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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虚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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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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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正人田锡传》连载

第六十七章 华山遇仙

光阴荏苒,时光如梭。

田继冲在“白鹿国学”修学已五个年头。白鹿国学教风严谨,在诸大师授教下,田继冲学问广进,一日千里。加之这五年间有韩丕作伴学习,两人朝夕相处,吟咏合唱,即为师兄同门,相互勉励,又为竞争对手,切磋共进,田继冲的诗文造诣亦突飞猛进,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只可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那年,韩丕家父亡故,收到家书后便星夜兼程,赶回老家陕西。都不及与田继冲好好道别,只说句:“如今家中有变,事发突然,需得回家料理一二。然孝期颇长,学业之事,恐暂无暇再顾,将来你我怕难再见!”说完泣不成声。

继冲亦伤心而泣,强作精神安慰道:“汝何必说这丧气话。大丈夫云游四海,志在四方,视天地为草芥瓜囊,咫尺之距,何足挂齿。人生何处不相逢?若待想汝时,去陕西找汝便是。”

话不多说,两人至此别过。又过1,2年,田继冲仍旧安分在白鹿国学学习,但只觉学业生涯突然少了一位知己伙伴,平日竟无一人可以叙谈,更不必说私密心事,感到寂寞苦闷,无以言表。正巧此时,宋白途径白鹿,前来看望:“继冲贤弟,如今地方任期已满,皇上命我回京,另有调派。趁此机会,我亦想顺途回咸秦(即长安,今陕西西安)老宅探望探望。今路过学馆,想起贤弟,特来看望汝,向汝辞别!”

田继冲心下一动,忽然大喜,对宋白道:“我听闻太祖近年平定四方,已将大部分失地夺回。如今国泰民安,去年已重新招榜科举,可惜学业未成,不敢冒应。今番宋大哥既回京城,此机遇难求。不若让贤弟与你做个伴,一同赴京如何?”

“如此甚好,甚好!科举一事,尚也不急于一时,想来之后几年必还要举试,到时离京近些,也好办事。此趟途中寂寞,有汝作伴,哥哥乐之不极,正好也待汝看看我的家乡。”

于是田继冲当天便退了学馆,随宋白一行上路。路上修家书一封给其兄继云,说明自己北上游学之意,勿忘挂牵。随后继云又托人寄送家书及盘缠等应用之物,家书中说些关照提点的话云云,自是不提。

因是奉命回京,也无暇游山玩水,宋白与田继冲只是沿途看些异地风景,玩味些诗词的雅兴。一路无话,月余时间,便到了宋白当官后在咸秦置办的宅邸。待宋白省亲完毕,又带着继冲访问当地几位自己早已结实的雅士名流,便又匆匆上京赴任,留得田继冲住在自家老宅。临走嘱托说:“我今便要赴京任命,汝随之不便。到时究竟赴任地方,还是留在京城,我亦未知。不如贤弟先暂住此处,待我音信。这里离洛阳只隔一个郡城,通信,交通也极为便捷,若再行科举,也可方便行事。”说完,递了几十两银子给继冲用度花销,继冲坚辞不受,拗不过宋白热情,最后还是勉强收下。

一切照应完全,宋白安心上路赴京都。田继冲留在宋白家中住了些时日,想到要去看看好友韩丕。原来这宋白原是河北人,当官后挣了不少钱,于是举家迁置当时繁华的长安城(即咸秦)。当时田继冲听闻宋白说要回咸秦,便想到去探望故友韩丕的时机到了,便主动相邀作伴而行。

于是,还没待宋白音信,便先向宋白家人告辞,又修书一封给宋白,说自己去探望附近一位朋友,可能月余便归。只留下累赘物品,带了些盘缠便轻装上路,赶往韩丕老家陕西华县。

看官道,这华县在何处?离长安远吗?笔者答,远倒不甚远,约莫180余里,可这华县的华字,正有学问,其因处于华山的姊妹山少华山(又名西华山)脚下而得名。所以,要到华县,而必经少华山,这便是本章因由的关键所在。

