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冠雄手腕上那个被他的情绪呵斥得战战兢兢的手表踏上了下午两点的时刻,他拿起话筒,从牙缝里浸出两个字:
“开始!”
顿时我们的炮兵开炮了,成群的炮弹在齐射中向鬼子阵地,把那些提前修定的目标打得烟尘滚滚,炮火所加火光冲天,整个居民区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隐藏在居民区内的碉堡有的被炸塌有的被燃烧崩塌的房子所覆盖,炮兵连续半个小时轰炸之后开始延伸射击,我攻击部队随着一片冲锋号响起,迅速从横沟里冲出来,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扑向所有指挥员都揪心的开阔地,30米50米 100米冲了过去,燃烧的鬼子阵地没有任何反应,攻击部队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这片令人颤栗的死亡地带,当部队冲锋200多米的时候,鬼子的大炮突然吼叫起来,成群的炮弹砸在攻击部队中间掀起一阵阵爆炸的烟尘,天空中飞满散碎的枪支、生命破碎的肢体,头颅胳膊断腿在一团团烟雾中漫天横飞,冯冠雄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时候容不得一点犹豫,只有拼命冲过这片5 0 0米的开阔地,那些被炸得一片散乱的攻击人群在一丛丛翻滚而起的蘑菇云下不断冲锋着,其中冲在最前面的已经到达那条积满雨水的中原大战时留下来的水沟,他们抬着长长的用高挑杨和普麻捆扎的梯子不顾一切的弯着腰向前跑,炮弹不断在前后左右爆炸,掀起的气浪把人和梯子撕成碎片抛向天空,一颗炮弹飞来,后面抬梯子的人不幸牺牲,前面的人并不知道,拖着梯子依然拼命地向前跑,当前面的人回头大喊时,才发现后面的人被炮弹炸飞了。
这时候的天空更是狼群嚎叫, 鬼子的飞机对着我进攻的人群拼命地轰炸和扫射,在掩体里的冯冠雄再也支持不住了,他浑身颤抖,把望远镜往地上一扔高声喊道:
“机枪连给我冲出去,对着鬼子的飞机打!”
他冲出掩体,后面的几个警卫员再也不敢拉他,他手里提着大张着机头的快慢机,这个时候谁要是不知死活的去阻拦,他就会抬手一枪,他飞步跑到机枪连的阵地上,一脚把吓傻的机枪手踢开,绰起一挺机枪,大喊着跑到前面一棵大榆树下对着迎头而来的飞机就是一梭子,机枪连在旅长这种不要命的带领下,纷纷冲上来组成火网对着俯冲的飞机就是一阵猛烈射击,有一架疯狂的飞机飞得太低,察着老榆树梢飞来,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被地上愤怒的火网罩住,尾部很快冒出黑烟,飞行员试图把飞机拉起来,飞机像喝醉了似的,摇着尾巴刚飞过麦田就一头栽了下来,巨大爆炸响过之后,一团黑色的蘑菇云直冲天空。
冯冠雄对着俯冲的飞机一边射击一边喊着那个被踢翻机枪手:
“给我拿子弹……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啊!”
