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崧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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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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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国》连载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兰封大血战(100)

猛烈的阳光下,柴楼北面的沙地上躺着一片片拼命厮杀了一夜的冯冠雄所部合编成的两个营,他们滚在满是血滩的沙地上,头枕着枪支和弹药,阳光强烈地暴晒着他们满是硝烟和血迹的脸,汗水不断从一张张熟睡的脸上流淌下来,他们疲劳极了、困顿极了,这些由普普通通老百姓组成的中国军队,不计任何报酬连天连夜和鬼子厮杀究竟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的无怨无悔随时随地准备把自己的生命牺牲抛尸荒野,答案很清楚,这是一种民族强烈的生存感责任感,这是他们故有的国土,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不愿打仗的他们被小鬼子逼到了没路可退的地步,不得已,他们从田间地头从工厂车间从商店学校拿起武器和小鬼子作殊死的拼杀,在这场波澜壮阔的民族战争中,他们前赴后继冲锋陷阵,让侵略者看到了中华民族不可夺的气势。

冯冠雄把一切都安排好以后,自己也躺在沙土地上睡着了。

三义寨朱家大院里的山岩信夫,他严峻的脸上冷肃得好像下了一层霜,他的师团在进攻兰封的过程中,突遭中国重兵集团的包围,被围在从民权到兰封纵横几十平方公里的范围之内,他占领的大大小小几十个村庄,在中国军队昼夜不息的猛烈攻击中,一个又一个村庄相继都失掉,他曾经攻占兰封,扼住这场战役的咽喉,又不得不放弃兰封,整个部队的处境越来越危险,可是黄河的北岸援兵迟迟过不了黄河,东面的16师团依然被中国军队纠缠在商丘城下,他催促援兵的电报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每一次“都在路上,很快就到”,可是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五天七 天过去了,望眼欲穿的援军依然杳无音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部队一个大队一个大队的被消灭,大队长联队长旅团长一个个都战死在豫东那些土围子之中,弹药虽然能够得到空投进行补给,可是兵力却是越战越少,在丢失的一个又一个村寨里,那些全军覆没的坚守者到最后连尸体都不能得到火化,一堆堆一片片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抛尸荒野,将在苍蝇野狗撕食中、将在风吹雨打中变成一堆堆白骨。

绝望的心情笼罩在心头,现在剩下区区不到五千人还被围在两个地方,他被围 在三义寨,黑井勇二郎被围在罗王寨,他们两个虽然能够遥相呼应,但都自顾不暇,频临死期,围攻的中国军队虽然也已经筋疲力尽,但从昼夜不停的进攻气势来看,那种架势很明显,就是拼尽全力也要把他们彻底消灭在兰封地区。

太阳已经到了正午,白花花的强光照在大地上,墙头上的小草也蔫了下来,他顺便用手在自己的脸上刮了一下汗水,慢慢走到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这是一棵百年的老榆树,经年的岁月让它青青的躯干变得满身的皲裂,稀疏的树叶中,烈烈的阳光从头顶上直射而下,他张开双臂抱了一下,又向上望了望,想到了家乡的大樱花树,每到春天,所有的樱花都开了,到处都是一个樱花的世界,他的童年少年都 是在那里度过的,他是多么向往自己的家乡啊!

自从踏上军校之后,他再也没有长时间在美丽的春天和自己童年的伙伴携手漫步,抬起头看看樱花上空那一团团白云、或者竖起耳朵听一听那些在樱花海洋里留恋歌唱的莺哥鸟,或者一个人站在花海中张开肺腑尽情地让那浓郁弥漫的花香收尽胸中,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的事业,也就是学着那些英武的前辈开疆拓土征战四方。

青春在他一年年的学习杀人和实实在在的杀人中度过,他不再是一个青春的樱花少年,他完完全全成了一个纵横沙场的武夫和英雄,他成年累月以厮杀为职业以消灭生命为荣,随着这种职业的加深,他的内心在一天天变得冷酷和无情,到现在,在他的脑海里,在他冷酷生命的意识里,只剩下占领屠杀和胜利这些带有毁灭性的词语,那些起初的最最起码的同情和怜悯变得荡然无存,他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征战沙场没有任何情感的血肉机器,丝毫不再具有人间那些普通平常人的任何心里思维和情感,他从一个樱花少年变成一个征战四方的杀人机器就是这样的简单,这中间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困惑。

