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枪在他的手里不停地吼叫着,手榴弹不断地在反冲锋的鬼子群里爆炸,一片火光闪过之后就会倒下一片鬼子,在我手榴弹和机枪的打击下,鬼子的反冲锋人群还是冲了上来,双方顿时展开一场肉搏战,我进攻部队呐喊着朝炸塌的城墙缺口涌来,前面的已经开始与鬼子进行肉搏战,后面的还在向里涌,双方几百人在炸塌的城墙缺口展开激烈厮杀,郑冠山抱着机枪一阵横扫,突然咔的一声,子弹打光了,一个鬼子挺着刺刀刺来,他往一闪,那个鬼子扑个空,脚下被遍地的断砖烂瓦绊了一下,扑倒在郑冠山面前,他抡起机枪把那个鬼子的钢盔砸扁了,机枪断了,他随手一扔,还没有抓起地上的三八大盖,两个鬼子同时刺来,他顺手抢起一块烂砖照 鬼子砸去,黑暗中歪打正着,正好在一个鬼子的脸上。
他回过头来,整个突破口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敌我混战成一团,随着我军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鬼子第一波反突击部队葬身在355旅的刺刀下,后续的鬼子迅速占领突破口附近的房子,用机枪封堵突破口,我攻击部队就地和鬼子展开对射,敌我双方对射的子弹把中间地带打成了一片火网,我突击部队不断伤亡,后面的部队也被压在城墙外面。
正在这时候,从城内的北东南三个方向冲过来很多鬼子,他们挺着刺刀,抱着机枪直接向突破口冲来,郑冠山大喊着:
“3连向左2连向右 1连给我向前打,混沌中哪有3连2连和1连,战斗的编制因为混战早就被打乱了,大家都在各自为战,黑暗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
“手榴弹!”
手榴弹在不同的方向飞到敌群里,到处都是机枪声和乱飞的子弹,到处都是打倒的人群,我突击部队在突破口上遭受着空前的压力,郑冠山身上没有手榴弹,他手里握着三八大盖,枪筒里没有一粒子弹,看着前面嗷嗷上来的鬼子急得像头发怒的狮子,前面的官兵在与鬼子对战中被敌人密集的火力一片片打倒,看着呼呼冲上来的鬼子群他知道突破口很难守住了,在爆炸的火光中他大吼一声与冲上来的鬼子又展开了刺刀战。
鬼子为了堵住突破口,一群群亡命地往上冲, 我们占领突破口的人越来越少,郑冠山挺着刺刀和鬼子展开叮叮咣咣的拼杀,这个杀声震天的老兵刺倒一个又一个鬼子,一个抱着机枪的鬼子朝他扑来,他用刺刀挑起敌人的机枪,往下一蹲,抱住那个鬼子的腰,两个人同时摔到地上,他们在烂砖头窝里翻滚了几下,郑冠山终于抓住机枪,他随手抓起一块砖头砸在鬼子的脖子上,那个家伙惨叫一声双手抱着脖子,他再也没有给那个家伙机会,他抓起鬼子扔下的机枪,照着脑袋就是一家伙,嘭的一声像砸在西瓜上一样,那个可怜的家伙再也不动了。
他反身起来一看,在突破口上与鬼子激战的官兵大部分牺牲,他知道突破口守不住了,就机灵的向后一闪,冲进倒塌的街巷,跳过土墙,他伸出头来看看后面没有鬼子追过来,在墙下喘着粗气:
“他奶奶的这个口子还是让小鬼子给堵住了,等部队再攻上来的时候,老子就抄起家伙从屁股后面打!”
他正在暗暗发誓,突然墙头上落下一团土,他一惊,没吭声,转脸向上望了一下,模模糊糊看到一双手正在扒墙,好像要翻墙似的,他等待着,只要那个家伙一露头,他就会竖起机枪对着他的脑袋砸过去,这时候他听到墙外有低声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中国话,他没有多想,正要站起来,一个脑袋伸了过来,那个正在翻墙的人突然看到了下面有人吓得扑通一声摔了下来,郑冠山怕他发出声音,把枪一扔用手捂住他的嘴:
“我是你们的旅长别吭声,那个人再也没有挣扎,郑冠山让他站起来,一会儿扑通扑通从外面跳过来七八个人,他们一听旅长也在这里,一个个吃惊得用手捂住嘴,郑冠山问他们还有没有人,他们都摆着手说:
“没有了。”
郑冠山一挥手他们进了一幢被烧得只剩架子的房子里,他清点人数:
“不多不少连我正好九个,我们留在这里面,等一会儿城外还会进攻,他们从外朝里打,我们对准小鬼子的屁股猛揍,一下子就把鬼子打垮了。”
他们正在计划,前面院子房顶上的一挺机枪响了,正在居高临下对着缺口扫射我军,郑冠山小声骂道:
“他娘的小鬼子还在我们头顶上开火呢,把它夺过来!”
