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赵普的回归,某种意义上也是宋太宗挽回其政治及军事局面的一个重要因素。这个人物,在宋初开国时期,有着举足轻重的历史地位。若要说这田锡为何半年之内,从著作佐郎,一跃而成左拾遗,其中当然也有缘故。这缘故便在卢多逊与赵普的党争之中。
话说自赵普重回京城,卢多逊便整日惴惴不安。两人先前交锋已有两次,互有胜败,可惜卢多逊不够老辣,最终没将赵普贬至偏远州境,而是纵容其留在离汴京不远的州郡,却不知赵普虽被贬黜,却仍和京城旧势交通信息,对京城政治时局的动向了如指掌。赵普养精蓄锐,尽心谋划,这次归朝,所献第一计,目的便是将卢多逊的党羽,分散各地,以瓦解其实力。好在卢多逊也聪明,他当然明白赵普这一招的用意,可皇帝已下旨意,自己也无法更改。虽然自己的党羽一下去了大半,可自己却要一直紧跟皇帝,片刻不离。就连太宗亲征太原,他也跟随着,他明白,只有接近皇上,其权利才能有所依附和发挥,若是此刻离开皇上,其多年苦心经营的成果及势力,将被赵普瞬间架空,瓦解,绞为齑粉。
而老谋深算的赵普,当然也知道卢多逊这老贼,不会离开他的“活命池”,所以也并不与其争风吃醋,去抢那战火刀面上的风头,而是老老实实呆在汴京,为皇上料理国事。趁此机会,积极拉拢他的新兴党羽,也就是先前他提议补缺的那些新进官员,包括胡旦,田锡等人。作为宋白和李昉的门生,向来与卢多逊不和。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赵普自然也和两位老相识打好关系。
待到卢多逊随太宗征讨北汉大胜而归,发现风向一时变了方位。回到京城后,他虽被加任兵部尚书,官位又上升一级,竟只有十数人陆续去他宅邸拜贺,使他好生奇怪,进而懊恼。料定是赵普这老鬼在京这半年搞得花样,怕失势日久,再难挽回,便开始采取一些霸政措施,比如下官觐见或奏疏,均需通过他的审核才行。另外,既然现在战事稍定,一些老臣都回归朝廷。他就又劝太宗,应外放一些新官。他自因田锡当年讲武殿顶撞自己,便不喜欢这人,故亲策太宗此人可除京西北路转运判官,太宗应许。消息传到田锡这里,田锡本不乐外职,故又上表太宗,乞居谏署,他却不知,这表折早被卢多逊扣下。
太宗回朝大约过了一周左右,筹备大捷典礼。太宗端坐大殿之上,百官朝贺,自然又是文武百官对太宗征讨太原大捷,平定北汉的功绩一番吹嘘,这田锡也没能免俗,自是一口气作了《升平感遇诗》二十章,敬献太宗,太宗阅之大喜,赞道:“此乃吾为帝四年,所见最好之颂诗。田著作郎,汝之心意,寡人已知晓了。汝有何求,尽管说来!”
“臣下闻陛下得胜归朝,自喜不自胜,感慨而发几篇,以谢皇恩浩荡,令四海升平。实不敢有苛妄!若陛下真要赏赐,我已拜表乞居谏署,如能足臣下之愿,便已感激涕零,不复他念!”田锡跪拜曰。
“上表何在?”
“早些日子已交与卢中书……”还为等田锡说完,卢多逊抢着回答:“报陛下,近日陛下刚回京都,臣怕师途劳困,不敢搅扰,所以将田锡上表暂且收下,待日后呈上御览。”
太宗瞪了卢多逊一眼,也不多说什么。
赵普趁机进言道:“田著作郎有此谏表之心,诚陛下之幸也!朝中若是多些像田著作郎这样一心为君的谦诚表率,陛下就不用担心那些奸佞臣子作乱而误国了。”说完,也似有深意地瞅了卢多逊一眼。
卢多逊低头不语,再不敢多看太宗一眼。
半月后,班旨改左拾遗,直史馆,并赏赐绯鱼袋。这意味田锡不仅仅能参加这种朝贺或重大节日的大朝礼,连一般常朝也可以参加了,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他就能与百官一样同殿议事了。这令他欣喜不已!同时,因为赵普对自己的褒荐之恩,心生感激之情。
一个月后,田锡又作一首《圣主平戎歌》,想要呈送太宗览阅。可惜又被卢多逊阻拦。《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二这样记载道:"时庐多逊专大政,有司受群臣章奏,不先禀多逊则不敢通。锡初从幸大名,欲献《平戎歌》,多逊许之,始得进御。又尝诣阁门献书,请皇帝东封,其书不实封,且言已白多逊,阁门吏乃受其书,又令锡依常式署状云:'不敢妄陈利便,希望恩荣。'锡自念有言责,欲关说于上,犹如此委曲,事体非便,乃贻书多逊,乞自今谏官上章勿令阁门署具状,多逊不悦。”这便又引出田锡的《上宰相书》一案。
赵普得到消息,又专程来拜田锡,陈说利害,怂恿田锡朝上将卢多逊罪状控告太宗。他是最懂察言观色,体恤人心之人,知田锡正直癖性,必然会被说动。果然第二日朝堂上,田锡将卢多逊阻塞言路之事作为谏表呈上,太宗阅后怒责卢中书,赵普趁机火上加油,再三挑拨,使得太宗对卢多逊宠溺渐失。卢多逊自此更恨田锡。
当初,赵普出京镇守河阳,卢多逊上言自辩说:"外人说我妄自议论皇弟开封尹(即当年的晋王赵光义),皇弟忠孝全德,你们哪里会有间隙!况且昭宪皇太后临终时,我实际上参与接受遗命。知我者是你,希望你明鉴。"宋太祖亲手封上这封信,藏在宫中。而此时,卢多逊失势难保,赵普又秘密对宋太宗上奏说:"我是开国旧臣,被权幸大臣中伤。其实当年昭宪皇太后临终遗命时,在场者是我"于是说到昭宪太后遗命以及先朝上书自辩之事。搞得宋太宗一时不知该信谁的话,日夜焦灼不安。遂去宫中寻访,终于访得赵普先前上的奏表,因此感悟,不久,重新起用赵普为宰相。卢多逊知道自己谎言随时会被戳穿,越发感到不安。
至于太宗为何不安,昭宪皇太后临终遗命又是什么?这又得牵涉到太宗登基前那个“斧声烛影”的夜晚发生的,一件不为人知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