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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虚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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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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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正人田锡传》连载

第八十六章 礼教化睦

唐时,桐庐属杭州,到了宋太平兴国三年(978年),桐庐复属睦州。"案《宋史》卷八八《地理志四》"两浙路":“睦州统县六,桐庐即其一焉”。笔者也不及考证,究竟睦州当时有多大,不过今属浙江是必然的。

田锡知睦州时究竟发生多少故事,我们不得而知,今番要讲的,既是其到任桐庐县后发生的事。就如同赵普所说“睦州人冥顽,不尊礼教”,对于现在的浙江人或许很难理解,毕竟现在的江南相比北方,无论从经济,还是人文,都更显开化。譬如说,我们常所谓江南多出才子,首先便想到江南一带的优越的教育。而所谓“古代教育”又是什么,自然是由礼教之学发展而盛行的孔孟之道。“礼”与“儒”是不可分割的概念,更准确说,“礼”就是儒学的根基和核心。

而大家知道,从唐时起,武则天大兴佛教,全国各地修建大量寺庙法堂,和尚又称为盛行的职业。有了寺庙与和尚,就有人去宣扬佛法,有人宣扬,就有人信。宗教本就是极具“感染力”与号召力的组织,加之国家大力支持,于是民间信佛者遂多。到了宋时,睦州百姓几乎人人信佛,家家有菩萨像和佛经,那里的寺院香火年节不断,颇为鼎盛。

这里笔者不想谈宗教与人文之间的关系,也不想谈佛教与佛法之区别。总之,当一种教义思想深入人心时,对其要义理解的准确性是随百姓知识文化程度,以及领悟力的差异而有所不同的。一些不正确或者有失偏颇的理解,造成迷信或者盲目崇拜也是常有的事,进而导致人们做出不理性的事。

比如笔者过去对基督教感兴趣时,一传教士对笔者说:“信基督者,得永生!”于是笔者问他:“如果我是个尽做坏事的基督徒,也能得到永生么?如果我先信耶稣,得永生后我不再相信(或者背叛他),难道他能再次取消我永生的能力(或权利)?”其无言以对。这个例子用在宋时的睦州人身上最为合适。

因为佛法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睦州百姓认为,人这一辈子只需要修行佛法,别的都是无用之物。以至于哪怕儒教这种当时的正统学术,也被排斥为异教看待——连建立学馆,礼教祠堂都招当地百姓的强烈反对和阻止。

当时,田锡还没到任桐庐县,竟然在路上看见有人砸毁新建的学馆,颇不能理解,等问了乡民才知道,原来“天上”的与“地上”的学问,是不可混杂相教的。这“天上”的自然指佛法,而“地上”的便是儒学。

等到了任上,询问情况。知县叹口气,为难解释道:“我到任时便是如此。此地人只信佛法,不信外教,连儒家正统也排斥。几次推行和宣讲儒学,都被村民冲破搅乱。想要修建几座学堂,可县中之地就那么大,又都被佛堂寺院占了,于是推倒几座佛堂,在上面盖学堂。结果激发民怒,与官兵械斗。后来虽然学堂建了,也都被砸的砸,拆的拆,上课的老师都是外地请来的秀才举人,从没见过如此冥顽刁横的村民,有些被侮辱,有些被打了,气得都直接走人。如此一来,再没人敢来此地讲学,当地人也根本没有报名学习的,于是那些残旧的学馆也就空在那里,日晒雨淋,早已成为残垣废墟。”

回到家,妻子惠君见丈夫愁眉不展,安慰道:“各地有各地民风,历来悠久,一时难更。有些政策推广,不可强行,还需因地制宜。”

几口酒水下肚,田锡一下恍然大悟。抱着妻子高兴大喊道:“汝真乃吾贤内助也!”

既然睦州人深信佛法,为何一定要其改变呢?儒释完全可以并行处之呀!于是田锡也不急于修建儒家学馆,而是决意先修孔夫子庙。

建庙之初,请来几位当地知名的寺院高僧,与之并行宣扬释法与儒学。这些高僧当然是田锡请来,也有丰厚报酬,要求即是向百姓宣说释法的通融之道。他在此基础上,进一步阐释道理与乡民:“我是新任地方的知州,素闻当地百姓虔诚信教,深感欣慰。然近年来,知县在地方修馆建学,本为造福一方,却屡屡受阻,得悉原因即在破寺拆庙,毁坏此地原本信仰建设,此诚不合时宜,当检讨之。不过,百姓因此阻碍和破坏政府修葺,亦犯国律,此亦鲁莽非礼也!孔子圣贤曾云:‘不学礼,无以立’。礼者,五常之首。无礼则无君臣、父子、夫妻、兄弟、师生,则无贵贱,尊卑,长幼,亲疏,既无人伦等次,又何以谈大道信仰?我蒙释学亦三十载,从不闻释法是排斥他教的。释法之为天地第一大道,即在包容万法,万物,万理,否则何谈乘渡亿灵,普法万象?何谈普度众生,救世济民?所以,佛法是世间最通融的学问,也是世间最大度的教义,若不能容别家学问,教义,其何所谓万法之法?不过是闭门造车,偏狭私信而已。《礼记》曰:‘礼不下庶人’,是谓无物而礼,而非庶人勿礼,难道你们要在礼教当下的现在,做不识礼,不懂礼,或抗礼,无礼之人么?难道你们要做外乡人口中之“冥顽不化”之愚民么?所以,今我既任地方,必当教化以礼,复育孔孟道德,再习诗文。若以进取,并行释教,不仅抵达知书明理,更可帮助学习和修习释法不是吗?”

