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周迅雷坐在椅子上睡了一会儿,突然院子外面响起急速的马蹄声,一个大汉冲进院子,只见他四十来岁,身材健壮饱经风霜,战争的铁血风雨把他的 五官冲刷得像悬崖峭壁,沟壑分明,他勒缰下马,虽然步履蹒跚,但给人第一感觉却是,此人是个无法击倒的硬汉,手一扬,老远就放开满嗓子的河南腔大吼:
“军长我回来了!”
他边喊边拖着残疾的腿爬上台阶,周迅雷立即冲出来握住那个大汉的手激动地说:
“哈哈……老伙计……怎么又给阎王退回来了……”
“军长……那个老东西对我上下一打量,气得眼睛一翻大吼道‘洗干净你身上的血泥再来'……就这样……我又回来了……’”
周迅雷紧紧摇晃着他的手说:
“好好好……这个老东西很挑剔呀……他不要……你就回来再杀他个天崩地裂海水红!”
“哎!军长参谋长呢?”
周迅雷收住笑容叹了一口气:
“他也和你一样,负伤了,在郑州医院里!”
“伤的怎么样?”
“大腿上被鬼子重重刺了一家伙,流血过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等部队补建完成后,如果还有时间我准备去看看他。”
“到时候我们一块去吧!”
“不知道小鬼子给不给我们这个时间?”
来人正是A 军副军长宋铁臣,他和赵燕来是周迅雷的左膀右臂,人称宋铁头,他这个时候突然伤愈归队,让周迅雷喜出望外:
“老宋你这个家伙一去就是这么长时间,你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情。”
宋铁臣望着周迅雷心中对这位朝夕多年的生死兄弟充满着敬意:
“自从石门负伤后,躺在医院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们,像个失群的征雁感到很孤独,这期间你带着部队参加了徐州会战菏泽阻击战……”
他说到这里突然看周迅雷兴奋的脸上瞬间被无尽的永远挥之不去的悲伤所笼
罩,两个人之间的那种愉快惊喜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周迅雷嘴唇痛苦得不停地微颤着,宋铁臣声音沉重的说道:
“军长你和我们的A 军都问心无愧……虽然伤亡惨重,但我们是悲壮的……我们是英雄的……”
过了一会儿周迅雷叹口气:
“良弓我们A 军两万多人都倒在鲁西南了……不过……我们不后悔……我们悲伤……小鬼子也伤亡惨重啊……我相信我们的老对手山岩信夫的心情也比哭丧好不了多少……”
“军长你消瘦多了!”
“唉!连续打了这么多的大仗,能站着与你说话都不错了,你想想从徐州会战开始,到菏泽阻击战结束,这么多天就没有睡一个囫囵觉。”
“军长这样连续的恶战,是铁人也累垮了!”
“没办法,小鬼子追着屁股打,我们就像那拉棍讨饭的叫花子,面对紧追的恶狗只能边走边打,现在你来得正好,马上就要开会宣布补建命令,进屋 桌子上有命令。”
来到作战室,周迅雷拿起补建命令递给宋铁臣,他接过一看哈哈大笑起来:
“军长我们老A军是河北人的A军,这次彻底变成了我们河南人的A军了!”
“是啊!我这个河北人与你这个河南人这次携起手来指挥这个河南人组成的新的A军。”
他们两个坐下来,警卫员送上茶水:
“长官部把你们河南的五个保安旅划过来,一色的保安部队,说实话战斗力我有点不敢乐观。”
“军长不管怎么说,起码比招新兵强,不管保安部队还是治安部队,也不管他是河北的还是河南的,只要他们带着我们A 军的番号都是你周迅雷的,你指挥到哪里,我相信他们一样也会打到哪里!”
“呵呵……是吗?良弓!”
“这还有假?军长河南人的性情你还不太了解,他们彪悍性急抱团讲义气,打起仗来十分凶悍不要命,冲锋陷阵不会有问题,只是河南人由于地处中原,有种全国中心的优越感,他们大大咧咧 自由散漫,缺乏纪律的约束性。”
“我不是担心什么河南河北,这两个地方的人性情都差不多,我们匆匆补建,兵不知我我不知兵,在这种情况下拉上战场,我担心的是打不好仗。”
“军长你放心,我们A 军打仗是出了名的,不管什么部队顶上我们军的番号,都会由狗熊变成英雄,因为我们A 军的军魂映照着他们,从长城抗战开始,到抗战全面爆发,我们补充了多少次,每次A 军不还是打起仗来嗷嗷叫!”
“这一点我放心,只不过这次太仓促了,消化补充没有给我一天的时间。”
周迅雷轻轻喝了一口水:
“良弓你来了我想和你谈谈部队补建的一些想法!”
“哈哈……不用谈了,还是老规矩,你下命令就是了!”
周迅雷知道自己这个老伙计性情和他一样简单爽快,他望着宋铁臣信任地一笑
“A军就像那凤凰涅槃死后重生,眼下我们没有得力的信得过的人员挑起大梁,125 126两个师长还得你我担起来。”
宋铁臣把茶碗放到桌子上:
“军长你放心,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干!”
“好好……良弓……我看你的腿还是有点不好使,是不是还没完全恢复呀?”
“啊!军长你也看到了,我的左腿是粉碎性骨折,能恢复到眼前这样医生也尽了最大努力,唉!当时双腿打断在地上爬都困难,能够再次站起来恢复成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是啊!良弓我们这些一辈子吃战争饭的人,说实话仗打到这份上,每一次上战场从没有想到过能够再次下来,今天你我能够活着在这里补建42军也算得上死神对我们的最大眷顾了!”
