

宋白,字太素,也作素臣,大名(今属河北)人。太祖建隆二年(961)进士。为官已近二十载,从县令做到左拾遗,拜中书舍人,直到现在的知贡举。

相信一些细心的读者可能注意到,田锡中进士拜官,最初便是这左拾遗,可对应这个名称,并非直观对应其职事,也不知其官阶品衔,再比如这知贡举又是何官何职,官至几品,可制约何官何人,对于历史小说,必将涉及官场斗争,这是最重要的判断信息,然而若要一一解释,那也累赘繁琐,然而这却是笔者创作小说时最深恶痛绝却必不可少的研讨。而对于不熟悉宋史的看官,自然也不能了解这些名类繁杂的官衔,这就让看官与文学作品间产生隔阂,造成阅读障碍。由于接下去的故事还会出现无数身负不同官衔,官阶的人物,所以笔者最好还是就此做一番简单科普,以便将来笔者行文舒畅,以及看官理解的便利。

要说让看官真正头疼的或许仅仅只是了解某人某官的官衔,品级,只要区分了某某官员级别大小,或许就可随着性子,欢快轻松看他们斗权,斗技,斗嘴。可作为笔者,却不可轻易描绘某某为“一,二,三品”官阶,而忽略其官衔,官职,官事,将某人以“几品大官”或“几品小官”一笔带过,也不可像明清历史戏剧那般,就将官员出场时,旁白一个姓字名谁,或者外加个一听就知道官职官事的官衔名称即可。需知,田锡做官25载宦海生涯,相关政敌或同盟的官衔,官阶也各有升迁或黜贬,不可能“一职定性”。另外,最让笔者头疼的还是,这宋朝官制是史学家公认的历朝历代最为冗杂繁复的混乱记录,甚至不少史学家都搞不清某官衔对应的官职和官事,所以要介绍起来也极是麻烦。

有人说宋朝年间,官制基本都沿依隋,唐三省六部制,这不假,不过他们忽略了北宋初年,官制真正承袭的是五代时期混乱的中央官僚制度,加之后来太祖为制约武官而分权所做的官制改革,更是将北宋本已复杂混乱的官衔目录变得更混乱不堪。举个例子,明清历史剧中,地方官员只需表称县令,县丞或县尉,就可大体明白其具体职务,以及官职大小。县令,是一个地区负责行政的长官,就相当于现在的市长或县长;县丞为县令辅佐,可理解为出谋划策的师爷,在《三侠五义》类侠盗评书中往往也称呼其“狗头军师”,这想必是县丞最直白易解的大名了!而县尉呢,掌握一县的治安,可以想象成市级或县级派出所所长。虽然古代地方行政划分为州,郡,县,乡,其各个同职官衔名目不一,却非常相似,比如郡守(又名太守),郡尉,郡丞。而宋朝时期的官衔和官权有时并不匹配,与官事又并不相关,甚至往往同一职务下,还要设置能够牵制其权限的机构或职务,虽为“虚职”,其影响力或者说实际拥有的权力却远大于“正职”,从过去历朝历代亲政太监和上书言事的正统大臣在政治斗争中发挥各自的平衡且微妙关系中,或许可窥一斑。譬如同样是一个地方官员,北宋时期就颇为难解。宋朝的地方行政区划,基本上是两级制,即府、州、军、监为一级,县为一级。宋朝的地方官均以中央官吏派出任“知XX事”,高级官吏则称“判XX事”。以州为标准单位,多称“知X州军州事”。知州照例兼厢军正印职。除知州外,每州设“通判”一人,其与知州并不是隶属关系,类似隋朝通守。州一级发出文件,必须通判签署,才能生效。通判相当于监督员或政委,目的就是要牵掣下知州的权力。而这仅仅是地方官员的最高官衔配置,若是低级别的粮米油盐,军务杂事官衔就更难以描绘,更别说汴京城里为皇帝服务的京官职务,更是种类繁杂无计,不可甚数。不信?举例宰相一职,就教你瞠目结舌。

宋朝有“宰执”这一提法,是宰相和执政的合称。宰指宰相,只限于同平章事、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和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以及南宋的尚书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和左、右丞相等首相和次相。副相包括参知政事,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尚书左、右丞,与枢密院正副长官,合称“执政”。所以,后文中有赵普与卢多逊同为宰相或宰辅的时期,看官不必见怪,实在并非笔者考证不利,胡乱串改历史,而是“宰相”一词实在是一种方便解说,宋朝时期几乎不存在三国时期像诸葛亮那样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集军,政,三司于一身的权倾朝野的重丞。不过即便作为左,右丞相,同平章事或者各类宰辅,也是权力极大的,几乎可以在各自领域一手遮天。这些宰辅虽然权力范围各异,却各有制约,相互结党或暗斗而内耗,这也便是赵官家分散集权的用意所在。

