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终于指向夜里十点整,我抵近城垣的炮兵部队拉开了1938年5月兰封攻坚战的最后一幕,炮声就是命令,在猛烈的炮火中,四周攻城的部队就同时发起了排山倒海的攻击。
我西城攻击部队借着黑夜的掩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兰封城池,无耐兰封城墙异常坚固,双方城上城下展开激烈的厮杀,城墙上的机枪撒开火网,打得我攻击部队寸步难行,我军一群群手榴弹投上去,轰轰爆炸过后,城头上的机枪哑了,守城的鬼子冰雹似的手雷往下砸,在一片片爆炸的火光中,我攻城部队伤亡惨重,双方激战多时毫无进展,攻击部队撤了下来,第一次攻击失败了,旅长郑冠山勃然大怒:
“杨朝启杨朝启……你给我过来!”
副营长赵天民跑过来了
“报告旅长我们营长牺牲了!”
在这次攻城中,郑冠山暗暗下决心,一定要第一个撕开鬼子的城防打进去,每次都是冯冠雄那小子得先,在军长面前出尽了风头,可是第一次攻击失败了,还失去一位营长,空折不少兵士,让他感到十分恼火,部队撤下来之后,就用机枪与城头的鬼子对射,打得夜空中流萤乱飞,第一次冲锋虽然失利了,但却查出很多鬼子的机枪位置,他把炮兵营长叫来:
“王向民你给我看清楚,我们的攻击地段一共有十九处机枪阵地,给我一个个敲掉,敲不掉我就敲你的脑袋!”、
炮兵营长什么也没有说,严肃敬了一个礼转身离去。
我们的炮弹迅速飞向城头,准确打掉了敌人的机枪,3营又一次发起冲锋,城上城下顷刻间打成一片火海,在3营与敌人争夺中,我运送炸药的2营悄悄向旁边 的城垣扑去, 一切布置完毕,所有部队迅速后撤。
郑冠山转身向2营长齐万全问道:
“老齐弄好了吗?”
“报告旅长一切准备完毕!”
“那好!炮兵营给我放!”
咚的一声,一发炮弹飞向城垣,一声爆炸并没有引起巨大的爆炸声
“伙计照准别紧张!”
嘭的一声,又一发炮弹飞了过去,城墙下随着一声爆炸之外还是没有响应两发炮弹无效,郑冠山旅长急了:
“伙计你要是再打不响我就抱着机枪上去了……”
这次炮兵营长用所有的炮都朝着同一个地方齐射,他站在黑暗中,全身汗水像河水一样往下淌
“预备放!”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城墙下就响起了一片炮弹爆炸声,仍然没有引爆那垒在城墙下的炸药,郑冠山再也没有说什么,就带着部队命令所有的机枪和步枪一起射击,其实在攻城呐喊声中部队并没有出击,他想引诱小鬼子往下丢手雷,这个方法还真是奏效,黑夜里鬼子听到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城声,害怕城下的人爬城,就不断往下丢手雷,在一片手雷的爆炸声中,郑冠山期望的那一声大爆炸并没有响,他立即命令1排长带着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群战士在机枪掩护下爬了过去,越过积满泥水的壕沟到城墙下寻找2营刚刚堆放的十多吨炸药,找了半天仍然没有找到,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他们回来告诉急得着火的郑冠山,炸药没找到,一包也没找到, 他大吃一惊吼道:
“他奶奶的明明刚刚送过去几百包炸药,现在一个都没有了,难道是鬼吃了?”
2营长疑惑地说:
“旅长会不会全部掉到壕沟里被泥土掩埋了。”
郑冠山并没有接话,而是在四周激烈的爆炸声中想着这件蹊跷的事情,要是掉到壕沟里也不会全部掉到里面啊,不可能,是不是你们放错了地方?
2营长自信的说:
“不会的这都是看好的地方,不会有错,我记得清清楚楚乱坟岗子!”