郑冠山一摆手一行人正准备从房子里出来,突然听到一群鬼子叽里呱啦的说话声,大家立即紧张起来,顺手抄起家伙,他用手往下一压,示意大家不要乱动,那群鬼子伸过头来朝院子看看并不时地用手电在院子里扫来扫去,扫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动静之后就过去了,这群鬼子在搜寻冲入城里的中国人,他们也明白,留在城中的每个人在城外部队再次攻城的时候都会捅他们的脊梁骨,所以他们搜查的特别仔细,在不远处一个小墙茬下面突然响起枪声,接着就是手榴弹的爆炸声,鬼子呐喊着向屋子的东南方向而去,大概是我们的战士碰到了鬼子,接着又是两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最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郑冠山侧耳听着南门北门东门都枪炮如风,西门我们的机枪也在和鬼子的机枪对射, 他站起来看了看,刚刚把头伸出墙头,后面一片房子里又响起一阵枪声,和刚才一样,又是一阵枪声连着几个手榴弹爆炸,之后就沉了下来,他心里想着,陷在这里的人不是他一个,如果我们的部队再次向缺口发起冲锋,他们一定会从后面照着鬼子的屁股打,郑冠山观察着这里的地形, 这个房子的位置离突破口不太远,他转过身来看了看,周围的房顶上有五六挺机枪从不同方向对着突破口射击,他心中一喜把那八个兄弟召集到跟前轻声说:
“现在发现敌人五个火力位置,在周围的房上呈扇形对着突破口,我们现在分开,分别对付这五挺已经发现的机枪,每个人负责一个,用手榴弹解决问题,我现在统计一下,大家报一下每人的手榴弹:
“我有四个”
“我也有三个”
“我还有两个”
“我没有了!”
“嗯!共有 19个,我们总共九个人,把名字报一下!”
“王云红李三合水永清张政道钱大民徐从军秦大龙周四方!”
“好!两个人一组,分头隐蔽好,等我们部队发起攻击的时候,再动手。”
有个战士说:
“旅长把任务分配好了,你也有任务,你是旅长每个战士都有保护你的义务,你在这里指挥就行了,请你接受我的建议!”
大家都赞成,郑冠山嘿嘿一笑:
“好的现在我们分头行动!”
他们正准备离开,突然从缺口方向下来一群鬼子,叽里呱啦声音特别高,他们赶紧隐蔽起来,如果这时候鬼子真仍个手雷,他们就会被一窝端,鬼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如果再不做出决断就来不及了,他伸出头来往外一看,看到房子旁边还有一个小屋倒塌得只剩下一堵墙,如果蹲下去也能藏下几个人。
一般人到一个地方之后都有个习惯,注意大的地方,不经意那些小的难以隐藏的目标,他根据这个判断一摆手,大家嗖嗖跟着他转移到那个成为废墟的小灶房前的一段土墙下,还没有完全隐藏好,就听到房子旁边响起手雷的爆炸声,前面的鬼子已经靠近院子,他们在院墙边停下来,并不时探出头来对着空房子咋呼几声,接着就是几把电灯到处乱照的光柱,院子的门被踹开,有几个鬼子站在院子门口拿着电灯到处照了照,还有一个鬼子准备到他们刚刚撤出来的大屋子里去,刚走几步就被一个鬼子制止了,他们咿呀几句,接着就有手雷投了进去,轰的一声,前面的房墙倒塌了,一阵烟火升起之后,那群鬼子走了。
南门的冯冠雄炸开城门,第十三次攻击又开始了,整个南门外都是被城头上的机枪射杀的尸体,配属的炮兵也早已打光所有的炮弹,冯冠雄在指挥部苦寻着怎么才能打进去,鬼子守城的机枪火力像网一样裹着攻城部队,南门外全是一片开阔地,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他想进行土工作业接近城垣,好用手榴弹消灭城头上的机枪,然而有限的时间根本不允许,下半夜的残月在一片片云层中战战兢兢出来了,那昏暗的月光非常吃力地照着大地,一切都是模模糊糊,只有城头上那些到处 喷火的机枪在他的脑海里显示着清晰的位置,那城头上喷火的火魔不停地撕咬着他
