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样,每每想起倒在菏泽的那些英雄不屈的魂魄他都撕心裂肺的痛苦和难受,他多想把每一个鲜活的生命都带出来呀!鲁镇东高万城徐杰山蓊郁青都是他十几年的生死兄弟,可是在那样惨烈的大血战中他注定不能他做不到他也不可能做到,这个世界上哪有没有死亡和毁灭的战争啊!死亡和毁灭是战争的必然结果,无论他周迅雷多么不愿意,亦无论他的指挥多么高超,他什么时候都是无能为力的,他永远也改变不了这种结果,七天七夜,他已经尽到最大的努力,他那一颗必死的心日月可昭,他是问心无愧的,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就是因为他没有和那两万多条生命一同战死,在内心中就形成了他永远永远不堪回首不敢面对的巨大愧疚,这一生让他永远不能原谅自己,这种愧疚在他心中形成的巨大裂谷将永远永远不能平复,这种疼痛的折磨将伴随着他一生中的日日夜夜,一刻也不会停止,一刻也不会结束,最可怕的就是那无法控制的梦中,还有闲暇的无事可做的下雨天,这件事就会像千万条毒蛇一样疯狂地撕咬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让他心泪不干,菏泽——A军A军——菏泽这两个本来并不非得相关联的字符组成的词语却成了他周迅雷一生中最痛心的撕裂,让他永远永远的也不会愈合,永远永远……
“军长这一次我们编为A军,全旅上下又配置那么多门追击炮重迫击炮,崭新的马克沁机枪,捷克轻机枪,看到这么多带劲的新家伙真让人高兴啊!”
周迅雷长出一口气慢慢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望着这位粗犷而又憨实的汉子笑了笑:
“老弟呀!你们现在是正规军了,在配置上肯定与保安部队有很大的区别,保安部队很少遇到重大战役,正规部队就不一样了,所面对的也将是武器装备比我们强多少倍的最凶恶的敌人,虽然我们在装备上和对手存在着很大的差距,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战争并不单单是武器的战争,武器虽然是保证战争取得胜利的重要条件,但它不是取得战争胜利的决定条件,这个决定条件就是拿起武器参加战争的人的战争意志,这才是取得战争胜利的根本条件,没有战争意志的人无论他们在武器装备上多么先进,也都将成为这场战争中失败者,我们中国人虽然在武器装备上和小日本差得很远或者无法同日而语,可是我们在救亡图存的坚如钢铁般的战争意志上是小日本不可比拟的,我们有为国家为民族誓死的决心,这就是我们所拥有的敌人永远也不具备的强大的战争意志,它完全可以弥补我们在战争中武器的差距,到最后赢得这场战争。
距发车还有一点时间,周迅雷离开353旅来到355旅,副军长宋铁臣和旅长郑冠山正站在车厢附近谈话,他们一回头周迅雷已经来到身边:
“哦军长敬礼!”
“老宋……354旅和355旅可是你的势力范围你的诸侯地域!”
“军长我是诸侯,那你就是周家天子喽!”
周迅雷仰头大笑道:
“哈哈……老宋……我的老弟……我哪有那份威仪啊!我这身板我这根脊梁骨可是承受不起,做那样的人物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你看看我周迅雷像吗?我可是凡身俗体的一团血肉啊!”
355旅旅长郑冠山笑道:
“军长怎么不像?当年人家赵匡胤不是黄袍加身吗?天子也是人做的嘛,有什么不可以!”
“哎哎……打住 打住……我周迅雷可是戴罪之人,你忘了 是我带头抢了军用仓库……我这条小命还攒在委员长手里,可不敢瞎说……军事法庭的刀正架在我脖子上呢!”
“军长我就不相信上面的长官就听那几个仓管瞎咧咧,不讲一点事实!”
“老弟呀!什么都不要说,在这个国家什么都可以忘,就是不能忘我们是后娘生的,唉!反正我也跑不了,这条小命在这里放着,想什么时候拿就让他们拿走好了,我活一天就会和小鬼子血拼一天,人早晚逃不过一死,我这个活了四十多年的人还在乎这个?反正我也累了,早死早心静,只是小日本鬼子这群乌龟王八蛋在我死之前不能把他们全杀光有点遗憾,这辈子我虽是一个军人,也不想有卫青霍去病的盖世之才,也不想有李广的猛将威名,我只想在这个属于我们的时代,为我们的国家和民族踏踏实实的打好每一仗,尽自己的责任,如果有幸……我希望战死沙场,也免得战后被那些刀笔吏刻画了!”
副军长宋铁臣听到周迅雷说出这样的话语心中未免一阵悲怆,他转过脸去望了一下站台上那一盏盏昏暗的路灯叹口气:
“军长不要那么悲凉,我相信委员长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就算你真抢劫了军用仓库,看在徐州与菏泽这两场大血战上,我相信他不会特别和你过不去,更何况那只是子虚乌有,最多也只不过是添油加醋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一万个理由,他也不至于就这样轻而易举要了一个战场上铁血拼杀的军长的命吧!”
“老宋啊!我们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什么样的民族,这一点你不能不知道,历史上岳飞那样的舍命拼杀忠心耿耿,到最后还不是在杭州的风雪亭上被莫须有了吗?世事难料啊!反正我打一仗是一仗,做到良心平安问心无愧吧!”
“军长只要你不离开A军,谁要是敢动你,我们就和他拼,我想了 如果真要是这样,就是欺人太甚,中国这么大,到哪里不是打鬼子,为什么非要吊死他这个破庙里呢!人家共产党不是另起炉灶了吗?我们为什么不能呢!”