郑冠山在2营长的肯定声中想着这些奇怪的事情,乱坟岗子乱坟岗子……会不会这附近还有个乱坟岗子呀……对……一定还有个和这里差不多的乱坟岗子……黑暗里走错方向把此乱坟岗子当成彼乱坟岗子,把炸药放到我们攻击之外的另一个位置。
“现在你派几个人分头在我们攻击的地段寻找一下!”
寻找的战士出发了,他们在机枪掩护下爬向不同地方,半个小时过去了,派出去的三路人马回来两路,他们还是一无所获,郑冠山在焦急中骂道:
“他奶奶的这真的被鬼搬跑了……难道这中国的小鬼中也有汉奸?不可能!一定是没找到那个地方!”
他重新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心里有一点可以肯定,攻城的十多吨炸药不会就这样凭空而飞,正在纳闷,一会儿有个战士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喘着粗气说:
“找找……找到了!”
原来2营长在黑暗中走错了方向,他们从前面那片麦田冲过个去后,应该下麦田直走过去,可是他们却顺着田埂走到了靠近北面的城墙突出部,那里的城墙下也有一片乱坟岗子。
郑冠山这才恍然大悟,他大声喊道:
“老齐你他娘的怎么搞的!”
夜越来越黑了,在豫东这个叫做兰封的小城四周,到处都是刮风一样的枪炮声和攻击的呐喊声,已经过了零点,四周的攻击部队都在连续不断地按照计划攻城,周迅雷知道桥本不到城破是绝不会突围的,现在还不知道鹿死谁手,他耐心的等待着量变等待着有支部队能攻进城去,把鬼子打懵打出来,不知道郑冠山那里为什么 既定好的爆炸没有响起,本想操起电话询问一下,他放在电话上的手最后还是拿开了,攻城毕竟不是杀鸡,一刀解决问题,双方不经过反复较量根本就不会出现结果的,如果不是整个集团的指挥官,他很想抱着机枪冲上去杀个痛快,可是这种情况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走出帐篷望着兰封城一片炮火,心里想着,天亮一定要把兰封城装入口袋,否则就没机会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枚昏暗的下玄月还是羞答答地出来了,尽管光亮是那样的暗,但还是把大地上的漆黑抹去不少,昏暗的月光能让他向东看到一堆接着一堆连绵起伏的沙丘,这沙丘的后面埋伏着他A军的最后一支劲旅,他想到也许接近天亮的时候,再也苦撑不住的桥本纯一郎就会从设计好的火力最弱的东面破门而出,栽进给他预备好的口袋里。
这还不能满足,他恨不得一下子把整个山岩师团都装进口袋消灭,这个山岩信 夫欠他的太多了,今天不抓住这个机会,不要说那些倒在菏泽的两万多兄弟不允许,就是头顶上的皇天都不佑他。
如果到天亮拿不下兰封城,东集团的任务也许就结束了,他非常羡慕西集团,他们能够亲手消灭在三义寨里的山岩信夫和罗王寨的另一支部队,他只能拿下兰封城并不感到满足,他多想和西集团交换一下,让西集团攻打兰封,他周迅雷攻打三义寨和山岩信夫做最后的较量,如果能够有这个机会的话,他一定要割下山岩信夫的人头,向着菏泽方向给战死在那里的两万多兄弟磕几个响头,然后把他的人头砸碎抛到黄河里,随着滚滚的黄河水流到菏泽岸边,也让那些兄弟看看,让他们知道军长为两万多兄弟把仇报了,这个愿望一直在心中压着,只要活着只要有一口气,他永远也不会放弃这个愿望,他对山岩信夫不是恨,而是积郁在一个民族心中的一种强烈的希望,这种希望在每个中国普通士兵心中都在熊熊燃烧着,它变成了整个民族钢铁般的抗战意志,也就是这种让鬼神惊泣的意志才铸就了中华民族不屈的精魂,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身影都在为中华民族不屈地拼杀着,人生也不过就这几十年,怎么都要面对一个死,为什么要让自己英雄的生命做别人的奴隶呢?与其做奴隶被他人奴役而死,倒不如为挣脱这种锁链拼杀而死,这样生则 呼啸山河,死则惊天动地,那么多人都为这片土地这个民族这个国家战死了,他周迅雷作为这个国家一个铮铮的男儿又何吝惜自己的生命呢?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苟且过,只要活着一天,他也就不会让自己的生命在苟且中度过, 这一个月内, 他打丢了一个老A军,又把一个补建的新42军打得折损大半,他不后悔,为了国家他就是把自己的性命拼上把这个补建的A军打光也在所不惜,这样大规模的民族战争,哪有不血海尸山的呢?所以在他的信念中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着一个活人能活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为了中华民族的生存,那么多好男儿都前赴后继英勇赴死,他们身埋黄沙默默无闻,周迅雷又有什么资格和理由不像他 们一样扑死在抗日的战场上呢?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一个军人他是一个中华民族的军人!
