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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虚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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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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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正人田锡传》连载

第五十九章 仲猷初访

“小生不知田公家中有事,冒昧慕名拜访,罪过!”杨徽之拱手道。

“哪里!近日家母病逝,今日操办五七,事已办毕。今杨举人来陋室赏光,蓬荜生辉,只是现今久居僻壤,极少待客,乡下人家,也无甚好茶佳果款待,实在过意不去。”田懿不知今日有人拜访,还身穿孝服,不及换衣,只等勉强应付。

“田公客气了!某不过一乡举子,何足挂齿。倒是您,本地县令,乡绅都夸您仁义,在危难时期仍不忘百姓,仗义疏财,救济穷苦,真乃活菩萨也!今日小可一见,果真仙家气象!闻当地百姓传言,令尊大人也是一方尊隐,不知今在何处,能否得见?”

“吾父本就体虚多病,自家母亡故,追思成疾,一病不起,现在卧房休养。”

“噫!诚遗憾也!令堂大人痴情至此,足见其仁爱之心。”

田懿叹口气,点点头,将刚温好的玉岚春茶递给杨徽之道:“谢谢杨举人关心。来,远道而至偏宅,想必口渴了。先喝口茶吧!”

杨徽之接过茶水,鼻吸一气,又轻抿一口,只觉这茶淡而香,味似甘草,喝入喉中,顿觉喉管,以至胃腔温润无比,再喝一大口,顿感疲劳消退,神清气爽,不禁赞道:“过去只尝过杭州龙井有这般滋味,而今竟在洪雅品尝到如此佳茗,实在难得,不知此茶叫何名?”

田懿笑了笑,说:“不过当地罗坝地方的山上野茶罢了。有人叫它玉岚春,也不过借这地方的玉湖岚山而名。也不知前朝哪位诗家游玩此乡时所作一句“泛舟玉湖上,悠然见岚山”,被那茶农闻得叫好,用以标榜自家茶叶的营生。”

“‘泛舟玉湖上,悠然见岚山。’好诗啊!只是不知何名家所作!”杨徽之得闻此茶来历典故,为诗句暗暗喝彩。他亦不知,将来自有田园诗家陶渊明《饮酒》组诗中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名句,与此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后者留其名,前者或为某大师的佚名之作。

|“什么好诗啊!”忽然一声爽朗而熟悉的童音传入杨徽之耳中,刚狐疑际,堂口窜进一孩童身影,手上拿着酱油瓶子,不是田继冲又是谁!

孩童和杨徽之四目相视,皆一惊而呼:“是汝!”

声音同时发出,完全耦合,似同一人,逗得两人皆哈哈大笑。只有田懿不解,问道:“杨举人,你认得某家小儿?”

“是,是,何止认得,他还给我上了堂呢!”杨徽之向孩童挤挤眼睛,笑道。

“哦,定是小儿又囫囵卖弄了!若得罪杨举人,还请多多见谅!”

“哪里!贵府生得如此聪明伶俐公子,真是可喜可贺!若再过些年月,此子定将得取功名,扬名天下,到时还要衣锦还乡,告慰祖上先灵及田公您呐!”

“诶,举人言过了!此子虽然聪明好学,但顽性也重,您是不知,前几日他与邻村财主家娃子玩斗蛐蛐,虽然赢了人家,却招人嫉恨,被殴之,故吾教训其不可持才傲物,时露锋芒。今闻汝言,料定其必又显能,诚可恶也!迟时必当严厉训教之!”说完,田父目光又瞪住继冲,吓得他不敢再言语。

似乎想起什么,田懿对继冲厉色道:“叫汝去打酱油,怎么花去三两个时辰,又到哪里偷玩去了?”

继冲低头不语,迟迟嗫嚅道:“去茶馆……听书。”

“哼,又去那下贱地方听书!”田懿刚想发作,见一旁还有客人,耐下火气,杨徽之趁机平息田公火气:“田公何必生气,小儿天生好动好玩,乃天性也!”

田懿叹气对杨徽之道:“诶,杨举人不知,某家有六个娃儿,他排名老三,聪明自是第一不说,玩闹更不比第二,最让人操心不过。现在乡里也流行起瓦棚勾栏,这本是下贱人去得场所,对其教训多次,可屡教不改,每次偷闲就往那地儿跑,还美其名曰,‘长学问’,你道这勾栏里头,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多是酒囊饭桶,小偷摸儿常去场所,还能长出学问,这不是笑话么!”

“父亲,您这么说可不对了!三教九流哪里不好!三教者,儒教、道教、佛教;九流者,儒家、道家、墨家、法家、名家、杂家、农家、纵横家、阴阳家。父亲你那阴阳五行,玄理术数可也在这三教九流之中,若说下贱,莫不是把自己都给骂了!”说完,田继云做个鬼脸,还没等父亲发作,便快步跑进内堂。

“诶,你看这孩子!”

杨徽之笑道:“田公莫怪!小儿顽皮,以后慢慢调教便是,量其资质,日后必成大器。若能乱世中求取功名,报效朝廷,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田懿摇头苦笑:“若说一般人家倒可,我这田家,却不要他做官,安安分分做个良民百姓即可!”

“这么好的苗子,怎可甘心让他做个乡野白丁,那岂不太屈才了么!”

“您不知,我田家祖训如此,不可更改。乱世中,宁可做个白丁,也不做他那要掉脑袋的官。”

杨徽之困惑道:“欸,此话怎讲?”

