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崧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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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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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国》连载

第一百四十一章 往昔的岁月(1)(第二卷 涅槃重生开始)

现在让我们把时空切回张汉召的特务团,那场在鲁西南上空呼啸了一天一夜的狂风暴雨酣畅淋漓宣泄以后,终于本着它固有的秉性意犹未尽地停息了。

大自然迅疾而又巨大地变幻着实让人诧异,作为被动存在的生命、在被无数次的藐视中不得不再次抬起头来接受广柔的天宇以及它的极目深蓝和一碧如洗。

这片广阔的大地上又吹起从东南方向漫卷过来的热烘烘的夏日季风,例属于黄淮平原小麦成熟的金色季节来到了。

这里是河南山东的结合部,虽然人为分隔开来,隶属不同行政区域,但它改变不了一方水土的风俗人情,这里的原居民人情厚实 性直彪悍,自古就以豪迈的大手笔书写过行侠仗义的梁山故事,那种风风火火闯九州的豪侠气概至今仍然回荡在中国的历史中,回荡在这方水土上每个男子汉奔流的血管里,彰显着这片大平原的秉性,张扬着出生在这片热土上每个生命的性格。

黄河之滨的鲁西南经过这场大血战之后,随着征战双方的撤离,残烟断垣之下只剩一片破碎的瓦砾,横陈的尸体在五月的高温下迅速腐烂,战争兽蹄所过之处,本来美丽的土地变成了人间地狱,惨遭战火蹂躏的村庄亦变成了一片鬼蜮。

随着枪炮声的远去,逃难的人群陆陆续续回到了他们的家园,面对一片废墟,他们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掩埋尸体 修理房舍,别无选择地在战战兢兢中生活下去。

庄稼是农民的命根子,面对成熟的一地小麦,如果不抓紧时间收割,在接下来的大平原的冬天,他们只能仰天面对呼啸的白毛风吃草根啃树皮,甚至在漫天的大雪中 在开挖的地窨子里 在瑟瑟发抖中冻成僵尸,毕竟民以食为天。

眼下 正是大平原上小麦成熟的季节,战争下生活的人们开始冒着生命危险若隐若现稀稀拉拉地出现在一片片金黄色成熟的麦田里,他们东张西望 胆战心惊偷偷收割着自己的劳动果实,随时随地准备扔掉镰刀逃进附近的树林沟壑 芦荡 港汊躲藏起来,逃避时刻都有可能降临的杀身之祸。

随着战争地域向西南推移,从这里路过的日本鬼子也没有任何停留的迹象,除了偶尔停顿休息或进村掳掠烧杀一番外,他们这些人间的禽兽大都以追击的速度向西 向南疾驰而去。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与他们厮杀的中国军队了,新的战斗或战役正在随着中国军队的撤退向西南如火如荼的展开,中国军队在撤退中战斗 在战斗中撤退,他们反抗侵略者的民族战争并没有因此而减弱,所以处于进攻中的日本鬼子一时半会还顾不上经营和管理野蛮抢占的这片广大地区。

在这片土地上,除了成群结队路过的鬼子方阵,很少 甚至没有停留的鬼子队伍,所过的村庄都被烧成一片火海,那些没有来得及逃走和躲避的老百姓几乎被杀光,耕牛 家禽被悉数带走或吃光,妇女先奸后杀,就连六七十岁的老妪也难逃这种悲惨 的命运,残杀儿童的手段和方法更是惨绝人寰,有的活着喂狼狗,有的刀劈,有的 刺刀捅,有的扔进大火里活活烧死,这帮日本禽兽所过之处就成了人间地狱,路过的村庄除了嗡嗡逐尸的苍蝇再也不会看到一个活着的人影, 这就是魔鬼的王道乐土,这就是禽兽的大东亚共荣。

张汉召特务团突围出来的一百多人,晓宿夜行,走小路钻树林穿芦苇荡,小心翼翼的向豫东进发,他们也没干粮了,饿得不行的时候就向附近的老百姓要点吃的,简单充饥之后,趁着夜色继续前行。

