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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虚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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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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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正人田锡传》连载

第八十三章 沙场点兵

自杨业正式拜授大司马都督副统领一职,一个月后,便入驻高阳关军机初赴职。高阳关故址在今河北高阳东,古淤口、益津、瓦桥三关之南。宋初本名关南,太平兴国七年(公元982年)改置高阳关。地接辽境,为军事重镇。

军机处地处偏远,本就荒凉,到了深冬,更是冷的直教人打颤。 杨业在军帐中,披了一身白色狐裘,让他更像是瓷娃娃。其实他也四十七八的壮年汉子,虽饱经战火硝烟洗礼,却仍意气风发;加之天生的英武相貌,神清目朗,甚至比一般青年将帅看上去还要年轻,也勿怪乎楚昭辅误以为其不过小儿年纪。

满城因为冬季降临,冰雪不绝,宋辽暂且休战数月,趁这时,杨业打算好好利用。此时他借着烛火,正查看军机处的记录、文献。才到了一个月,他已经快读完军机处所有的报告,他虽然少时读书不多,却天资不凡,能过目不忘。不久就要亲自号令将领,操练将士,他便亲自查看每位兵卒的登基记录,分析体格,战力和英勇等各方面素质,欲从中挑选出一支合格特编军,以作将来抗辽劲旅的选备。

又断断续续的下了一个多月的雪,才渐渐展露春的气息。当草长莺飞的气息吹过军机处的时候,杨业第一次登上烈风台点兵。在后台两列军将案座上坐着各色等阶的大小将领,其中有高德怀,曹斌,崔彦进,李继迁,田仁朗,田重进,呼延赞,郭进等名将,为首居中的帅案座上,便是威风凛凛的潘美大帅。他端着酒杯,仔细把玩,偶尔拿眼睛瞅瞅烽火台上那指挥者,一副不屑的模样,心想:“今天倒要看看你杨业有什么本事!”大概,那些名将心中也多是如此想的。

一身武装的杨业慢慢走上烈风台,瘦小的身躯落落站在宽大的台上,一脸肃穆的神情让本来熙熙攘攘议论的军营安静了下来。

“时下狼烟四起,天下动荡。辽军狼子野心,虎视眈眈于中原,而今又派大军侵我大宋,围攻满城。战争本是下下策,但是此时此刻我们就算是想苟且偷安也无法安枕!”杨业目光扫视军营,发现人头少了大半,却毫不动色,朗声道:“本将知你们有家室,心中牵挂。但倘若敌军入境,占你家,杀你亲,抢你妻,你家人何存?!不保国,何以为家?!”

军阵中一片寂然。

“本将杨业,既受圣上委派,有幸任职大司马副都督一职,今天便要重整军纪军风。话说前头,军令如山,趟有喧闹违抗者,立斩不赦。”一句话,将重新喧闹开来的军阵又恢复肃静。

“这是本将上任第一条军令:如若先有将士不愿参军,即时出列。本将代潘大帅下令,不杀、不辱,赐白银五十两自从还乡。”手一摆,两个兵役抬出一箱银元宝,杨业继续说道:“只是一旦狼烟四起,能否保家,全凭一人承担,一生不可参军。”

静候了半柱香时间,军营从窃窃私语到鸦雀无声,却无一人出列。

“好!”杨业手一挥,示意端着银两的兵役:“把这些银两拿下去给众兵将分了。虽然少,却是大家与我大宋进退连枝的忠义。”

“这是本将上任第二条军令:留在军营中的将士,既然选择留下,便不可私自出营。如需出营,须上报批准。违令者,格杀勿论!”杨业眯起黑色眸子,将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抑扬说道。

“还有第三条军令:所有参军者家中,若只有一个男丁,免赋税一半,若两个以上,免赋税三之一。”

此言一出,在场将士无不欢颜。

坐在台上几个将领都张大嘴,吃惊于这杨业的胆识魄力。他们拿眼望向潘帅,想看看他作何反应。这潘帅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不住翻腾,恨得牙根都要蹦碎。虽说赏赐将卒些银子,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这本是战前激励军卒的便常手段,无可厚非。可减免赋税,却非同儿戏,要知道全军几十万人,他杨业这一道军令,得减免多少万两金银。别说是他,需得向太宗谨慎通报,能否通过也不得而知,哪怕就是皇帝老儿亲自在这里,也必得大吃一惊。然而此刻军令既已出口,即便是他这全军总帅,也再难收回。需知这是军营,军令之重不呰于皇旨圣谕,此刻若他强行收回,必失军心,甚至造成无可挽回的兵变也未可知。无奈,虽作为三军之统帅,也只得咬着牙继续看杨业表演,谁叫他此刻已经将所有军事权利都交给指挥台上那个唯一的领导者了呢?