面对命运,每个人都是被动者,他自然也不例外,从人到机器,从血肉之躯到冰冷的石头就是这样的顺理成章。

生命初来到这个世界是一个无限可塑的变形体,是生命本身的自私和贪婪而起的国家和战争把他一步步塑造成了今天的这个形象,看上去他距离那个樱花少年只有一步之遥,可是他要再回到那个时代却是遥不可及的梦幻,时光不能倒流生命不可重来,试问一下,如果这一切都能实现的话,这个曾经的樱花少年愿意放下那把滴血的杀人刀回到那遥远的纯洁的生命的昨天吗?

他站在大树下,有两只忽然飞来的小鸟落在枝头,它们不知人间的凶险和苦难,立即放开生命的歌喉引吭高歌,它们的歌声瞬间把山岩心中的阴霾荡去一空,他冰冷的石头生命突然开始有了一点血肉化,那一声声带着生命天籁的美妙的音符变成一股山间的清泉,从树枝间流淌下来,进入他的心田,给他的一颗绝望灰暗而又充满着希望的心带来了一丝丝微弱的轻爽,他那刚刚迈出的准备回去的脚步又停了下 来,他抬起头来,向上望着,强烈如剑的阳光让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一阵风吹来,那歌声消失了,那仰望着的头低了下来,他刚刚软化一点的心又瞬间石化了……

突然四周同时响起了猛烈的炮声,他收住思绪清楚的知道,周迅雷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开始收紧了,中国军队经过短暂的喘息终于向他们最后的目标发起了进攻,作战室里电话声骤起,一阵接着一阵,他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叫来作战参谋

“立刻请北岸的空军投送弹药给养,支那军队向我最后的村寨发起猛烈的进攻!速————速————速————”

参谋转身离去,他拿起电话

“小塚君我们有充足的弹药,一定要坚持到援军赶到!坚守好西门……还有多少毒气弹,对支那攻城的人群都给我打出去……嗯……嗯……”

城外,周迅雷的东集团勉强喘了口气,在战区的严令下,于1938年5月27 日

上午12点发起了进攻,一时间烟火弥漫炮火纷飞,在一片片连环爆炸中,城门楼燃起了熊熊的大火,我城北主攻的是79旅58团,在代团长张志强带领下,向坍塌的城门冲去,顷刻间,杀声震天奋迅如雷,在暴雨般的机枪声中,我们的官兵前赴后继勇猛地向前冲锋,团长双手抱着机枪,光着膀子在城墙上射来的弹雨中冲锋,手雷如冰雹纷纷落下,进攻的人群一片片在火光中倒下,英雄的58团死战不退, 经过一阵阵猛烈冲锋,终于攻到寨门下,由于大火迅猛铺天盖地,加上城头的疯狂反击,进攻的人群无法存身,最后不得不丢下一片尸体退下来,中国军队的第一次进攻失利了。

杨永清站在不远的大树下望着像潮水一样退下了人群,把望远镜塞给参谋带人向前跑去,鬼子的炮群不断向我退却的人群覆盖射击,一颗颗炮弹在人群中爆炸,他飞速跑过来钻入掩体,一颗炮弹在附近爆炸了,掀起的烟尘弥漫天空,张志强代团长抱着机枪冲来,抬头一看旅长来到了这里,不等旅长质问,他把机枪往地上一扔:

“旅长等炮火准备好之后,我立即带着部队第二次发起进攻!”

杨永清带着温怒的眼光问道:

“怎么回事……这么快就退了下来?”

“城头上鬼子的机枪群火力太猛,我们攻上去无法存身,请炮兵尽量打掉城头上的机枪火力,我马上整队继续进攻!”

“嗯这次你不要带突击营亲自冲锋,给我站在你的指挥位置,我和你在一起指挥部队进行突击,一定要打进去!”

他说着转身指着3营长说道:

“王天雷我告诉你,这次你们进攻务必多带手榴弹,我看上次我们的手榴弹威力没有发挥出来!”