访友心切,行路匆匆。这日正值大晌午,日头高挂,骄阳如火。田继冲赶到少华山山脚,疲乏难耐,口渴肚饥,便在山下村中找间店铺歇腿,点了些饮食。

正吃一半,忽然听得店外传来一歌,歌声虽为老迈男声,却由远及近,苍劲通透,恍如百里之外传来的天外之声。歌词云:“糊里糊涂度年岁,糊涂醒来糊涂睡。糊涂不觉又天明,复向糊涂埋心肺。明明白白又糊涂,糊涂饮酒糊涂醉。世人难得不糊涂,独我糊涂有真味。”再往外看,一道士打扮的老者,嘴对着着酒葫芦大口喝酒,跌跌撞撞进到里面。

田继冲看着这人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只见这老道虽穿着一身素黑道袍,却不见道簪,道冠,不盘发,亦不带佩剑,就连寻常布鞋也被一双破草履代替,唯一能显示其道士特征的,或许只是手上拿着的大如铜钹的酒葫芦,可与之瘦小狭扁的身材却极为不符,令人看着别扭好笑。

“来,来,店家给打酒!我要七两白的,五两黄的,都掺和在这葫芦中。”说完伸出胳膊,将刚刚喝空的酒壶重重按在桌上。自己却倒在食桌案前,嘴里又喃喃唱起一歌:“我生性拙唯喜睡,呼吸之外无一累。宇宙茫茫总是空,人生大抵皆如醉,劳劳碌碌为谁忙,不若高堂一夕寐。争名争利满长安,到头劳攘有何味?世人不时梦醒世人不识梦醒关,黄粱觉时真是愧。君不见,陈抟探得此中诀,鼎炉药物枕上备。又不见,痴人说梦更认真,所以一生长愦愦。睡中真乐我独领,日上三竿犹未醒。”

听得此处,田继冲越发惊奇,另外,对老道口中“陈抟”这名字似乎有些印象,却一时想不起来。刚想过去询问,结果店老板已将那葫芦的酒灌好,甩到老道面前,没好气道:“前次汝来打酒,半个铜钱也没给,拿了酒就跑。上次汝来打酒,问汝拿钱,汝说出家人没钱,待到化缘些钱财,下次必定补过。今番汝又来打酒,想必总该是备了银两而来,快快拿出来罢!我不信你能厚脸皮到不付钱三次!”

谁知老道闻得酒味,又从桌案上摇摇晃晃抬起头,晃了晃酒葫芦,刚想要喝,却被店家拦住。骂道:“念在汝是出家人,我没赶你走。若今次还不付钱,不仅这酒你喝不到,连这店门你也休想走出!”

老道笑笑道:“既汝要我付钱,那也非得验证下这酒是不是真酒才是。若是假酒,吾可不是拿酒钱换白水,岂非冤枉喽!”

“我这酒自是真酒,十里百家的常来我店饮食,若是假酒,还不早砸了自家招牌!”

“我看未必!”老道又嗅闻一下葫芦里酒水,摇摇头,似有嫌弃状,搞得店家有些恼火,骂道:“汝这颠道子,你要喝便喝上一口,故意想耍赖子我可不答应。就算这酒任凭汝喝,汝若敢违心说此酒非真,这酒便当送与汝喝,可却小心我打烂汝不吐人言的歪嘴!”

老道也不再多说,将葫芦对着嘴,咕噜咕噜一顿喝,片刻功夫竟然将葫芦里刚盛满的酒全部下肚,还不注意打个饱嗝,笑道:“恩——酒是真酒,可惜……”

店家怒不可遏,强耐性子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这酒品不好,臭,臭,臭!”

也不知老道在说酒味臭,还是店家酿酒技术臭,总之几个“臭”字一出,似乎将店家门前招牌“熏得”晃荡一声,气得差点没让店老板吐血。

店老板一声喝:“好你个颠道子!白喝了酒,还要污蔑咱家酒色不纯,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老道一不慌,二不忙又道:“诶,我可没说汝家酒不纯,这可倒是汝自家说的。想来确实也有些不纯,没劲道啊!”见店家还要发作,老道又笑道:“好好,也罢!既然喝了汝一壶酒,总也不能白喝!让我给汝算个命,也算结个账吧!”