等大家安静了些,杨业突然沉声道:“军机处共有大小将领一百一十八,士兵一千五百人,何以只到了半数?你们这是藐视本将?!”

大家噤若寒蝉。

却从旁边一颗大树底下,懒洋洋爬起一人。他身量高大,佩刀挂在腰间,正是高阳关五军都监刘文裕。他早两年就来到高阳关镇守一方,与这里军卒同忾连心,如今不知哪里冒出来了个杨业,竟要统帅自己以及他的兵卒,他自然不乐意。也不去坐那台上将帅案座,却非躲在军阵中,已示其不服。

刘文裕哂道:“我们这些将领哪个不是驰骋沙场十来年,身经百战的悍将?如今却要听命于一个黄口小儿,如何能服?汝那身貂皮太薄,不如让我的军卒为您打件老虎皮穿上,才更威风呢!”说完兀自狂笑起来,惹得底下许多军卒也笑将开来。

“放肆!刘文裕,你出言侮辱杨副都督,来人!快拿下!”一旁的左参领喝道。

杨业却出奇的冷静,面色沉沉的:“慢着。让他说下去。”

刘文裕本是悍将,也知今日犯了杀无赦的军规,本打算以死明志,也绝不愿屈于自己并不承认的将领手下。却不想,杨业不但不怒,竟让他说下去。他何曾想过可以继续说下去么?进退维谷,勉强道:“你今日是来点兵,又说士兵不全。你可能在一盏茶时间内说出缺少几人?俺可不信。身位大司马副都督,先不论近身搏击,我们宋将自跟随太祖南征北战,最重也最精骑射。你敢不敢和我比试一场百里骑射?”

“混账!杨副都督今日乃为沙场点兵,又不是来比武斗勇的,怎容得你随意竞比?!”一旁的左参领出言道。

杨业一摆手:“刘将军,言下之意是,若是杨业胜了,你便可臣服?”

“臣服?” 刘文裕一笑,“何止臣服?你若胜,我刘某愿领军法处置!”

“好!”杨业朗声。

众多兵卒大多不识得杨业,都无法抑制的感叹这个新将领竟能有如此胆魄与气度。识得杨业武功的那些将领,也大多只知其杨家枪法厉害,能使得一条如龙变化的长缨枪,却根本不信他的骑射之术,毕竟这刘文裕可是将领中数一数二的射箭高手。不管他最后胜与否,他已经占尽了众人的钦佩与喝彩。

杨业在左参领耳边嘱咐了几句,便听的左参领一声狮吼:“众士兵听令,三人一排!”

杨业黑眸扫视,多出两名。

“众士兵听令,五人一排!”

这次多出三名。

“众士兵听令,七人一排!”

这次又多出两名。

大家正摸不着头脑,却听俊朗的杨业将军一声一笑:“何须一盏茶功夫?我们在场共有一千和三十七名士兵,正缺了的四百六十三士兵,刘都监,何不快快召集出来?”

刘文裕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支吾了半天才道:“你……你从何而知?”

杨业讥诮一笑:“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见众人已经云里雾里,也不解释,只斥言一句:“为将者,不识兵法阵图犹可谅解,却怎可连点兵排阵都不熟谙,若真是打起仗来,汝如何统领协调,分配运筹?”

一句话说得刘文裕无地自容。满脸羞惭还忿忿道:“俺自是一介勇夫,所以才配都监一职,若有汝之能耐,俺便也自做了大将军也。既汝可运筹兵卒,不知汝可否‘运筹’手中弓箭?别是只会耍嘴皮子的无勇军师罢了!”

杨业微微一笑,对一旁兵役说道:“好,去准备弓箭!把我的雪凤牵来。”

“这个刘文裕可是军机处第一神箭手,”左参领走到杨业身边俯身道,“传闻可百步穿杨……杨副都督,您千万要小心。”

杨业微微一点头,面上神色淡的看不出表情。

不知不觉,风雪开始漫天飞舞,好似助兴一般盛大起来。北风加上雪花,迷得人眼都难以睁开。就在这样恶劣条件下,两人竟然约定,要射远隔百米外铜币!