田懿又叹一气,喝口茶水。只是茶水已凉,入心肺更凉,田懿缓缓说道:“诶,此乃我田族之秘,本不该对外人讲。今日你我一见,如逢知己故友,肝肠相通,无话不谈。杨举人,你是外乡人,我也不瞒你。其实我田族一脉先祖若要追溯,便是那春秋时的陈完。自陈完先祖为避刀芒隐姓而改田完,自其后第八世孙田和,代姜而立,占齐为王,我田氏一族实乃田和一系之后人。自战国后,田族分崩四野,各取王侯而侍,以后历朝,皆朝中大元,亦有权倾朝野为宰候的风光时期。只是唐后,党政日剧,受奸人所害,田族权秉日渐式微,自我曾祖一代,幸得术数护佑,先料敌而动,免去一场灭门大灾。曾祖自西安不辞辛苦,携家眷远涉川蜀而避难,见洪雅此地钟灵毓秀,尤其九龙山灵岩飞瀑,直落徐村田湾,便取此风水宝地建宅而居。家父田诚也是深研周易之人,精通堪舆,尤胜点穴、明堂、水势、龙虎,故又取中徐村后一山水环抱,五星归垣,生气凝聚之所作结穴墓地,正为亡母及家父百年后安葬处所。祖父,父亲亦明言遗训:凡田族后裔皆奉,不可违‘乱世当隐而不仕,盛世当仕而不隐’之原则,此诚先祖千百年为官历练之心悟,历代族人延承皆尊,非独我愚孝,不敢不尊也!”

杨徽之听闻,嘘嘘不已。他没想到,田懿家族竟然是著名的“田代姜齐”的田和后人。想到今日冒昧登门,误闯丧门,田公不但不怪,竟将家族隐秘和盘托出,好生看重自己;也或许老人家正当伤心时,积怀多年的苦闷和隐痛憋得难受,正好偶逢异乡客人,一吐为快。无论何种,都是将自己引为知己才可不设防的心声,心下感动不已。于是也将祖上历史对田懿絮叨开来。

原来这杨徽之字仲猷,建州浦城(今福建浦城)人士。生于五代后梁龙德元年(921年),其家世代尚武,至父辈杨澄时才开始读书。杨徽之自幼刻苦勤学。当时,同邑前辈江为、江文蔚,皆江南诗赋名家,杨徽之事以师礼。20多岁时,杨徽之就学于浔阳庐山学舍。后潜行绕道,赴中原后周王朝应举。翰林学士窦仪和枢密直学士王朴等见其文章,都叹为奇才。可惜考了三次,最终离进士总差着几分,也不知考官受贿,另取他名,还是自己才华有限,始终名落孙山。自己总也想不通,心烦意乱,所以自去年落榜后便开始游学生涯,今次到洪雅,一来为观光游览,二来为打探门路,三来为结识高朋友人。

田懿听罢,安慰道:“杨举人不必难过,自古皇门青天,一旦踏入,便平步升天,可这门槛也非寻常矮阶,自然难度极大。古来多少举子应试几次便能中的,可谓少之又少,多则十数次,少则五六次。只要矢志不移,铁杵终成针也!”

杨徽之点点头,可心中还是哀戚,田懿见状,笑道:“举人莫急!田某不学无术,平日总爱小研阴阳八卦,五行周易,虽无大成,却也可为周遭相邻方便指点一二,如杨举人不嫌弃,不如让我测个卦象,看看汝之政命如何?”

杨徽之心中一动,摊开手掌于田懿面前,道:“如此甚好!某正想测算下自己命运几何?”

田懿轻轻推开杨徽之手掌,笑道:“不看掌中相,只测一字便可!”

杨徽之兀自思索片刻,道:“那就算这‘徽’如何?”

田懿心中默想片刻,笑道:“如算汝政命,此字最为方便!”

|“噢,先生何解?”

“不知杨举人上次应举是何时?”

“若以后汉年历,就是去年,乾佑三年。”

“不知杨举人今年贵庚?”

“小可不才,刚刚而立之年。”

田懿再看杨徽之面相,微微笑道:“若吾猜的没错,汝之政命,恰为五年之约期,观汝气象,面润红光,天庭已涨,正当鸿运临升之际,华盖最盛,所以再过五年,汝定当一举定乾坤。”

“哦,测字真有如此神奇!不知田公如何推算之?”

田懿本是拘谨之人,一般不为人轻易推算命运,即便推算也向来不对外宣说周易推算之功,而今也想推脱,又见杨徽之殷殷渴求之目光,于是应诺道:“好吧!既汝想知,某亦不瞒。测字最易功法有装头,接足,添(减)笔,穿心,围笼,对关,拆(摘)字,深奥者还需借助五行,以‘观梅’之法测算。汝这“徽”属繁杂字形,包含信息极多,若只测政命,拆字法最宜。汝观‘政’字,与这‘徽’字有何不同?”

“‘政’字右部同‘徽’,不同处便在‘正’部。”

“然也,正是如此。汝政命天然有一半,独缺这横竖五划!借汝临行鸿运之机而推,五年必当入仕也!”

杨徽之恍然,大喜:“借田公吉言,若他年得仕,必当入川再拜,谢公寓励之恩!”

再问其他命数,田懿只是不答,最后拗不过,只说句:“只消记得,汝之所得为‘正’,所失亦为‘正’。‘正’便是五行皆具,形如手足,令五脏对应五行,全无问题。可汝当知,足通阴阳,脉连五脏,阴阳损益,平衡化之。其中道理,日后你自会明白!”

一番话,令刚刚喜不自胜的杨徽之又陷入困惑,忽抬头一望户外,天色渐暗,已到傍晚,正欲起身作揖,告辞而去。正当此时,熟悉的孩童声响又从内堂传来,这次竟是诸葛亮的出师表中一句:“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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