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蜀事就绪,西夏又复入寇。
李继捧还镇夏州,不到数月,即上言继迁悔过,情愿投诚,太宗遂任继迁为银州刺史。其实继迁并无降意,不过借此休息,为集众计。过了一年,即招继捧叛宋,约同寇边。继捧不从,继迁反进攻继捧,亏得继捧有备,将他击败,流矢中继迁身上,继迁飞马遁去。
嗣复入寇夏州,继捧上表乞师,太宗遣翟守素往援,复为继迁侦悉,恐势不能敌,又与继捧讲和,令代为谢罪。继捧是个优柔寡断的人物,又替继迁上书宋廷,只说是:“决计归款,誓改前非。”恋情骨肉,心尚可原。
有诏授继迁为银州观察使,赐姓赵,名保吉,并用他子德明为管内蕃落使行军司马。既而继迁又胁诱继捧,令降服契丹,可封王爵,继捧也觉心动,复告继迁,词涉模棱。继迁即向契丹代请,果得契丹封册,命继捧为西平王。可谓富贵动人尔。
适时转运副使郑文宝,闻继迁狡诈,设法预防。查得银、夏一带,旧有盐地,每岁产盐颇巨,继迁得收为己利,文宝令归官卖,不得私占。继迁失一利源,甚是愤恨,遂率边人四十二族,寇掠环州,大为边害。
嗣又欲徙绥州民至平夏,即夏州。唐时党项居夏州者号平夏部,故名。部将高文岯等,不愿转徙,反抗继迁,竟将继迁逐去。继迁复纠领部众,入攻堡寨,掠居民,焚积聚,进寇灵州。
太宗闻继迁兄弟,同谋叛逆,立命李继隆为河西都部署,调兵往征。继隆奉命,即带领数千骑,向夏州进发。继捧闻继隆且至,先挈母妻子女,屯营郊外,且上言与继迁解怨,献马五十匹,乞即罢兵!
太宗览奏微笑道:“两竖反复无常,朕岂常受他诳么?”当下遣中使传谕继隆,令即进师,且授以密计。继隆遂贻书继捧,相约会师,往讨继迁。一面又与继迁书,令同讨继捧。继迁竟夜袭继捧营,继捧方寝,不意继迁杀至,忙从帐后逃出,孑身还城。指挥使赵光嗣,诱继捧入别室,把他禁锢起来,用兵守着,当即开城迎继隆军。继隆入城,即将继捧羁入囚车,押送京师。又率军往讨继迁,继迁遁去。继捧到汴,待罪阙廷,由太宗诘责数四,继捧叩首谢罪,有诏特赦,授右千牛卫上将军,封宥罪侯,赐第都中,并削赵保吉姓名,隳夏州城,迁民居至绥银,饬兵固守。
李继迁又献马谢罪,并遣弟延信入觐,把那违叛事情,尽推在继捧身上。太宗却温言慰谕,抚赉甚厚,复遣内侍张崇贵,招谕继迁,并赐茶藥器币衣物。
淳化五年冬季,复命于次年改元至道。至道元年,继迁遣押牙张浦,贡献良马橐驼,适卫士校射后圃,太宗令张浦往观,卫士皆拓两石弓,且有余力。射毕,太宗问浦道:“你看我朝卫士,艺力如何?”浦答道:“统是矫矫虎臣。”太宗复道:“羌人敢对敌否?”浦又答道:“羌部弓弱矢短,但见这长大人物,已是畏避不遑,还敢出来对敌么?”无非贡谀。太宗大喜,遂命浦为郑州团练使,留居京师。另遣使持诏拜继迁鄜州节度使。
继迁佯不敢受,上表固辞,且言:“郑文宝诱他部属,屡加逼迫。”太宗为弛盐禁,且贬文宝为蓝山令。徒示以弱,反启戎心。看官!你想这刁狡万分的李继迁,威不足惩,恩不足劝,怎肯为这区区羁縻,甘心降服?静养了好几月,竟率千骑攻清远军。幸守将张延,预先戒备,设伏要路,一俟继迁兵到,即发伏出击,杀死敌骑三五百名,继迁慌忙遁去。