众将领也来练习场上,想要看看这杨业究竟多大本领。潘帅披着熊毛大氅,又一次端坐在练习场的看台,他本想着先头杨业点兵时会出丑,可却出乎预料,现在更是百分百笃定,骑射竞赛,杨业必然会落败丢脸,因为他也见识过这刘将军的骑射,真已到出神入化之境。他让人暖了酒水,独自一人酣饮,目光迷离,笑容中含着无比嫉妒的恨意。

只见片刻间,练习场上左右各撒了一条石膏粉的道。道路的右边是每隔二十米一个的靶子,靶子中心放一枚铜币。规则是人骑马从石膏粉道上过,隔着百米,边策马边拉弓射靶。马蹄上,一方沾着黑粉,一方沾着红粉,以测量跑马是否维持直线——判定胜者的标准:马线正,箭准。

熟悉骑射的兵将都明白,百米很短,而靶子相距很近,只要手下一慢,很可能就错过了靶子。这百米骑射的要诀就在于轻快流畅,果断出击。

只听一个兵卒喊道:“开——始——!”红色令旗一挥,两道光影飞冲而出。

大家只见一白一棕两道影子,伴随着踏踏的马蹄声,和嗖嗖出箭声,以及噗噗的击靶声。定睛看时,两人已同时到达终点!

待回到起点,潘帅早就迎将出来,他想要快点知道结果,好奚落这刚刚被皇上授命的“名不副实”的杨业副都督。却只见刘文裕脸色煞白的下了马,单膝跪地,对着身形比他小一圈的杨业抱拳道:“下将,服了!”

“刘文裕,你在胡说什么!”与杨业同时到任,本就不服他的曹斌将军见状,还故作镇定道,“结果未出……怎能、怎能长他人志气!来人,把靶子收来。”

刘文裕从小苦学箭术,在箭术上有非同一般的造诣。而今已五十开外,从未逢到敌手,更别说输给比他年轻的将领!高手对招,身未动而神交,射出第一箭的时候,刘文裕就知道他输了。他惊愕,但是他服,他真的佩服。

“怎、怎么会这样……?!”当士兵将靶子呈上来时,曹斌等众将一看,瞬间傻了眼。或许刘文裕真的能百步穿杨,他有四个靶子正中铜币心,但还有一个偏了。但是杨业——杨业五发全中,并且,都是双箭!

潘帅起初不信,待到众将将靶子交到他面前,定睛看去,分明在五个铜币中心,赫赫然都插着两只箭!他瞪着远处的杨业呆看了半天,才明白:原来,真的人上有人,山外有山。

刘文裕虽然之前出言不逊,却是说一不二的勇壮士,不服时是真的不服,服了也就真当服了。当下双膝跪地道:“副都督,我文裕一言既出,绝不反悔。听候杨将军军法处置!”

杨业身形本不如这些老将硕壮,却是一身精肉和胆识。那精气神,此刻却仿佛一武尊般坐在雪白的名驹雪凤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刘文裕。风雪呼啸,他微微眯起眼,露出一个危险的表情,就好像雄狮看到猎物的眼神,大家都被镇住了。待到漫天雪花的疾风而过,投在杨业脸上的阴影深了又浅。他不说话,大家都不明白为何如此精瘦的身躯周身可以散发出如此凛冽的气场,在这冰天雪地中更让人感觉冰冷刺骨。

“刘将军是难得的猛将,又出入沙场十余年,想必杨副都督是不会与你为难的。”一个雄浑却富有感染力的声音划破了冰封的气氛,仿佛暖日融了一池冰水。众人看去,却是监军王侁。潘美刚刚还阴晴不定的脸上,早已现出世故的笑容,也来打圆场。见主帅都来求情,使得杨业眼底深处的戾气渐渐散开,最终化于无形。

杨业终于缓缓开口道:“刘文裕听令,汝以下犯上,藐视圣上御封之将,理当论斩。念及你军工卓著,与众将军求情面上,此次扰乱点兵仪仗之事免去死罪,权且记下,以后将功补过。若有再犯,一块清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责军棍20杖,并罚你打扫训场,做好前不准用膳。”

“谢副都督。”刘文裕俯身叩首,心中有说不出的激昂——这个杨业将军——他,必当誓死效忠!

“今天到此,各参领带自己的士兵用完午膳后开始操练。散!”

左参领望着漫天鹅毛大雪,颇感为难,还未来得及将“这雪……”几字说出,杨业早已缰绳一甩,骑着雪凤绝尘而去。

众将军看着黄土地上扬起的灰,先前的鄙夷和不屑,那些骨子里的无端蔑视,全部一扫而空。除了刚愎自用的潘美和表里不一的王侁等极少数将官,却在心中悄悄点燃了不安与嫉妒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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