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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虚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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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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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正人田锡传》连载

第一百零四章 高山流水

就在田锡被责授海州(今辽宁海城)团练副使时,已经53岁。如秋风扫落叶般,朝堂中资格最老的一批官员,也陆陆续续在这几年中入土成沙,只不过有的留下美名,而有的留下骂名。

譬如武官中较为著名的有曾经征蜀有功德大将军刘福,生性残忍,滥杀无辜的北汉降王刘继元,以及曾经“所向披靡”,却因指挥失当,致杨业败亡而背负千古骂名的潘美大帅。

文官中呢?一者是被道安事件牵连,被贬静难行军司马的大文豪徐铉,留下了世称“大徐本”的《说文解字》、《骑省集》、《稽神录》等著作后,溘然长逝,也算不负此生;二者是惹人厌烦的王沔,朝中曾受他苛责的官员倒是拍手称快,觉死了清净;三者便是大奸臣赵普,虽得善终,但死前被冤鬼侵扰,也是凄惨。他一死,田锡也总算放下心。只不过当时自己亦受谤而责,也并不好过,无心计较太多。

然而,这些都是“该死”之人,那是因为年岁也差不多到头了。而最最不该死的一人,也就是身为太宗次子的许王元祐。

淳化三年(992年)十一月己亥日,赵元祐上早朝的时候坐在大殿中,忽然觉得身体不适,于是立即回府。宋太宗亲自前往探视,而赵元祐的病情已经突然加重,太宗喊他的名字,还能勉强回话,不久去世,时年二十七岁。宋太宗悲痛哭泣,追赠谥号恭孝。

赵元祐姿貌雄毅,沉默寡言,管理京师五年,政事没有过错。宋太宗对他尤其喜爱,赵元祐死后,宋太宗对他怀念不已,有时候甚至悲伤哭泣到天亮,写下《思亡子诗》给近臣观看。

而正因元祐之死,朝堂政治又诡谲纷乱开来。立储之事虽未定,可朝臣皆以为必为三皇子元休囊中之物,原先支持者欢呼雀跃,原先反对者惊惧不已,纷纷“倒戈”相投。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待到淳化四年癸巳(993),田锡又被责授单州(今山东单县)团练副使。《宋史》本传有证:“后徙单州。”未具年月,今姑系此。遂上《谢量移单州表》。

看管你道团练副使是何职务?乃是宋时散官官阶之一,往往为责授之职。苏轼就曾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宋代散官(散官专指闲散不管事的官职)共有十等,常授的主要是团练副使、节度行军司马、节度副使和州别驾四种。一般认为“团练副使”为从八品,相当于中校团副。因宋朝力采强干弱枝政策,诸州团练使(包括副团练使)为武臣之寄禄官,无定员,无职掌,不驻本州。不过一虚衔尔。

既为虚衔,试问田锡这些年在任上能做什么功绩?寻史料全无,可知不过是被朝廷闲养在家的犯错官员罢了。看官勿要顶真其家中私事,若要笔者生造,也不过酒艺为朋,诗赋作伴的寥以慰藉的愁闷生活,不写也罢。前章已表田锡看破官场斗争,大抵不过是“萧索中看落花”,唯叹生不逢时罢了。然而,孤寂的边城生活中,或也有所回忆,那就是他遇到人生中真正的文学知己——韩援。

韩援是何许人物,笔者未能查到过多资料,表明此人并非宋时名臣,然而能与田锡彼此相知相慕,互论文学,必也是高才无疑。在淳化四年二月奉命出使淮南,而恰逢田锡在往单州的路上,二人得以结识。田锡与之诗文相交几乎一载,淳化五年,韩援先归京,田锡相送,并赠《送韩援赴阙》诗:“我昔南宫与西掖,后来谪宦为迁客。庆泽量移往单州,长淮涂次泊孤舟。昌黎工部未相识,一见怡然如旧游。诗酒论交各相许,何如李白杜工部。海上往来将月余,烟波寄诗兼寄书。书里情深若江汉,诗中意重若琼琚。今说归京忍轻别,别夜波光荡明月。”

诗中详细回忆了与韩援相识相惜相得诗酒论交的情景,并把两个人友情的深厚与李白杜甫的相比,因为李白和杜甫之间的友谊而一直被当成佳话来传颂。他们被称作诗史中的“双子星座”,二人一个浪漫豪放,一个沉郁朴拙,虽然都是声名显赫的诗人,但并没有落入“文人相轻”的俗套,而是在别后用诗歌仍然互相传达着关怀和安慰。如杜甫的《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就有:“余亦东蒙客,怜君如弟兄。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不愿论簪笏,悠悠沧海情。”李白也在《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沙丘城下寄杜甫》等诗歌中表达了对杜甫深厚的感情。

笔者当然也可按照田锡诗文中情景,构设两人相遇之情景,或可为此章添墨增色。然而,此种俗套,对看惯风流才子相慕相吸之戏文的看官,未免画蛇添足。需知,无论笔者怎样为两人之才华渲染,都不过是小说杜撰,而真实两人之才与情,已尽赋此诗中。细细品味,自不难觉察两人高山流水的雅乐风情。笔者以为,人生若能得此中知己,诚死而无憾也!这当然是田锡的幸福,看官也应该为田锡祝福。或许这也是上天对田锡此人,文曲有余,政命不足的些许精神弥补吧。