张汉召躺在担架上一会儿昏迷一会儿醒,薛伦按照他交代的方向和目的地带着这一百多人的队伍进入了河南的边界,已经午夜时分, 前面是一个叫储庙的小村庄,队伍停在在村边芦苇荡里,深夜里群狗乱吠,他们准备派出一些人弄点吃的,看能不能找个乡间郎中给团长治疗一下伤口,到处黑灯瞎火,找不到一个人影,没有办法只得挨家挨户拍门叫人,大爷大娘大哥大嫂的喊了半夜,兵慌马乱的年月没有一个人敢开门。

在抗战以前这里的治安也很不好,在这个河南山东两不管的地方,土匪顽杂横行乡里,豪强官绅巧取豪夺压,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最让他们谈虎色变的是土匪,抬票撕票的事情时有发生,不要说深更半夜,就是大白天他们看到一帮不三不四的人也会很快躲起来,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老百姓就是把门拍烂他们也不会给人开门的。

薛伦已经连续拍了十几家的门,只有汪汪的狗叫无一家敢应,尽管他口干舌燥的第一百遍向人家说起自己是抗日的国军队伍,从菏泽大血战中突围出来的,还是一次次白费口舌 一次次无可奈何,他们已经彻底失望了。当他们快要出村的时候,走在后面的卢晓松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带着哭腔拍响了村边一户人家的门。

卢晓松 字山溪 甘肃庆阳人,阳光下的他二十多岁,中等身材 瘦长脸,棱角分明,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智慧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 相宜的唇形寥落出他是一个思虑忠纯 深沉干练之人。

“大爷大娘 你们行行好吧!我们是在菏泽和鬼子血战的国军队伍,三千人的一个大团就剩下一百多人了,我们的团长负了重伤,请你们帮一下忙,给我们团长找个医生救他一命吧!”

说着卢晓松扶着老乡的门失声痛哭起来,这个铁打的汉子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没 有一点惧色 没有掉过一滴泪,想到生命垂危的团长他忍不住伤心哭了起来,狗在他的身后扑咬,汪汪……近乎疯狂的吠叫着,卢晓松深夜的哭求声被狗的狂吠声淹没了一半。

他无力的伏在门上哭泣着,狂吠的狗似乎也被他的哭泣所打动,那家的狗转了几圈就不叫了,蹲在一边只是静静的观望着,大概过了一袋烟的功夫,卢晓松抽泣着拭一下泪水,正准备悻悻离去,只听见屋子里面传出了一个老人沧桑的咳嗽声,那只没有看出所以然的狗突然失去了耐性,又围着他狂吠起来,破涕为惊的卢晓松忙转过身来,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及鞋声,他赶忙揉了一下眼,心也狂跳起来,脑子飞快地想着,面对老人如何把话说得更真实 更可怜 更能打动人,让老人家不得不出于同情伸出援手帮助他们。

几分钟过去了,屋子里再没听到任何声音,那只喜怒无常的狗也像被火烧一样跳起来扑咬着,这个突然变得无比凶恶的畜生因为惮于他手里握着一杆大枪始终没敢下嘴,漫长的几分钟又在三百六十年中过去了,屋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陡然升起的希望在被一秒秒的淹没着,希望的心也在一点点变成灰白,这时候他真想一脚把门踹开冲进去,如果那样的话,明天短暂的军事宣判后就会有一颗枪子打烂他的脑壳,畏于 42 军的军纪 畏于张汉召的严厉他不敢造次。

正当他在汪汪的犬吠中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从门缝中看到了一缕昏暗的灯光,豆大的灯火模模糊糊照亮了这所普通的豫东民间的小草屋,立时 他一颗失望的心又 突突跳了起来,团长有可能得救了。

透过门缝,看到一个老人手里提着什么东西慢慢向门口走过来,他马上离开门缝,备在老人开门时深深鞠一躬,给老人显示他的诚意,他需要帮助。

门闩扭动半天终于在吱吱哇哇中开了半边,一个老人站在半掩的门后露出半张脸,芦晓松弯腰给老人鞠了一躬,一个冰冷的东西架在他的脖子上。

“大爷 您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土匪,我们是在菏泽和小日本大血战的国军,我们死里逃生突围出来走到了你们这个村子……”

“你们真的不是土匪……把枪放下来让我看看!”