激战中的兰封城像一个火欲中的凤凰涅盘,人类自身为了不同的意志在这里进行死亡之浴,冲天的火光把整座城池都烧成了一片火海,此起彼伏的爆炸让这个本来就不大的豫东小城山摇地动。
上天对我们人类还没有失去耐性,人类像一群群聪明的傻瓜一样开始沉溺于自我毁灭的演习,用我们自负的娴熟的攻与防在这个昏沉的残月下进行得是那样的认真一丝不苟,多么的惊天动地波澜壮阔,多么的伟大和可怜啊!
生命与生命之间的自相残杀是上天赋予生命的一个基本属性,它决定着生命的兴旺和发达,它决定着生命的毁灭和消失,这是生命的方向,这个方向决定着生命最后的不归路,有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也有人看得糊里糊涂,但无论如何终必结束终必消失。
我不想再说这个让所有生命都必须面对而又十分沮丧的话题,江水滔滔的流向大海,海洋在喧啸中改变着陆地,什么是山?什么是河?这所有的所有都是一种短暂的符号,什么都在变,什么都在时间的催逼变化中行走着自己的路,在浪花点点中、在清风习习中、在春暖花开的时刻,我们都在一点点地接受着从一种存在到另一种存在的演变,这是从存在到非存在的一个历程,无论是天崩地裂还是沧海桑田,在时光面前都是那样的平淡渺小微不足道。试问一下我们作为存在作为一种生命的人类又有什么理由和资格不接受这一切呢?
恐龙的生命存在给我们树立了一个良好而又发人深省的例证,我们作为智慧者的人类,我觉得不应该太在乎存在的最终换算,最主要的是在它换算我们的过程中依靠生命的能动性我们又做了些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原因之后,郑冠山立即命令炮兵进行激发,炮兵迅速调整后射击诸元,一群炮弹打过去,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大爆炸过后,城墙倒塌了一个几十米宽的缺口,郑冠山大喊一声:
“弟兄们都给我冲啊!”
城墙炸开了,我攻击部队一跃而起,潮水般的地冲向炸开的突破口
“弟兄们给我往里打!”
在一声惊天动地中,城墙上的鬼子早就坐着土飞机蹦上了天,我攻击部队爬过缺口城内没有任何反应,这么大的爆炸威力,城内的鬼子不被炸飞也会被震晕过去,郑冠山带着人刚刚冲上一片废墟, 附近震晕的鬼子醒来了,敌人的机枪又吼叫起来,把冲击的人群瞬间被打倒一片,火光中有个战士从炸成的斜坡上快速滚下,向复活 的机枪弯着腰跑去,只见火光一闪,鬼子的机枪就哑巴了。
也在这个时候,鬼子的反突击部队嚎叫着冲了过来,郑冠山夺过机枪就是一阵猛扫,鬼子顿时倒了一片,他一边打一边大喊:
“打手榴弹打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