的心, 让他疼痛让他焦躁让他发狂, 他没有了炮火,只剩下机枪和手榴弹,一次次的冲锋路上横七竖八地丢掉几个营长,他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他想停下来,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思考着寻找着能够打垮鬼子的方法,他十分清楚,虽然第二次冲锋就炸开了南门,可是部队就是冲不进去,在这昏昏沉沉的黑夜里,城头上那几十挺机枪像几十呲着青牙的毒蛇在撕咬他的心,鬼子立体防御战术使他吃尽了苦头,让他更加挠头的还是在城墙下面机枪群,这些机枪一般不轻易开火,只有到我冲锋部队靠近的时候才会伸出头来把密集的子弹射向一群群呐喊的血肉之躯,倒下爬起来 再倒下,这一幕幕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死亡呼喊让他心头颤栗,不能驱使这些为国家奋不顾身的兄弟再进行无畏的赴死,他不允许自己再这样愚蠢下去,必须想办法打破这种徒然送死的不利局面,鬼子依靠的是优势的武器充足的弹药,他又能用什么办法让鬼子的武器减弱效能呢,他责怪自己的脑子运转不够快,他痛恨自己不是齐天大圣,不能刀枪不入一下子变出五百个斩妖除怪的美猴王。
在无言的徘徊中,把眉头拧成疙瘩也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他索性把自己的帽子往桌子上一摔,转身出去了,黑暗中他低着头想着,突然想到了三国想到了那个足智多谋的诸葛亮,想到了那个智勇双全的周公瑾,他心中在感叹,感叹自己为什么不是他们中的一个,他甚至不渴求一辈子做那样的人,只渴望在抗日的战场上是这样,不!他只渴望在这场攻坚兰封的战斗中是这样,像他们神机妙算,让他把兰封城攻破,然而历史不可剪辑人物不可复制,他拧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和耳朵,他还是冯冠雄,还是那个做土匪已经死了无数次的冯冠雄。
他仰起头来责怪和质问上天,为什么在民族危亡的时刻不让他是周公瑾是诸葛亮?在危急的时候能够急中生智弄出一些像他们那样能够力挽狂澜的妙计来,他恨历史都已远去,他恨那些中华民族的智士英雄都已飘然、都成了黄土下的一堆朽糟的骨骼。他低着头向前走着,并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着在城头上那一群群像恶魔一样喷火的机枪群,他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把这个险恶的困局击破。
黑夜里他顺着房前的小路往前走,身后跟着四个警卫员,拐个弯,一不小心就到了村外,他站在村外的几棵大树下,在昏暗的残月下向着远方眺望,远方一片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他用手扶着大树站了一会儿,仰头长叹一声正准备回去,突然一阵风哗啦哗啦地摇着树叶,那一阵风吹开了他郁闷的肺腑,安抚了他焦躁的心绪,他放弃了回去的打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听凭那从南方吹来的夜风吹拂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乱无头绪的思维……那些名词乱糟糟的在他的脑海里蹦来蹦去, “攻城” “风” “机枪”“死亡”“三国”“周公瑾”“诸葛亮”“曹孟德”等等,它们以数学的机率相互碰撞组合着,一个个组合过去了,仍然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于是一次次打乱,又一次次进行一万次的组合,最后终于有一些组合给他的大脑带来了瞬间的启发,“诸葛亮”“风”“周瑜”“曹孟德”————火烧赤壁!他突然狠狠在那棵大树捶了一下,向前跑了几步仰脸来向着东南方向:
“————天助我也!”
老天爷并没有像他的诉求那样把风吹得大一些,相反刚刚还在哗啦哗啦作响的杨树叶子也好像停止了似的,过了一会儿一点风也没有了,他刚刚兴奋高涨的心情一落千丈,他开始回去了,迈着失望的步子
“老天爷你真的不帮我吗?你不帮我我也没有办法,只有带着手下的这两千多人用血肉争取进行最后的厮杀!”
他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说:
“风……风……天不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