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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虚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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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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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正人田锡传》连载

第六十九章 神仙洞府

这陈抟有三项绝活,一来是玄易之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料500年天下大势;二是观人面而卜其前生后世,祸福吉凶;三便是仙酿酒艺。据传说,其仙酿酒艺和紫薇斗数皆为吕洞宾所传授,而看相的功夫,则是得授于一位叫麻衣僧者的世外高人。

看官懂得歧黄之术者,或许听说过《麻衣神相》一书。这是本古人对人体相貌进行系统叙论的奇特的相术著作。只是对其作者,史料所载不一。有说是麻衣僧者的著作,也有说是他弟子陈抟根据师傅的相术知识而总结之大成,总之,无论何种,都说明这麻衣僧者不凡的相面功夫。

据传,这位麻衣僧人姓李,名和,字顺甫,河南内乡人,是宋代一位仙风道骨式传奇高僧,既精通相术,又擅长易学、术数,并将其融为一炉。其世居秦中,父李思温,号西宁君真人。生于晋穆帝升平元年(公元357年)三月十五日。史书记载他“绀发美质,臂力绝等,性明慧 ,契悟玄要。”意思是说麻衣子当年头发深青带红,长相英俊挺拔,体力超乎常人,天生聪明才智,能深刻领悟道家玄学。因修行时常葛巾麻履,也就自称麻衣子。洞内冬暖夏凉 ,常年温度恒定,四季如春,且空气不干不湿,舒适宜人,确是一个绝佳的修身养性之地。晋孝武帝太元九年(公元384年),李和二十有八,以学道之志,告请亲友。常独行终南山,逢一道者倚阜危坐,谓真人曰:“吾久候汝,授以秘诀 。南阳之间,湍水之阳,有山灵堂,汝往之,当有异人率从拜附,可以拜神功苍茫。”真人神其言,往求灵堂于湍阳者久之,莫遂所在,遂遇樵者,欣然导入洞门……自是坐洞中十有九年,终成正果。后其下山云游四方,真人道术大行,各地乡人益神之。晚年结交陈抟,两人相见恨晚,遂成亦师亦友之关系,并将其得意的相术功夫教授陈抟。享年一百有一岁。

陈抟得其真传,自然欣悦无比。加之其本身研究黄易之学,此道一点即通,毫不费力。将其生平所遇之人一一校验,果分毫不差,方知《麻衣神相》果如其名,乃世上超绝之“神相之术”。这《麻衣神相》是将人面各部对应十二宫,分别为命宫、迁移宫、官禄宫、财帛宫、福德宫、夫妻宫、兄弟宫、子女宫、交友宫、田宅宫、父母宫、疾厄宫,以相说、十观、五法、切相歌、论形俗、论气色等方法全方位分析人生命理,其奥妙处,学者亦宜参详,推求真妙,不可忽诸。

且不论当日陈抟遇田继冲时,如何分辨其面相十二宫,又如何观其神,气,色三样,之后又如何讲说,其中玄机妙理,恐怕也只有陈抟一人得知,笔者不敢妄揣。只说他一番话,将田继冲的性气脾性,以及生平三十年来,人生轨迹,大事小情说得一般不二,分毫无差,惊得田继冲目瞪口呆,再想刁难询问,却已张不开口。

陈抟解释道:“大凡观人之相貌,先观骨格,次看五行。量三停之长短,察面部之盈亏, 观眉目之清秀,看神气之荣枯,取手足之厚薄,观须发之疏浊,量身材之长短,取五官之有成,看六府之有就,取五岳之归朝,看仓库之丰满,观阴阳之盛衰,看威仪之有无,辨形容之敦厚,观气色之喜滞,看体肤之细腻,观头之方圆,顶之平塌,骨之贵贱,骨肉之粗疏,气之短促,声之响亮,心田之好歹,俱依部位流年而推,骨格形局而断。汝骨骼清奇,身健体泰,面之五官中正,亦有不凡神气。气色血旺而不亢,可谓神清气朗,然有不足处,在于命宫。(双眉中间印堂部位)我观汝眉宇间存隐伏之斗杀戾气,乃汝正直脾性的好争斗的反应!孔子曰中庸者,既衡也。汝虽有一身浩荡乾坤的正气,却失衡于圆通,终究怕为之所累!”