“是!”

杨永清转身操起电话

“徐雄信你给我听着,这次你给我集中炮火覆盖城头上的机枪群,掩护部队从炸塌寨门向里突击!嗯……嗯……大密度的给我来几个猛烈齐射,让鬼子无处躲藏,嗯……嗯……我知道了!”

他放下电话,转过身来严肃的吼道:

“王营长立刻整理部队,等炮火延伸之后马上向城门发起第二次突击!”

“是!”

王天雷营长转身而去,杨永清对张团长说:

“你命令1营2营做好战斗准备,等3营撕开突破口,立即跟着杀进去和小鬼

子展开巷战!”

“是!”

第二次突击开始了,我掩护的炮火呼啸着从突击部队的头顶上飞过,像冰雹一样砸在城头上,半个小时的覆盖结束以后,炮火延伸射击,我突击部队一声令下,像赴岸的狂潮一样向熊熊燃烧的城门扑去,誓死突击的英雄们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向北门杀去,正在这个时候,鬼子的炮弹飞了过去,一片片爆炸把瞬间撕碎的生命肢体撒满天空,鬼子的飞机过来了,像一群群张着翅膀的饿鹰一样,凄厉地嚎叫着俯冲扫射投弹,把突击部队打得一片凌乱,看到这种情况,杨旅长果断命令1营2营所有的机枪对空射击,张志强团长抓起一挺机枪冲出掩体,把机枪抱在怀里一边射击一边大喊,一时间几十挺机枪把空中打成了一个火网,那些刚才还疯狂俯冲的飞机慌忙拉起操纵杆向上直冲而去,有几架贴着树梢俯冲的飞机反应不及,被火网所罩住 中弹起火,有一架飞机被打得凌空爆炸,有一架飞机中弹后斜斜歪歪地拖着黑烟的尾巴轰的一声栽倒地上,剩下的飞机再也不敢低空轰炸了。

我两个营的机枪群减弱了空中的威胁,王天雷营长立即率领3营冒着弹雨向北门再次冲锋,突然燃烧中的城楼在大火中崩塌了,整个北门都成了一个大火熊熊的海洋,冲锋的官兵毫不犹豫的冲进大火,那一个个扑向大火的身影像奋飞的火凤凰义无反顾,他们有的冲了过去,有的倒在了大火中,过了城门,后面是一片被扫清射界的开阔地,鬼子呈弧形对着城门布置了几道机枪阵地,我从城门缺口冲上来的官兵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迎头泼来的弹雨纷纷打倒,从大火中冲过来的王天雷头发眉毛被烧光,随他冲过来的几个战士全身都燃起了火苗,王天雷抱着机枪对准鬼子的机枪阵地猛烈射击,突然一梭子打来,这位没有葬身火海的民族英雄却倒在了鬼子的机枪下面。

冲过来的勇士拼命向鬼子的火力点甩手榴弹,鬼子甩过来的手雷不停的在他们中间爆炸,整个城楼后的开阔地上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障碍物,后面冲过来的官兵纷纷中弹,我们的战士就是这样前赴后继从大火里冲过来,他们呐喊着 奔跑着,很快在这片开阔地上倒满了突击部队的尸体。

我们的炮火终于又打了过来,从寨外飞来的炮弹纷纷砸向鬼子的机枪阵地,我从大火中冲过来的英雄在炮火掩护下呼喊着扑向鬼子扑去,他们甩出手榴弹,一颗颗砸向鬼子的机枪阵地,许多机枪很快被打哑了,突然鬼子的反击部队扑来,他们以绝对的优势和我冲进寨子里的部队杀在一起,双方的炮火谁也不敢再往这个地方打,顷刻间 敌我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我们勇敢的战士抱着机枪、挺着刺刀和扑上来的小鬼子杀得难解难分,刹那间,地上弹坑里翻滚的都是搏斗的人群,有的战士满身大火拼命抱着鬼子一起被活活烧死,有的战士面对围上来的鬼子毫不犹豫拉响身上的手榴弹,有的战士抱着机枪对着厮打的鬼子群猛烈扫射,不一会儿城门里的开阔地上尸体成堆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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