周迅雷一下子捂住宋铁臣的嘴瞪着眼睛责怪道:
“老宋你胡说些什么!你这样会把我彻底推上断头台的,哈哈……不说了……我相信我们的委员长。”
周迅雷立刻转移话题:
“郑旅长你们355旅怎么样啊?我们就要参加兰封战役了,做好准备没有?”
郑冠山立刻挺起胸来回答道:
“军长我很早就崇拜你敬慕你,请相信我的人格,我郑冠山不是那种首鼠两端的人, 我们保安部队不是后娘生的, 我们是三娘生的, 自从开会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跟定你了。”
周迅雷上前拍着郑冠山的肩膀:
“哈哈……老弟……谢谢你我相信!”
郑冠山河南商丘人,这是个三十多岁的豫东汉子,满口粗犷的豫东话,一米八的身材线条十分醒目,修长的脸上配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在浓密的眉毛下面摄纳着这个世界纷纷芸芸的万千变化,那笔直的鼻子几乎没有一点犹豫就从上直冲而下,单薄嘴唇组成的慢曲线告诉你,这是个虽有一定城府但说话和做事喜欢单刀直入的人,他出乎预料的全身上下雪白如玉,在炎热夏天很多人看到他的皮肤无不纳闷,老天爷为什么非要给这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一张地地道道的女人皮呢?更有甚者那个拔横粗鲁的土匪冯冠雄,在开会的时候大家碰在一起,总是信誓旦旦要娶他为妻,弄得大家哄堂大笑。
刚开始的时候,他总是一肚子火,恨不得一下子跳到煤窑里三年不出来,再长一身和他们一样粗犷的发毛,无奈他全身上下一溜雪白精光,连根汗毛都难看到,这个人的性格可不像他的相皮那样温柔,遇事从不拖拖拉拉,大手一挥攻城略地风风火火,他自己也常想,就脾气性格和他这身面象相比绝对是上天微乎其微的一个地地道道的错笔,然而他改变不了这个结果,更不能退回原厂,这辈子他只能在上天的错笔下正笔写下轰轰烈烈的生命篇章。
人生千万性情百态脾气各样,为帅者必须知将知兵,要想得心应手的指挥一支军队,你必须对这支军队有一个彻底的了解,上至将领的性格和脾气,下至士兵的体力、精神状态、武器的配置、战斗意志的强弱,以及平时训练的程度和水平,只有详细地了解,你才能和手下战将之间心有灵犀融会贯通,你才能得心应手的把 他们因才 因性而用、给他们配置不同的战斗任务,作为一方将领只有这样使用自己的力量,才能把蕴含的战斗力发挥到极致。
周迅雷无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对部队的了解中,他深感时间太短,让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手下的将领进行交流沟通和了解,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只能这样临 阵磨枪尽最大努力做这些工作,掌握他们的临战情绪,做到战场上心中有数,这是为将之道,古今中外谁又能绕过呢?
周迅雷带着鼓励的口气问道:
“冠山这可是我们A军补建后的第一个大战役,有信心吗?”
“请军长放心,在我的心中,我们已经不是那种松松垮垮拖拖拉拉的保安部队,我们现在不再是安阳保安旅,我们是中华民国陆军第A军 第126师 第355旅,不管以前什么样子,保安旅的番号已经成为过去,今天我们已经是堂堂的国家正规军,人有脸树有皮,可以战死,但我们丢不起人,丢不起河南人的脸,你放心,你手指的方向就是我们舍命拼杀的方向,你划线的地方就是我们打到一兵一卒也不退让的地方,在你的命令下,攻拼死要克,守誓死要固,我们决不辜负A军这支英 雄部队的光荣称号,决心要像菏泽老A军两万多英雄一样,坚决打出我们部队本来应有的虎气和骨气,我是一个中国人河南人, 小鬼子打到我们的家乡,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我们都是堂堂七尺之躯的血性男儿,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没有什么可以顾虑,就是到死也要和小鬼子拼到最后一口气,决不丢A军的人,这一点我们旅别无选择!”
周迅雷带着欣赏和信任的眼光握住了郑冠山的手:
“我的好兄弟,生我周迅雷和你们在一起,死我周迅雷和你们在一起,因为我们同属于英雄的光荣的A军!”
郑冠山听到周迅雷这句让人热血沸腾的话语很是感动:
“这辈子能在A军这个番号里能在周军长的指挥下,我感到无尚的光荣和自豪,什么豪言壮语就不说了,请军长和副军长看我们355旅的行动吧!”
周迅雷放心辞别355旅来到354旅,看到刘大树旅长呵呵笑起来:
“刘旅长你带的兵有种!我就喜欢这样的兵。”
刘大树一身的烂泥粘在身上,一时也嚼摸不透军长劈头盖脸说这话的意思,他眼前两个营的士兵在地上打得遍地开花,也不知军长到底是表扬还是挖苦,他有一种感觉,反正表扬是不可能,至于说挖苦、看军长那笑哈哈的样子也不像,他想不管怎么样都得赶紧向军长认错,赶紧制止这种丢人的烧饼大战:
“报告军长我没有带好部队请训示!”
“大树啊!我就喜欢这样的部队,野蛮有朝气,上战场面对敌人也毫无惧色, 敢打敢拼敢冲敢杀,这样的部队拉上战场一声令下个个都像小老虎,这是什么样的气势啊!这种胆魄我就喜欢,有老A军那种样子!”
刘大树再怎么着也没想到军长能够表扬一番,他心里没数,只是转身大喝一声:
“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