“可当如何化解之?”

“化解之法并非没有,适才贫道已说,因汝生肖鼠相之形难以承接辰龙鼎运,到时必有灾劫,只需将汝改名,以冲破生辰之大贵的福禄,便可消灾于无形,只是汝本身贵命终不能至于顶峰,诚遗憾也!不过,法相再神奇,终究外理,命这东西最终还取决汝内性调节。”

“如此说来,田某已心悦诚服,改名一事容某在考虑考虑,毕竟关乎先祖辈分传承,宜从长计议。不知道长可否再将我未改名时之未来命运测算一二?”田继冲对这老道先前的气恼早烟消云散,此刻倒是心中颇感幸运,今日平白得遇仙道,怎可放弃大好机遇,不好好追问自己前途命卜。对于老道提出的改名消劫一说虽已动心,却不想盲目执行,还想听听他怎么说再行定夺。

可惜陈抟这老神仙最坏不过,知道田继冲已信他八九分,却也未深信无疑。心下笑那星君如今既已入凡胎,今日不戏耍之,更待何时?便晃了晃酒葫芦,空空如也倒不出一滴酒水,口中无限惆怅呐呐道:“又没酒了!”

田继冲见状,又想买酒送上,可那陈抟似并不领情,道袖一挥,转身就走。田继冲追上,问道:“仙道此番就要走么?何不再……喝一壶再走不迟?”虽极力挽留,连口吻都恭敬许多,可陈抟只摇头说句:“这家店的酒,哪是人喝的?我自去喝我那神仙酒喽!”

说完头也不回,直往门外走。听闻此言的店家,气得差点没追出店门。田继冲也不迟疑,付了账便匆匆追上陈抟道长,道:“若道长要走,也让在下送汝一程。我也正好赶路去会个朋友。”

陈抟笑道:“不用会喽,他早已先行一步,去喽!”

“汝不知我朋友姓字名谁,怎知他已不在?”田继冲心下狐疑,却也不敢再造次,要是当初,他定当这老道胡言乱语,可此时,他可不敢这么说了。

陈抟相激道:“汝若不信,去看看不就知道。此地自是少华山脚下,华县村庄便在前方十里,脚程好的话,半个时辰便可赶到。”

田继冲再要想问,已觉不必。韩丕家住华县,自在少华山下,虽未和陈抟说明,他却早已得知。而今与韩丕多年不见,若他离开家乡也实属常理,如此想来,大抵韩丕可能真已不在。想再问陈抟去何处寻人,又觉多余。思来想去,韩丕既已不在老家,如今天涯茫茫,一时也寻他不见,而这仙道却真实在此,如轻易放过,以后到哪里寻他?便问:“不知仙道仙乡何处,在那座名川大山修行?”

陈抟又笑道:“汝不听店家骂我西华山上的酒癫子,睡不醒,此山自是吾采酒,做梦的桃源乡,哈哈!”

田继冲一拍脑袋,心中自嘲道:“想也是,这么快就忘了。可惜今日与仙道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只怪我缘分浅薄,不能与仙道深交,此诚憾事也!”却没想,这心中之声,却似被陈抟听见。只见陈抟停下脚步,说声:“到了!”

还没等田继冲反应过来,陈抟转身问道:“此乃西华山入口,汝欲去见汝故友,还是陪吾上山再喝几杯?”

此意明了,田继冲大喜,答曰:“若能与道长一块喝酒论道,田某求之不得也!”

陈抟一笑:“是罚酒!为今日见汝,不知破我多少辟谷法门,还冤枉喝了这一大壶汤不汤,酒不酒的东西,该罚,该罚!”