“呸!谁要汝这疯道算命,汝狗嘴里亦能吐出象牙乎?快拿与我酒钱,否则看我不砸破你这酒葫芦!”

田继冲这时已起身,想要给道士解围,便听那道士对店家扬扬手道:“闹!你不是要酒钱么,汝看,送钱人到也!”

店家转身一看,是刚才那位客人,不好意思道:“客官自去饮食,这颠道子自与我买卖家有些过节,打扰您用餐着实过意不去。莫听那人胡言,怎可让您替他出钱!”

“诶,此言差矣!出家人囊中羞涩,行路多有不便,不过几两铜钱,就当舍他作个盘缠罢了。”田继冲掏出铜钱,交给店家。

店家接过钱,还假意推诿:“客官误会了,这人哪里是云游道士,就是住在本地少华山之上,因其嗜酒烂睡,乡人都唤他做“酒癫子”,或“睡不醒”,在这十里八村也有一号名声。也不知其何故,三番两次戏弄与我,我又是善良本分之人,念及他是出家人,也不计较。可今已三番,仍旧想要插科打诨耍赖,实气不过,今日定要叫他好看!这钱我怎生能收?”

田继冲见店家还有气未消,便又递过去半两碎银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不管他是本地道士,或是异乡而来,我也就当与他结个缘。这钱就当他前两次账一起还了,你务必收下,那酒水便当我买来送他,这样总成罢!”

店家接过钱,喜上眉梢:“诶,客官真是大善人。既然您愿意高抬贵手,我生意人家何必与他结怨。谢谢,谢谢了!”说完转头又瞪了老道一眼,想再骂一句,又怕买单那位客人不乐意,也便叹口气不再言语,自回去干活。

田继冲对老道微笑点头示意,回到自己桌子继续饮食。没料想那老道竟也跟了过来,一闻桌上酒菜,不住暗咽口水,似垂涎状。继冲一笑:“道长若是饥了,与我同食便是!”说完又让店家添副碗筷,递与老道。

老道也不客气,自顾自吃将开来,虽非狼吞虎咽,却也只捡那贵重的菜肉吃。看得田继冲一脸茫然,以为老道真是饿了,便又让店家烧了几个肉菜,推到老道近旁,道:“道长慢吃,慢吃!”

待到老道一顿酒肉下肚,桌上狼藉一片,面上酱嘴油唇,好不舒爽痛快!打个饱嗝,伸个懒腰,也不和继冲道谢,起身就要走。

“道长留步!”

老道转身看看田继冲,面色古怪道:“以为汝真心赏我酒菜,莫想到还是不甘心也!”

田继冲诚恳道:“吾乃真心与汝共饮食,非别有他图,道长误会了。”

“非有他图,又何必留我?”

“适才道长进店时,自歌曰‘陈抟’,这个名字我似有耳闻,再观道长容貌,总觉得哪里见过,实想不起也,不知道长是否见过在下?”

只听对面老道忽然爽朗大笑,声若洪钟:“我以为汝忘记我了,星君,三十年不见,别来无恙乎?”边说,边又入席,这一惊一乍间,让田继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田继冲困惑道:“莫非我两真的认识?可我非星君也,不知道长在说哪位?我乃四川洪雅人,姓田,名继冲,字圣表。”

道长一笑:“汝不认得我,那是汝忘了。我可认得你,所以才专程下山来找你啊!你自离华山后,倒是清闲快活,把老熟人忘了也罢,竟还忘偷我的宝贝酒儿。今朝特地找汝来赔我酒的。可惜汝今朝……诶,这顿无味酒饭,就当是赔我罢了。”

一番话说得田继冲头晕眼花,神迷心惑,愣在当场,不知说什么好。

道长见状,知道星君已身介凡体,往日神识,记忆皆障于心窍。也不敢多调笑,只说:“阁下不必深究老道话语,就当某是颠道子便是。既汝今日赠我饮食,老道必也要赠汝一物。”

“道长客气了,某今番遇到道长,并非有所求赠,只是有些眼熟,又颇感亲切,故此邀汝同席。另外,某见汝放歌若无人,其中词句颇为有趣,敢问……敢问道长,除了喝酒和睡觉,汝还嗜好哪样?只此一问,不敢复求。”

“哈哈。人生不过吃拉撒也。除了喝酒,睡觉,我也想不出人生还有什么更有乐趣之事!”