为了更简明方便让看官了解和梳理宋时官制脉络,或许只需介绍宋时太祖为集中中央集权而作之分权改革。宋初,中央设中书、枢密、三司分掌政、军、财三大务,宰相之权为枢密使、三司使所分取。宰相、枢密使、三司使三者的事权不相上下,不相统摄。中枢官制是中央集权的轴心,官称和实职的分离,使朝廷内外大批官员无所事事,三省六部多有更迭,握有最高行政权者是“宰执”。宋代专制主义中央集权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基本上消除了造成封建割据和威胁皇权的种种因素。为了防范文臣、武将、女后、外戚、宗室、宦官等六种人的专权独裁,太祖及太宗时期,还制订出一整套集中政权、兵权、财权、司法权等各种制度。某种意义上说,宋朝官制的“混乱”是有政治目的的,这也是“三权分立”的改革之必然结果。

言归正传,时任知贡举的宋白,当时已渐露头角,名声鹊起,胡旦听闻大名后,竟瞠目结舌,没想到今日所见之人,便是自己会试的大考官。这等于说,自己也是宋白的门生之一。而宋白知道胡旦的文采,自然还得归因不健全的司考制度,当年糊名制还未实行,这也为宋白之后主持几届会试及殿试的“贪污”提供了便利。尽管后来被太宗一句:“若发榜以后,招致人们的议论,那就砍掉你的脑袋来平息众怒!”吓破胆而改正录取名单,却留下了一辈子招人非议的名声。此劣迹让其一生举贤爱士的清名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也让宋白后悔不迭。这或许是宋白一生无数雅名下唯一的污点。

而在他下首座的官员叫毕士安,字仁叟,又字舜举,时任监察御史,出知乾州。官阶为从七品,比宋白正四品的官阶正好低了三品半。两人当官一先一后,后来自然熟识,只是毕士安为外调官员,又没多少业绩,混了十多年还是刚入仕时的官职。后来相互介绍,问了田锡年庚,笑道:“某今年刚好四十余一,小太素两岁,大表圣也两岁。正好夹个中头。”

被宋白问及回京缘由,毕士安答:“前些日太宗另召,故回京候差。因为正逢殿试,拗不过他百般纠缠,便带吾门生元之一路游玩至京,一来让其见见世面,二来也好让他拜望下知贡举大人。”说完撇嘴看看元之,似乎埋怨顽皮,旋即又谄媚望向宋白。此言既出,宋白明白,这毕士安寻他也为引荐他的得意门生,以求将来求仕时得些人情便利。

宋白一笑,对再次拜礼的王禹偁仔细打量。尽管这青年衣冠朴素,却长得清秀无比,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再看那胡旦,也是一身青布简麻,比较二人,似乎更寒酸简朴,那眼中放射出年青人桀骜的神光,却也不输王禹偁。两人年纪仿佛,约莫二十三,四光景,再看自己的得意门生田锡,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书台上还晾着刚刚写完的诗歌。对爱才若渴的宋白而言,服装,出身皆不关心,只要有真才学,必然将来擢取功名。宋代拔取进士不象唐代重视品第,所以寒士进入仕途的情况开始大大增加了,在他睿智而长远的眼光中,此茶席间诸位皆已同官员,或者不出几年,擢位高于自己也未可知,所以他从来不放官架子,对贡士门生都另眼相看,格外器重。

“在座诸位有某同僚,亦有某门生,今日还得见胡,王二位公子,神才风流,气宇昂然,真欢喜不已。只是不知王元之,为何没参加今年科举?”

王禹偁称谢太素公厚爱,只是推辞自己才学不够,且年龄尚幼,不敢造次学门翰林,想要再深造几年再参加科举。一旁毕士安耐不住性子,帮忙解释到:“并非此子才学不济,偏偏去年不幸丧母,正值守孝期间,故此断了科举心思。若以其才学,当今文坛适如昌盛再辟,亦堪留一隅籍名!”

“噢,仁叟兄如此高抬,想必元之必有过人之处!”宋白惊异于毕士安这般不遗余力推荐门生。他知道,毕士安此人鞠躬自检,从不说大话,若非王禹偁的才学远甚于仁叟自己,否则是难以美玉抛市的。

问及缘由,毕士安也不避嫌,如数家珍将王元之的文采机敏抖落出来,闹得一旁本就生性腼腆的年轻人红着脸听完老师讲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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