话既开口,陈抟也收去矜持,不再摆清高架子。田继冲也是活适的人,听他这么说话,知道已不将自己当外人,于是也开怀畅言。话不多说,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如同久违老友一般,不消二个时辰,已经爬到华山之巅。原来这陈抟的清修之地,便是山巅上一处石头洞中。洞顶石壁上,不知用何器具,刻着大大“陪睡”二字,甚是古怪荒唐,惹人嗤笑。

田继冲哪里见过这般“宅屋”!一进洞府,如入神仙庙堂,心下既忐忑,又好奇,眼睛都不知往哪里瞧才是。

这洞府起初进入极狭,约莫走上十余米洞渐开阔。里面通道昏暗,即便白天,也难看清对方面容。到了里面,反倒有了光线,是在洞顶有开口处,如“一线天”风景,阳光直落洞府中,可将中间大部分地面照亮。正如诗云:“谁知绝顶千寻地,只倚孤悬一线天”,恰到好处。大抵测算这洞府中央,约莫百平之大,其中石凳,石桌,石床皆有,且天然而成,可能后经陈抟打磨,遂成模样。可是除了这些,却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比如升火造饭用的灶台,再比如沐浴洗衣用的水池,或者如厕用的茅台等,更别说一些家用日常如扇子,油灯,纸墨笔砚等,总之光溜溜一片石壁,再也看不到其他。若说还有其他,或许是靠近石桌一处石壁上用炭石刻着一诗,借着地面反光,隐约可以看清其上字迹,写着:“春暖群花半开,逍遥石上徘徊。曾垂玉勒金阙,闲踏青山碧苔。洞中睡来几载,流霞独饮千杯。逢人莫说人事,笑指白云去来。”

田继冲引以为奇,问道:“陈道长,不知此诗何时所作?”

陈抟道:“当年壶公,赤松子,吕洞宾来洞中看我,扰我清梦,还逼我作诗,无奈乱歌一首。”

“那吕洞宾莫非是人称酒仙的“吕仙公”么?”

“正是他。他原名吕岩,可也是住在洞中,所以后来自己取个字号,便叫吕洞宾了。他可是和老婆一块在洞中修炼,哪像我,光棍汉一个。哈哈。”陈抟半开玩笑自嘲道。

田继冲也听闻父亲讲过一些关于吕洞宾的传说,只知此人是个终南山隐居的道士,曾经得中进士做官,却厌倦官场争斗,后弃官入道,修行法术。其道术高强,且扶危救困,是个有侠胆精神的一方高人。听闻陈抟能与如此大能高德的前辈为友,田继冲心中暗暗钦佩。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道同则聚,道悖则散,可见陈抟道长亦是难得的隐士高人。

田继冲又在洞府内四处查看,除了那首诗歌,似乎别的东西也引不起他的兴趣。眼见如此空旷洞府,却几乎没任何家用,甚至书典,想来长久居住此地有多无聊乏味,遂问陈抟道:“此洞府极其简陋,不知道长您平日如何度日?若要洗漱,饮食,或方便时,又该如何?”

陈抟笑道:“以天为衣,以地为床,山上泉水可用之饮用,洗漱,后山从林是吾天然茅厕,修道之人,一般起居皆备,夫复何求?”

“人有五谷之需。在下观道长洞府中亦无屯粮之所,那您平日吃喝什么?”

“山中自有野果,野味,平日若真饥荒,采些食之。况今辟谷数十载,连那野果,也自酿成酒水饮用,每日半壶或一壶足矣!喝完便睡,醒来再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已成习惯。”

“光喝酒水便能充饥?”继冲心想,辟谷一说虽也听过,实没见过。可道法高深,谁又能说这世上真没那种奇人。有些疑心,但也不敢断然否认,毕竟也见识了陈抟道长的相面功夫,对他有异样的莫测之感。

“然也!”

“可此洞府内亦无酿酒之器件,陈道长如何自酿乎?”

陈抟大笑道:“莫想到汝恁快就想喝我的神仙酒啦!汝未闻得此间有酒香么?”

田继冲提鼻一闻,这才发现这偌大洞府中果然幽幽飘溢一股不易察觉的酒香,自是好奇,东摸西看,却找不到酒香来源。陈抟又笑:“看汝就是门外汉子,酒香自从酒坛来,此处并无酒坛,汝瞎寻何用?跟我来吧!”