“道长过谦了,汝之诗文虽嬉皮随便,细细品嚼,却有高深滋味。在下不才,平日也好作些诗文,如蒙不弃,是否可以指点一二?”

道长听闻田继冲请教自己诗文,差点笑破肚皮。心想:汝自星君下凡,竟然向我请教诗文,这不是想让我献丑么。于是说道:“诗文之事,乃拙拙小技,何必挂齿。若说指教,阁下真是抬举了。只是天下之大,技能之繁广,汝又何必拘泥一隅,你我之道缘在此,只为这般,只此一技,汝受用终身,又复何求?”说完举起空葫芦,在继冲眼前摇晃两下。

继冲犹是不解,问道:“这是何意?”

道长神秘笑道:“自汝盗我仙酒之时,便注定今朝汝与我之仙酒之缘矣!”

继冲不信,气愤反问道:“汝屡次污我盗汝之酒,此无理之极!我与道长素未平生,怎可能盗汝之酒。倒是今日,我帮汝换了酒账不说。我不知何谓“仙酒之缘”,也不知汝是否“酒仙”,汝若要相信,除非有真实凭据,否则便是信口雌黄,贻笑大方!”

道长见田继冲变色,也不生气,仍乐呵呵道:“此言有理!汝要我如何证明?算汝前世今生可否?”

“道长如会玄黄之术,无需算我前生后世,只算我今生便可!”

“哦!这有何难?我无需知汝生辰八字,不看汝手相,亦不测字卜卦,只瞧瞧你的面容,便可知汝吉凶祸福,今生造化,汝信否?”

“道长但讲便是,信与不信,我自会斟酌。”继冲仍怒气未消。

道长见田继冲这模样,暗自好笑,因为他眼中之人,不是田继冲,只当是发着怒气的文曲星君,而此种情景,是极难看见的。也想缓和下气氛,遂问道:“阁下莫气,生气伤身啊!不如测算汝命之前,汝来猜算下我的年纪,可否?”

田继冲一脸狐疑,看看老道样貌,脸上褶皱及头发颜色,大略判断道:“若吾非眼拙,汝至多六十有余,未及七十也。”

老道笑着摇摇头,说道:“不对,不对,再往上猜!”

“莫非道长已过杖国之年?”

“不对,不对,再往上猜!”

“难道道长……已到耄耋?”

“哈哈,在汝眼中,我就这般年轻?再往上些!”

“不会已到鲐背了吧?!”继冲口气越来越僵硬。

老道仍然摇头。继冲看着老人,虽然脸面积布些皱纹,眼角的鱼尾纹也散发开来,然而一头黑发中,却看不见一根银丝,若再要猜上去,说他已达珍寿,犹自不信,遂不再猜。

老道抚须大笑道:“某今年正好百寿矣!”

田继冲看着这老道长,不可置信地摇头不止。无论从乌黑发色,还是从洪亮的声音,健朗的举止看,若真要说他已达百岁,这人的气色也显得太过年轻,除非是老神仙下凡了。可古人是极重诚信的,一般而言,不会说虚言,更何况是出家人。尽管田继冲不信,却不敢对道长人品产生怀疑,还是硬生生接纳了这个事实。

待到轮到老道给他看相算命时,只一句:“汝今年三十二岁,为求仕而来,可惜仕运坎坷,即便他年高中得仕,政命亦坎坷多舛!只因汝非辰年生,却硬冲三辰之贵煞,可惜,可惜。汝名虽得高人指点,可解三一太岁,然不完全。若不改名而“继冲”,迟早必为奸人所害,汝政命亦毁矣!”惊得田继冲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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