“唉!在石门战斗中,我的双腿被打断,周围全部都是一堆一堆的死人,一天一夜我们的人都撤了,眼看鬼子就要冲过来,我用手摸了一下血水模糊的眼睛,从腰里摸出一颗手榴弹,又从一个牺牲的兄弟手里拽下一颗,用布条一拧,扣着拉 环随时准备与冲上来的鬼子同归于尽,就在这时候张天明副团长带着人又杀了回来,一顿刺刀把鬼子拼下去,我才被他们从死人堆拖出来,到了邯郸,最后又辗转到洛阳,这一住就是好几个月,军长一天不和部队在一起真是没捞没摸急死人哪!”
“呵呵……良弓老天爷不让你死,这次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们两个就重新开始干吧!”
“军长只要小鬼子不滚蛋,我就跟你干到马革裹尸!”
“好!一起为我们这个破烂的祖国拼杀到底!”
宋铁臣看着微笑的周迅雷带着凝重的心情继续说道:
“我这辈子能够遇上你军长也算是我的福,你打起仗来虽然很严厉,但你平时对部下如此的好,我们都很敬重你!”
周迅雷把放在茶杯附近的补建命令往旁边轻轻推了一下:
“呵呵……我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不打仗的时候什么都是无所谓,一旦打起仗从来不含糊也没有任何情面,谁打起仗来给我儿戏给我脓包拉稀,那我是绝不客气!”
这个时候开会的人陆陆续续都到了,军部虽然是一家地主房子,也没有那么多的凳子,大都是从附近老百姓家借来的长条凳,他们两个和过来的一个个陌生面孔打着招呼,在军人的敬礼声中彼此自我介绍, 除了老A 军剩下部队以外,剩下的全都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面孔,见到他们的军长副军长未免有些拘谨,终于最后一个 离这里最远的安阳旅也到了,他们行过军礼之后被副军长安排到最后的一排凳子上,大家坐定以后,因为是第一次,根本没有那种会前的热烈问候和讨论,熟悉的人相互望着用眼睛或小声打着招呼。
这时候负责清点人数的骑兵团长杨永清快步来到周迅雷面前:
“报告军长本次会议应到38人实到38人,请训示!”
周迅雷站在前面大声说道:
“会议开始!”
听到这个声音,会场立刻静了下来,大家都委禁正坐,周迅雷用他那雷神爷的眼神扫视了一下会场,大部分与会的军官第一次看到这种眼神,无不紧缩了一下神经,大家都用不安陌生并带着骇视的目光望着这个即将带领着他们杀向战场的大汉,他们心中瞬间都有一种不约而同的感觉,就这样的身躯,不要说大吼大叫,就是卡着腰往哪个部队一站,他们的旅长 团长都会紧张得出汗,周迅雷这种形象的震慑和威严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他跟冯老总当勤务兵的时候,这一切都是冯老总言传身教的结果,他的一言一行酷似冯老总,背地里人家都说他是冯老总的儿子,他听到后总是暗暗一笑,并不予以辩驳,他和冯老总一样,那种平易近人与部下同吃同住的作风深得官兵爱戴和拥护,还有打起仗来振臂一呼身先士卒的忘我气概就是鬼神与 他们对垒也得卷甲而逃,进攻的时候,只要发现哪个阵地久攻不下,他就会抱着机枪出现在主攻部队的指挥官面前,眼睛里喷着火喊道:
“某某旅长团长你下命令吧!”
就这一招主攻部队的指挥官就会吓得浑身出汗,他们立刻就会向他行礼
“军长你稍等我立刻会把阵地拿下来!”
在防线被敌人突破的时候,周迅雷同样会出现在正准备放弃阵地的指挥官面前提着手枪大声吼道:
“是不是让我带着部队把冲上来的敌人打下去呀?”
就这一句话就会让那个失去信心的主官和准备溃退的士兵反身杀入敌阵,打退攻上来的敌人,守住自己的防线,了解周迅雷带兵打仗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气,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的手下打滑头仗,宁愿战死也不愿意被他一枪打死,不然 125师不会 全师殉城、127师也不会全部战死。
一场战役,三个师长一个旅长在七天七夜的菏泽大血战中没有一个能够生还,127师师长鲁震东战死在鄄城,126师师长徐杰山战死在菏泽城中,125师师长高万城战死在东明,独立79旅旅长蓊郁青死在吕陵,不是他不爱护部下,而菏泽阻击战本身就是一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战役,是他不得不付出的代价,不要说其他人,就是他自己也没有想活着出来,是上天救了他,是那场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雨救了他,如果不是天意,在铁桶一样的包围中,A军即使是铜头铁臂也难冲出一兵一卒,他周迅雷也会葬身在鲁西南那个小城中,天不想让他死,不想让他这个扫除恶魔的天煞星陨落,所以今天他才能站在郑州的地面上补建A 军
“弟兄们你们好!”
下面立刻响起一片谨慎的掌声
“周迅雷今天能够在这里和你们相识是我的荣幸,从今天起我们就在一个锅里耍勺子, 也就说我们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就应该风雨同舟生死与共,大家都知道,老A 军大部分都为国战死在了鲁西南,我有幸不死,今天我们又在这里补建我们的A军,这个A军是我们新的A军,我很荣幸将来能够和你们共同战斗,我始终相信,你们一定能够继承和发扬老A 军那种一往无前所向无敌勇猛战斗的作风,完全能够再次打出一个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的新的A 军,现在我在这里庄严的宣布———新的A 军已于今天正式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