越年,太宗命洛苑使白守荣等,护送刍粟四十万,出赴灵州,嘱令辎重分作三队。丁夫持弓箭自卫,士卒布着方阵,步步为营,遇敌乃战,才可无失。复令会州观察使田绍斌,率兵援应。谁知守荣不遵谕旨,并作一运,绍斌也未尝往援,辎重到了浦洛河,竟被继迁邀击,军士逃命要紧,还管什么粮饷,那四十万刍粟,都被继迁部下,抢掠一空。太宗闻报,拿问守荣、绍斌,按律治罪,即命李继隆为环、庆州都部署,再讨继迁。
会值四方馆使曹璨,即彬之子。自阿西还汴,上言:“继迁率众万余,围攻灵武,城中上书告急,偏使人被继迁捉去,因此消息隔绝,请速发兵救解,方保无虞。”太宗又下枢臣复议。
时吕蒙正又罢相,用参政吕端继任,端请分道出师,由麟府、鄜延、环庆三道,会攻平夏,直捣继迁巢穴,不怕继迁不还顾根本,灵武自可解围。此即孙膑击魏救赵之计。太宗也以为是,但主张五路出师,与吕端大同小异。
或言时将盛暑,兵士涉旱海,无水泉,沿途饥渴劳顿,不能无失,还不如缓日出师。太宗怒道:“寇犯边境,畏暑不救,若寇入内地,难道也听他进来么?况现当孟夏,时尚清和,不速发兵,更待何时?”乃诏令李继隆出环州,丁罕出庆州,范廷召出延州,王超出夏州,张守恩出麟府,五路进讨,直趋平夏。
继隆以环州道迂,拟从清冈峡出师,较为便捷,遂遣继和驰奏,自率部兵万人,径从清冈峡出发。太宗得继隆奏报,召见继和,厉声呵责道:“汝兄不遵朕言,必致败事,朕嘱他出发环州,无非因灵武相近,欲令继迁闻风解围,驰还平夏,汝速回去,与汝兄说明朕意,毋得违旨获罪!”宋臣多违上命,也是主权旁落之故。继和奉旨亟返,那时继隆已去得远了。
继隆出清冈峡,与丁罕合兵,续行十日,不见一敌,竟引军回来。张守恩与敌相遇,不战即走。独范廷召与王超两军。行至乌白池,遥见敌兵蜂拥前来,超语廷召道:“敌势甚锐,我军宜各守营寨,坚壁勿动,免为所乘。”廷召应诺,遂彼此依险立营,饬军士不准妄动,遇有敌兵,只准射箭,不准出战。约过一时,继迁督众到来,左右分攻,均被射回,相持至一昼夜。
超子德用,年方十七,随父从军。入禀父前道:“敌兵虽盛,不甚整齐,儿愿出营一战。”超怒道:“你敢违我军令么?”德用道:“儿非有意违命,但我不出战,他未肯退,此地转饷艰难,不应久持,还是杀将出去,把他一鼓击退,我等方可从容班师。”超沉吟半晌,方道:“且再待半日,俟他锐气少衰,才可得利。”德用乃待至日昃,请得军令,挺身杀出。
继迁倒也一惊,嗣见先驱为一少年,欺他轻弱躁率,即分兵两翼,来围德用。德用执着一枝银枪,盘旋飞舞,枪锋所至,无不倒毙,继迁方觉得是个劲敌,率锐与搏。哪知王超又来接应,还有廷召营中,亦发兵夹击,眼见得继迁不支,向北遁去。德用驱军追赶,行至中途,继迁又回军再战,三战三北,方麾众远飏。确是一个剧寇。王超鸣金收军,德用乃回。次日还师,德用道:“归师遇险必乱,应整饬军行,休为虏袭。”此子才过乃父。超与廷召,均以为然,乃令德用开道,所经险阻,侦而后进。且下令军中道:“乱行者斩!”全军肃然。继迁本预遣轻骑,散伏要途,及见宋军严阵而归,才不敢逼。王超、范廷召两军,退回汛地,没甚死伤。
幸而只因宋军依险设营,双方大小数十战,互有胜负。否则若被顽寇继迁得胜,又不知要闹出哪般花样。最终,宋师剿寇未成,无功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