鬼子又一个梯队的飞机呼啸而来,冯冠雄带着机枪连向前冲,迎着俯冲的机群突突就是一阵子,密集的火网撒向空中,有架飞机飞得过低,油箱中弹起火,刚飞不远就凌空爆炸了。
我们的攻击部队在鬼子飞机大炮的连续覆盖下不断前进,只要是能跑能爬的,都在拼命向着前面的居民区冲锋,伤亡越来越多,居民区也越来越近了,前面的梯子已经冲到与水壕相连一片湿地,刚刚被我炮兵覆盖的鬼子机枪复活了,像一群群疯狗一样拼命向我攻击群喷射死亡,我冲锋攻击群成片成片地倒下,没有被扫倒的很快扑到水壕前,那一条水壕不宽,里面积满了雨水,负重的战士很难越过,终于有梯子冲到水壕前面,趁着惯性顺势猛推,梯子稳稳地横在水壕上,刚落地,冲锋的战士就冲上梯子,他们大步一跨,两三下就冲过去了,十个十二个二十个,正当他们踩着梯子飞过去的时候,鬼子侧面的几挺机枪复活了,密集的火力把踩着梯子飞奔的战士打到水壕里,由于他们身上都负有很重的弹药,那些落到水里的弟兄再也没有浮上来,杏黄色的雨水被我攻击部队的鲜血染成了令人颤栗的红色,梯子被敌人的机枪封锁了,我们的战士一片片被机枪压在下面不断遭到敌人的炮火覆盖,冯冠雄看到这种紧张情景全身一紧,那么多人被鬼子的机枪压在水壕边,鬼子这样密集的炮火不要一刻钟一个团就完了,他急忙跑回指挥所,一个翻滚冲进去,一把抓起话筒:
“刘秃子你看到了,人压在水壕边上不去,赶紧给我把鬼子的机枪敲掉敲掉!”
他放心电话,不一会儿我们的炮弹飞了过去,砸在鬼子的前沿阵地上,鬼子的机枪顿时被压了下去,我们攻击部队从地上一跃而起,但是由于人多梯子少,大家拥挤到一起,前面不断有人被挤下水壕,鬼子前沿阵地上的散兵不断投出手雷把梯子炸断,多人掉进水壕里,冯冠雄有一种预感,如果不能快速通过这条横在攻击部队前面的水壕,这个团就会很快报销,他拿着望远镜汗水顺着手腕往下淌
“梯子不行了,水太深,机枪火力……”
他在望远镜里不停地在顺着水壕寻找可能突破的可利用的条件,突然他的眼睛停在一座立在水壕边的小庙,小鬼子的侧射机枪就从那里打出来的,如果把这个小庙用炮弹炸塌,不仅可以干掉鬼子侧射火力,而且那些砖瓦就会全部倾泻在水壕里,那样水壕不就被填平了吗?
“对就这样!”
他大喊一声,又重新拿起电话:
“刘秃子你给我看好了,顺着水壕向西看二百米有一个蓝砖蓝瓦的小庙立在水壕边,我现在命令你集中炮火给我炸塌,不仅炸塌还要让它往水壕里塌,把水壕给我填平,你的炮弹必须打在水壕边沿的地基上,如果十分钟内你给我炸不不塌,水壕填不平,我就枪毙你!”
冯冠雄瞪着眼睛对着话筒大吼着,不大一会儿炮兵停止覆盖射击,一顿炮弹全部落在水壕里炸起几十个冲天的水柱
“刘秃子你瞎眼啦……你他娘的给我打到什么地方了?”
又飞来几十发炮弹,全部准确在水壕边沿上爆炸了,炸塌了水壕北面的岸基,泥土不断在炮弹爆炸中向水里坍塌,不一会儿就露出水壕上面的蓝砖砌成的墙基,我炮兵的炮弹像长眼睛一样,一顿炮弹砸过去,墙基下的泥土被掏空,在炮弹的爆炸中,那个摇摇晃晃的小庙终于按着冯冠雄所想的要求轰隆一声坍塌了,一片烟尘和水花之后,难以逾越的障碍变成了通途,小庙里的鬼子也被埋葬了。
我攻击部队怒吼着一跃而起,鬼子机枪拼命封锁这条炮兵开出的通道,我冲击部队再次被压下来,这一次我炮兵没有在等冯冠雄怒喝骂娘,准准的把一发发炮弹打在鬼子的阵地上,不一会儿鬼子的机枪被打了下去,我攻击部队一声令下呐喊着冲了过去,冲过水壕的我军分别向东西两个方向发起攻击,把鬼子的阵地炸得硝烟弥漫,鬼子经不住我冲击部队攻击,分别从东西 中疯狂地向我攻击部队压来,手榴弹一群群飞过去,在鬼子群里爆炸着,机枪在被炸塌的废墟上猛烈地突突,哗哗的子弹飞向反击的鬼子群,冲在前面的鬼子顿时被打倒一片。
