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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虚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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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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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正人田锡传》连载

第九十九章 “起居”难注

实则当时田锡被叫到太宗御书房,被私下询问起居注一事,怎会被外人得知,除非看管书房的仆役中有赵普的耳目。太宗假装糊涂,也心下明白,觉对赵普这人更得多加提防。

前章已叙,“起居注”是我国古代皇帝的言行录,它是由专门的人记录皇帝的一言一行写成的。它既是珍贵的历史资料,又是编撰历史书籍的重要根据,同时还对皇帝有一定的监督作用。每季度末,整理誊清成卷,送交文史馆保存,皇帝不得参阅。这道措施,就是怕被皇帝亲涉,而篡改“历史”。所以,负责这项工作的人必须忠于职守,尊重事实,一丝不苟地记录下皇帝的善恶言行。

按照规矩,起居郎和舍人记录的材料,作为当事人的皇帝是绝对不能看的。因为一旦被皇帝看过,如其责令“修正”,将来做此工作者,只敢写皇帝好的一面,而不敢写坏的一面,历史也就“失实”了。但是历史上有许多皇帝害怕自己的不良言行被记录下来,就想看看起居注。比如,唐太宗要求看起居注。

大臣朱子奢劝谏他说:“起居郎记起居注是以事实为依据的,不管是好事、坏事,只要是皇帝做的,就必须记下来,有的皇帝思想不开通,只想让史官记他的好处,而不愿史官记下他的不良言行。如果他看到起居郎在起居注中记载了他不良言行,就容易对史官产生不满,所以皇帝是不应该看起居注的。”

唐太宗过了很久还忘不了这件事,又问谏议大夫兼知起居事的褚遂良:“现在由你负责记录起居注的事,你一定知道每天都记录了些什么内容,你说我能看看吗?”褚遂良回答说:“现在负责记录起居注的起居郎,就是过去的左右史。主要是记录皇帝的言论和行事,无论好坏都要如实记录,意在让后代的君王引以为戒,使为政的皇帝不至于胡作非为。我没听过历史上有哪位皇帝要求看记录自己言行的起居注的。”

唐太宗又问:“如果我有失误不当的言行,你要记录啦?”褚遂良说:“当然要记下来了,这是我的职责啊!”唐太宗赞同地点点头,终于打消了看起居注的念头。

到唐文宗时,又发生了皇帝要看起居注的事。有一次,唐文宗和大臣们议论朝政,起居舍人郑郎在一旁作记录。等大臣们都散去后,文宗问郑郎说:“刚才我们谈论的事,你都记录下来了吗?让我看看可以吗?”郑郎回答说:“我刚才记录的事,现在已成为历史资料档案了,按照惯例,皇帝是不能看的。当初太宗皇帝要看起居注,那时的起居郎朱子奢和褚遂良硬是没让他看。”文宗不甘心,又说:“今天朝上议论的事没有什么好坏是非可言,让我看一眼也没关系。我看起居注并没有什么旁的意思,只是担心平时说话随便,说出什么不合分寸的话,如果看一下起居注,便于今后注意自己的言行。”郑郎没办法,只好把起居注给他看了。过了不久,唐文宗又想看起居注了。但当时的起居舍人魏慕坚决不让他看,说:“起居舍人的职责就是记录发生的事情,供后人借鉴。皇帝做了好事,我们一定记下来。如果皇帝做了错事,即使我们不记,天下的人自己也会记的。”文宗不满地说:“我以前就看过起居注,怎么你就不让我看呢?!”魏慕回答说:“过去让您看起居注,那是起居舍人失职,我不会做失职的事,让您看起居注的。如果您查看起居注,往后我们记录事实时,心里就有顾虑,便会回避您的失误不记。那样一来,善恶是非就混淆了,歪曲了历史本来的面目,还怎么能传给子孙后代呢?!”唐文宗听罢,只好打消了看起居注的念头。

大抵,笔者猜想,太宗也是怕田锡此人过于瘀直,将他好坏言行,一并记录,故而想要窥看一下起居注。而田锡将如何回复,大抵也可参见褚遂良和魏慕的言语。笔者虽可另外生造,理由不过这二三条,难出其右也。故笔者也不想引前人之语为田锡做嫁衣裳,既费那功夫,也是枉做欺世盗名的营生,将来若有人看出破绽,究竟是该骂“万恶的上帝”,还是“无辜的田锡”,都诚非笔者之愿。遂望看官自行脑补一二,浅尝即止,以明田锡耿直之性即可。至于赵普说其用朝纲之命,训诫太宗,那可能当时君臣间真有过激言辞,也为可知。勿怪乎太宗回想起此事,还耿耿于怀。

赵普添油加火的本领不小,这本是他作为佞臣,等身的本事。于是又借题发挥,谈到好几桩田锡直言惹太宗不快之事,说到动情处,对太宗哀戚道:“诶!真是大大的直臣啊!可惜就是太过迂直,连上下轻重都分不清,连君臣高低都不避讳,如此长久,陛下颜面都被他一人扫尽,君德君威何存乎?这样的人若得到重用,文武百官都效仿他,结果陛下可想而知!”

就这样,两人如一对亲密闺怨,一哀一和,一和一叹,一叹一哭,一哭一慰。你一言,我一语,竟为这小小田锡,劳心费神了好大些功夫。直说得太宗一阵阵筛糠,而赵普唾沫星子湿了一地,直到用晚膳时,太宗才催赵普回去。

当日太宗梦见田锡,好似化作一巨灵,手执鸡毛掸子,不住抽打自己,搞得浑身好不快活,斗也不是,躲也不是,只得伏地成一团棉球,任其抽打……梦醒,方觉是梦,已一身劳痛虚汗。

翌日,虚火仍旺的太宗,也不顾吕蒙正,及别的朝臣劝住,执意追究田锡《论旱灾奏》中“调燮倒置”不当措词,要求他给丞相赵普道歉。殊不知田锡是多刚正的性格,当然不会认错,反而据理力争,于朝堂上对赵普种种不是便数列开来,又闹得太宗和赵普极为不快。当下太宗降旨,罷田锡為戶部郎中,出知陳州(今河南淮陽)。(检《宋史》卷二一零《宰辅表一》,端拱二年之宰相正为赵普及吕蒙正。)

可怜田锡回到朝廷不过三年,又去地方,不知又要几年?此后茫茫无期,何时再归朝廷?实令看管唏嘘,笔者叹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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