说完,引继冲往洞府深处再行摸索过去。原来这洞府是两面通,还有道后径直通后山。大约摸出三,四十米,来到后山洞口,放眼一望,竟是一片果林子,有各色水果,比如李子,杏子,琵琶,葡萄,桑葚,走近再看,地上还种着番薯,番茄,菊花,枸杞一类蔬植类作物,大小品种不一,参差错落,难以尽数。

可是虽然见到果园,也闻得香气,却仍然不见酒坛子,田继冲询问何故。 陈抟用手指着一片蓬松土地道:“酒坛自然埋在下头,这样酿出来的酒水才香哩!”

说完用摆放在石头旁的锄镐扒开上面的松软泥土,露出一坛坛摆放整齐的酒坛顶儿。仅从刨开的表面泥土的酒坛推测,这一大片土地下至少足有百余坛好酒。这时,香气已飘溢而出,似乎将整个林子都醉得有了丝丝甜意。

陈抟将石头上摆放的竹瓢子递给继冲,道:“汝可自尝之。”

于是田继冲小心翼翼拨开一个酒坛盖子,从里头舀了一小瓢,放到嘴边。只觉有股浓郁的果香味直蹿脑门,一尝,却是桑葚味,比之一般大多酸味为主的果酒,这酒竟然有酸甜苦涩四种味道!田继冲不解,询问陈抟。

“这便叫‘人生四味酒’。这桑葚酒,乃果酿极品,大抵寻常人家制作,取其或黑或红时节,产量最甚,却多酸味。此其不知果类节气性状之故。其实这果物,要取最成熟之紫黑时节酿制,才最甘甜,可惜此季之桑葚贵重,必被货卖,哪肯用于酿酒,所以一般人哪里能尝到最好的酒色!而贫道酿酒,自又有所不同,混其紫黑,黑红,青红,甚或出芽时节,分取不同比例合而酿之,故有四种不同风味。”陈抟得意抚须道。

田继冲又打开一坛尝之。这次只觉口中初无味,后舌蕾有渐麻之感,最后甘甜之味涌上来,竟将整个口腔,喉管充斥完全,呼吸间全是一股淡淡花香。

“这叫‘入口香十日’”。不过是菊花酒尔,吾自在酒中加入枸杞等药材,所以其味甘甜舒滑,厚重如黏浆,包裹汝之鼻喉。不用清水漱口,这香味至少可存留大半天!不过汝还未得其真味,”说着走向一簇挂满因山中湿气所凝结霜露的白菊,采了一片菊瓣,递给田继冲道:“汝含在口中,再尝一口。”

继冲照做,结果整个舌头像被凝冻一般,尤其这一瓣菊叶与舌头贴合处,如含着一小叶冰片,清凉感顿入肺腑。陈抟叹道:“本来此酒夏日饮用最为宜适,可惜这菊叶要到秋天长成,也就我这华山上气候寒冷,菊花早成,要是寻常百姓,可喝不成喽!”

其实继冲本非饮酒之人,更不会品酒,今日出于好奇,饮用一二,却不期吃上了世上最好的酒,两种酒味下肚,冥冥中似不觉爱上酒这东西,发自肺腑赞道:“本以为菊花只可做茶品,却不料做酒竟然也有此独道风味!某虽不知品酒,却也可知道长所酿之酒非酒,乃天上绝品也!”

这话听得陈抟受用,大喜道:“汝若喜欢,今日便与汝来个百酒宴如何?如此一口口品尝,要到何时!”说完,回山洞某空敞处取出几十节大小竹筒子,对田继冲笑道:“来,装酒!”

田继冲不解问道:“如何寻得如此多竹筒子?”

“这是贫道平日调酒试验用的工具,汝可知这数十年间我所调酿酒色已有多少?不论万数,也有千百了罢!”

田继冲本来目睹这地下所埋百坛酒水已是惊奇不已,而今又听陈抟酿造了不下千种酒色,惊羡之情更是无以复加,待到之后的百酒宴上,他才真正领略到,什么叫“神仙一壶酒,更胜帝王家”之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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