透过微弱的光线,老人看到这个带着哭腔叫门的大兵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裤子

“你怎么没有穿褂子?”

“大爷 别提了,我们在菏泽与小鬼子血战七天七夜,两三万人的一个军打得只剩下几千人,我们一个三千人的特务团只剩下一百来人了!”

卢晓松说着就哭了起来,他这一哭善良的老人还真被感动了,赶紧探出身子拧了一下脖子喝住跳起来狂吠的家犬,随手把他拉进屋里,卢晓松深一脚浅一脚地跟老人进房间,透过昏暗的灯光看到房间里的草床上还坐着一个老太太,他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二位老人磕了一个响头:

“大爷大娘您二老行行好吧!我们团长快不行了,他伤势很重,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您一定知道这附近有医生,快帮我们救救他吧!”

看到这个场景,二位老人疑虑全消,并且深深地被感动了,老汉伸长脖子咳嗽一声,赶紧弯腰把这个声泪俱下的汉子扶起:

“孩子快起来,别这样,我们尽力帮你们不行吗?”

卢晓松站起来脸上挂着泪花,拉着老人的手不停地说:

“谢谢你们 我的好大爷 好大娘!”

“孩子 不是不给你开门,我们这里社会太乱了,匪患猖獗,现在又加上日本鬼子,人们都生活在一天数惊之中。”

老汉话音一转望着老太太说:

“这三更半夜里去哪了找人啊……再说 这附近也没有医院呀!”

老太太坐在那里没答话,老汉沉吟一会儿:

“嗯!要不 这样,后面的那个砖瓦院子是我们村长家,我带你去找找他吧,他世面广,也许会有办法,他是我的一个远房侄子,走!我带你去找他。”

卢晓松跟着老人穿过一条胡同,房前屋后拐了两个弯,来到一个土墙围子带门楼的院子跟前,夜里说话能传很远,整个村庄的狗又为深夜里断断续续的人语群吠起来,尤其是附近几家的狗叫得特别卖力,以至于 整村庄的狗叫响成一片。

老人咣咣在院子的木门上拍了起来:

“有顺!有顺!有顺!我是你苍头叔,快开一下门,有点急事要找你!”

老半天没人应声,院子里的狗用爪子扒着门缝子扑咬,老人连声呵斥,大概那狗听出了熟悉的声音,最后轻轻汪汪叫几声就安静下来了,老人在门前又是一阵紧拍 咣 咣……

“有顺!有顺!快起来呀!”

过了一会儿,听到院子里面正屋吱吱哇哇的开门声,一个睡意朦胧的男人声音传来

“谁呀?”

一边说一边还打着哈气

“有顺!快开门,我是你苍头叔!”

“唉!什么事呀 叔老 这半夜三更的……”

“快开门 进去再说!”

主人出来了,院子的狗停止燥吠,村庄里的狗也都安静下来,不定什么时候还冷不丁梆梆几声,算是告诉主院里的狗————我们也参加了声援!

一阵院子里缓慢的脚步声后,头门吱扭一声开了,还没有等那个开门的人反应过来,苍头大爷闪身就进去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提着大枪没穿上衣的汉子,那个被称作村长的男人猛然趔趄一下,瞪大眼睛指着那人说:

“叔!这是谁?”

苍头大爷见村长紧张误解,老人赶紧把情况三言两语说了一下,村长明白后,抬起头伸出双手

“哦!自己人,行!这个忙我帮,这几天菏泽大炮一直咕咚咕咚响个不停,你们是英雄 好汉,我会尽最大力量帮助你们!”

停了一下,村长问道:

“老总 你们团长在哪里?”

卢晓松先给村长深深鞠一躬:

“我们团长在你们村东的大芦苇荡里,一百多个突围出来的弟兄们都在那里。”

“啊 在那里……”

这位个子不高的村长低下头来下意识的手抓了一下脑袋:

“我们这里没有医院哪,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北关医院,有个老中医,治红伤……他行吗?”

卢晓松看到村长热心帮忙,焦急地说:

“村长 中医也行呀!让我们赶快去试试,也许团长还能有救。”

“那好吧!”

说着 他转身进屋拿上一件衣服,吹灭灯,边穿边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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