田锡每日在广场讲说,听闻者日渐增多,虽然先前还有抵触情绪的乡民,渐渐在田锡与众高僧的演讲感化下,接受了建造孔夫子庙的提案。于是田锡趁热打铁,立刻选址修建,因没有乡民再行阻拦,破坏,不出半年就修成了庙堂。

可造了孔夫子庙,没人来参观祭拜也是无用,所以田锡又出个主意,还乡民曰:“若是来参拜孔夫子庙者,每人可奉送香烛两副,佛经一本。”

既有免费的香烛和佛经可拿,乡民哪有不占便宜的,都纷纷来拜孔夫子庙。反正烧掉一副香烛,还有一副香烛可以领回家,到时再拜菩萨用。大多乡民起初都是抱着这个目的而来。当然,也有贪婪而不顾脸面的,就连烧给孔夫子的香烛都吝啬,一并拿了,不过这毕竟是少数。说到底,这也算是古时的一种推广或营销策略,虽然政府赔了点小本,不过总得说来,吸引了人气,后来便渐渐开始有人主动来拜孔夫子庙了。

然而,拜庙也并非最终目的,而是教化乡民礼仪,道德,以及儒家思想和学问。这便需要儒家经典书籍,让百姓掏钱买,这再释教昌盛的睦州似乎难以办到,所以还得送。于是田锡又上奏《请复乡饮礼书》,“请以经籍给诸生”,太宗览阅后,有感田锡为睦州人民一片志诚教化之心,诏赐九经。

遂田锡将御赐的经书,书写用的纸张等发放给乡民。待到时机成熟,他又开始修建起一些儒家学馆,并亲自讲学,以供睦州百姓学理。从此睦州百姓自是人知相学。

《严州图经》卷一有证:"田锡字表圣,嘉州人,太平兴国八年,以右补阙知睦州,即宣圣祠建学,表请人纸国子学印经籍给诸生讲授,诏特赐之,还其纸。"又《宋元学案补遗》卷六载:"至桐庐郡,下车建孔子庙,教之诗书,天子赐九经以佑之。自是睦人举孝秀,登捂绅者比焉。"故而,江浙一带人渐渐开化,学问也有所长进。这也是田锡给当时社会,地方谋求的福利,或庇荫后世。以至现在江南的书香门第众多,及教育之昌盛,笔者以为还需得部分归功于田锡此人。

另外,就太宗赐经一事,稍研历史者,或明为何正恰逢时候? 

笔者略考。宋太宗此人留心文史,太平兴国年间 (976-983),集中了大批人力物力,编纂大型类书、诗文总集、小说总集等。恰巧与田锡乞经同年,即太平兴国八年(983),李肪等奉命编修《太平总类》一千卷成。该书征引该博,天文地理、舟车杂物,无所不包。太宗见此,对宰臣说:“史馆所修《太平总类》自今以后,我每日三卷,亲自阅览。”宋琪答道:”陛下留心文史,以观书为乐,然日阅三卷,恐怕有损龙体。”太宗又说:”我喜爱读书,开卷有益。每见前代兴废,以为鉴戒,受益很多。此书千卷,一年即可读完。想来好学之士,读万卷书,亦不为难。”后来,《太平总类》一书因宋太宗亲自读过,因此赐名《太平御览》

。另,“开卷有益”的典故也出自于此。试想,好学的太宗,自然也爱好学之人。笔者以为,赐经一事也正是其武人文心的一种特殊回馈和表达吧。

至于为何他这封奏章能顺利通过赵普的审核,原因即在于并未牵涉重大政治的议论。看管需知,虽赵普奸诈,却也是明理之人,知道凡事不可做绝的道理。对于田锡奏章的把控,也有一定收放,不会一味“疏人,不奏”。有些无关紧要的直接“放行”的,或者当时紧要,而“过期”了再“放行”的,只要不让太宗认识到田锡的重要性即可,毕竟田锡的存在是难以抹杀的。可惜,笔者翻阅许多资料,却找不到该份乞奏,只得太宗赐经后,田锡上表的谢奏书《谢赐九经书状》。

以下附录其谢奏,与看管共览。虽非重奏,亦表田锡在地方任上的责任心之热忱。

“ 右臣当州,为无经书,乞自办纸就国子监印取九经归州。今月若干日,伏奉敕牒,防恩却给还纸,特宣赐九经书并《释文》者。伏以圣人之道,着在典坟;英主之恩,颁于郡县。是使桐庐陋壤,化为礼义之乡;钓濑遗民,永习诗书之训。伏念臣忝分忧寄,权守诏条。文翁劝学之风,慙无祖述;宣父化民之道,敢怠师资。是以輙贡封章,乞印经籍。上干旒冕,方忧典宪之诛;俯降丝纶,特允刍荛之请。赐诗湖外,文明益播于颂声;函丈席间,问学骤新于王泽。伫俟缄之缃帙,寘彼頖宫。乡校请观,咸遂専经之志;郡人传写,免劳阅市之勤。仰荷殊恩,永为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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