另外,笔者在搜集关于田锡诗文资料中,还发现许多他与友人间的交流作品,这些都体现田锡对友情的珍视,以及感恩的心性。甚至可以说,田锡的诗歌中有很大一部分比例是与朋友之间交往之中写下的,有的是抒发对朋友的知遇之情,有的是送别旧友所作,有的是互相赠咏唱和酬答之作。干脆借此章谈论田锡之友谊,一股脑呈现出来,也好让看官了解田锡是怎样至情至性之人。

众所周知,田锡一生中最重要的几个知己当属宋白、杨徽之、梁周翰,这几个人都在蜀地任过职,都很赏识田锡的才华,对失意无助的田锡给予很多鼓励和帮助。正如田锡在《贻青城小著书》中所言:“弘农杨公徽、安定梁公周翰、广平宋公白,皆博我以雅道,勉我以大来矣”。田锡一生中都对这三个人的知遇之情念念不忘。又正如他在《寄梁周翰补阙杨徽之宋白二拾遗》中表达的那样:“飘零踪迹尚堪悲,唯向三贤受最知。”

这三人当中由于宋白与田锡年龄差距最小,跟田锡私交最好,对田锡的帮助也最大,田锡游学长安时还曾寄居在宋白处。他早年时就受宋白欣赏,并相求教论学。可以说,田锡是宋白的第一个真正的入室弟子。因此田锡对宋白的感激之情也是最深的,经常与之求教论学。田锡著名的文论《贻宋小著书》就是写给宋白的。写给他的诗歌就有十三篇之多。包括在失意彷徨时的倾诉,如《晚望因寄宋太素》:“春深水榭絮纷纷,支策临高日欲醺。故国已迷巴徼路,断肠空似岭头云。燕飞芳草随天远,莺啭残花隔竹闻。物景感人情不尽,因成吟咏寄予君。”

还有离别后对相聚的回忆,如《渭北春尽日作因思蜀洛旧游寄太素》:“九十日春知枉度,樽前无赖独咨嗟。空城北走诸陵道,古苑南连百里沙。翠忆玉津官舍竹,繁思金马故城花。去年方与君游洛,况味争如不在家。”

和往来唱和的诗作,如《和宋太白腊日》:“逢腊欣酬吟咏才,已知春色向人来。口脂润逐银罂赐,面药香随钿合开。梁苑辞臣堪赋雪,寿阳公主好妆梅。更怜罢腊归侵夜,重对歌宴红烛台。”

此外,还有写给韩援、王禹偁、宋玄、宋准、陈处士、韩丕、萧霸、安仪凤、高秘丞的诗作,或送别远行,或恭贺升迁,或感慨抒怀。其中不乏情真意切之作。比如刚才所表之《送韩援赴阙》。

另外,在《寄宋准学士》中田锡这样写道:“鸾舆(yu)西幸郊天日,洛水桥南乍识君。投分埙箎无异曲,定交兰菊有余芬。别来信阻年将尽,望去台高日又曛。堪恨支离何所似,波中萍叶岭头云。”此外如《留别句中正学士》中的“与君俱是锦江人,今幸星轺来过陈。乡情交分忍轻别,少留可待早秋辰。”和《赠别琅邪评事兼寄两制旧交》写给王禹偁的“我从蜀国来咸秦,长安久客多风尘。因此移居清渭北,与君在彼初相识。相识经今二十年,支离契阔长相忆。”等都是表达了对友情的追忆和珍惜之情。

田锡最初当官,也就是通判宣州时结识不少朋友并多有诗文唱和,如陈处士、樊知古、安凤仪等等。在他离任回京后,还与宣城旧友有书信往来,田锡在得官小谏后回信给陈处士等,表达了自己的喜悦与感激。信中写了一首《寄江南诸相知》,其中有“多谢宣城旧知己,寄来新句满花牋”。后来,在思念久违了的好友陈处士时,田锡在两首《寄陈处士》中分别写道“堪重高人陈处士,不来寻访已多时。”和“及瓜即是归丹阙,莫惜时来一访寻。”

后来田锡受卢多逊谗言所害,被贬知相州时,又恰巧逢好友杨垣为通判。杨垣是太平举国三年跟田锡一同举进士,他们在长安时结识,两人这次共理政事,一为谏官知州,一为御史通判。田锡对这种安排的巧合感到惊喜,因此作诗记述曰:“昔日长安际会时,客情乡思两依依。金门次第俱升达,云路高低各奋飞。御史班资知任重,谏官间绶愧才微。今来共理藩宣事,自古相逢似此稀。”

寥寥数诗,却可见田锡之真情感风貌,实为难得。古人云:“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观田锡之诗文,如见其人:对朋友心怀坦荡,毫无戒备,不矫揉造作,亦不藏心掖肺,完完全全将自己的思念和想法告诉对方,然后等待对方真诚的回复。这就是君子性情的田锡!以诚待人,以真心换得别人的欣赏和友谊。若世间人人皆能如此,那世界会变得多明媚而光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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