从鬼子的反击气势来看,他们打算把我们第一波攻击部队完全压下去,即使不能消灭,也要全部赶到水壕对面去,终于抓住机会的冯冠雄又怎能放弃,如果部队被打回来,再过水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说时迟那时快,冯冠雄带着警卫连冲过来,鬼子的阻拦炮火在开阔地上铺天盖地,平坦的地面早已被炸成连片的弹坑,他们像敏捷的豹子从一个炮弹坑跳到另一个炮弹坑飞快前进。
前面的部队正在和鬼子的反击部队激烈战斗,这次多带手榴弹和手雷终于看到了效果,鬼子三个方向的反击队形很快被炸得一片散乱,如冰雹的手榴弹形成了一个爆炸的海洋,把鬼子炸得血肉横飞,双方谁也不会放弃,一个坚决要把冲过水壕的中国人赶回去,另一个利用已经占领的坍塌房屋作掩护,用机枪和手榴弹向鬼子的反击人群扫射和投掷,我方的拦阻炮弹也不断一排排飞过去,在敌群中爆炸,同时鬼子的炮弹也一群群向我阵地打来,那些不幸的官兵在鬼子炮弹巨大爆炸中被撕成碎片抛上天空,有的炮弹打到水壕里掀起几十丈的大水柱,冯冠雄飞快冲过水壕大喊:
“杨书城在哪里?杨团长在哪里?”
身边一个满脸是血的人抱着机枪转过身来
“旅长 团长战死了,他没有能过水壕,在那片野麻丛中被鬼子的炮弹给炸死了!”
“你叫什么?”
“我叫刘太忠,1营3连的连副,”
“刘连副 你给我带着连队,你看到了那边还没有倒塌的房子,你从那里绕过去我们前后夹击,先消灭东面这一百多鬼子,然后再向中间包围。”
“是!”
刘太忠回过身来吼道:
“3连跟我来!”
刘连副带着3连顺着炸塌的废墟弓着腰飞快向那个没有炸塌的房子冲过去,冯冠雄让警卫连接过3连的阵地,从正面吸引敌人,一群鬼子顺着那条被炸得遍布都是弹坑的街道冲过来,冯冠雄趴在一段坍塌的矮墙后面大喊:
“弟兄们鬼子上来了……给我打!”
警卫连初试牛刀,几挺机枪对着冲在前面的鬼子就是一阵猛扫,那群反冲锋的鬼子在一片鬼哭狼嚎中被打倒一片,后面没有被打倒的迅速散开,在高低不同的废墟掩护下继续往前冲,手雷不断在警卫连的阵地上爆炸,冯冠雄正借着矮墙作掩护甩着二十响向鬼子扫射,突然一个手雷在矮墙边爆炸,强大的冲击力把矮墙推倒,把他和身边的几个人埋在下面。
豫东疏松的土质为青沙性的土质,用它做成的墙在冲击力的作用下很松散,冯冠雄他们几个很快从泥土里爬出来,也顾不上一身的泥土甩枪又打起来,已经来不及,几个从侧面冲过来的鬼子还是朝他扑过来,老土匪冯冠雄岂是好惹的,一看鬼子到了眼前,他回手打了一梭子,打倒几个鬼子后,后面的鬼子又跟着冲上来,他顺手从爬出来的战士身上拽出一个手榴弹,用牙一咬闪手丢了过去,刚刚趴下,手榴弹就爆炸了,飞来的弹片打在他的手枪上,把手枪给炸飞了,他来不及寻找手枪,一个被打倒的鬼子突然扑来,冯冠雄赤手空拳,大吼一声闪过鬼子的刺刀抓住枪杆,抡起铁拳砸在那家伙的脸上,小鬼子被打得晕头转向,他夺过鬼子的大枪,回身就和扑上来的敌人厮杀起来,这时候刘连副率领3连从鬼子后面突然杀出来,冯冠雄挥手大喊:
“弟兄们给我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