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崧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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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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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国》连载

第一百五十七章 往昔的岁月(17)

张汉召意外得救后,跌跌撞撞一口气跑了十多里,并不时回头望望北方的天空,用北斗星来确定方向,身上的衣服已被森林里带刺的荆条挂成布条,像远隔人世落入荒岛的鲁宾逊,他喘着粗气摇摇晃晃往前跑,两条腿沉重得像灌满了铅,他已耗尽体力,险恶的环境和求生的欲望强迫着他咬牙坚持着,黑夜中视线模糊,不断和树木碰撞,浑身上下都是豹子斑,由于精神高度紧张并没感到丝毫的疼痛,满脑子就是一个跑字,跑 跑 跑不停地跑,跑 跑跑跌倒爬起来再跑……

就这样 也不知跑了多久,在他不顾一切扑进一条小河,被流淌的河水冲到下游,在水势缓慢的滩涂,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岸,才算把那个叫做“阎王台”的森林甩在背后。

他踉跄着向前走,大地一片漆黑,天空只有几颗冷落的星星,像鬼一样在那里眨着眼,没有道路,他凭着感觉只是向南向南……一步一步向前摇晃着,浑身的伤口在高度紧张的精神放松以后开始袭来,他感到全身像被刀剐了一遍,到处都嚯嚯跳着疼。

风 凄厉的在这个大平原上嚎叫着,站立荒野里的树木在呜呜的声音中摇动着庞大的躯干,他一边走一边为自己的绝处逢生感到惊奇不已,心里不断回复着……我得救了……我得救了……我得救了……我得救了吗?

有时候 他实在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就停下来用手拍拍自己的脸,不自觉问着:

“这踉跄的躯体是不是我……是不是那个和死神打个照面的张汉召? ”

人在获得不可能的意外的时候,他往往就失去了确定意外幸运的真实性,自然张汉召也不例外,也用最常见的手法来确定自己的意外幸运,他用左手很掐右臂,火辣辣的疼痛才让他感到自身的真实性,才把这个在茫茫黑夜奔跑的模糊生命唤醒——我得救了……我张汉召得救了!

俗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张汉召却没有一点这样的感觉,他不希望有什么后福前福,他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要用这条劫后余生的生命做出一些有益的事情,因为这条命已经不单单属于他自己了,他又欠命运一个人情,如果他再像世间的俗人一样,一生碌碌无为,那上天都不会原谅他。

穿过荆棘地带,他一口气走了几十里,才敢放慢脚步,天上那几颗见证他劫难的星星渐渐隐去,狂野的夜风也慢慢平息了,抬起头隐隐约约听到前方有鸡鸣的声音。他心想,有鸡鸣就有村庄,有村庄就会有慈悲就会有饭吃 有水喝。

生命与生命之间不是生来就是仇敌,他们的同情心也是与生俱来的,他坚信有太阳升起的地方就会有同情 有帮助……只要是一颗正常的没有任何企图和欲望的心,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同类生命一步步被死神掠去。

生命不是孤独的,生命的初衷就是关爱和牵手。

张汉召在茫茫的黑暗中听到了微弱的乡间村落的鸡鸣声,他一颗不肯陷入绝望的心像突然注入了兴奋剂欢快的跳动起来了,希望就像霞光万道中的朝阳在他的心头冉冉升起。

虽然他的体力消耗已到极限,可是生命体内储存的最后用于回光返照的那一点力量亦不可抑制的迸发出来了,强迫着他的腿向着鸡鸣的方向一步一步接近那个给他生命希望的地方,他脚下朦朦胧胧的植物也不知道是野草还是庄稼缠绊着双腿,让他在磕磕绊绊中踉跄前行,就这样 他呼呼啦啦在一片丛生的植物中摸索着走了一 阵,终于走出了那片缠腿的草莽之地。

他走到一片较高的土岗上,想坐下喘口气,可是又害怕这一坐再难站起,正当他犹豫着是否爬上那个土岗休息的时候,突然 在黑暗中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他心中一惊,毛发登时就竖了起来,一种不祥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可怕的恐惧让他的心一下子跳到胸口,他心中暗想,这一难还没有结束又来一难,即使是命运的故意安排也未免太出格 太紧凑了吧,也许就是这样,结果无非就是生与死,唉! 这一路上 命运设定的掘墓者也太多了,难道我就这样引人注目?我不相信 这就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刻,不行!我得先给自己一个机会,只有这样命运才能在很不情愿的微笑中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脑子在飞快的旋转着 分析着 判断着,他要断定出前面命运设定的这个博弈者到底是什么,他的第一感觉就是遇上狼了,可是他又一想,早在清朝由于人口的迅速增加,河北的平原已经没有这种动物的生存空间,它们作为自然竞争的失败者早已逃到偏远的毫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去了,他转念又一想,如果不是狼那能是什么呢!难道是消失了几个世纪的平原豹吗?不可能啊,这种动物在人们的一片打杀中也早已灭绝消失了。

突然 他眼睛一亮恍然明白,这就是活动在华北大平原的沙狗,以群居为主,常常活动在荒野或乡村之间,以捕杀小动物为生,野兔野鸡以及常常在村外徘徊觅食的家禽都是它们捕杀的对象,这种动物或三五为伴,或十多个一群,食物充足的时候大都远离村庄游荡 嬉戏 交配,食物短缺的时候,就开始在贴近村庄的草地 树林里出没,到晚上 偷偷潜入边远的村民家中,袭击家禽 猪羊等动物。如果遇到特别饥饿的时候,它们决不放弃袭击人的可能,尤其是荒野行路的旅客,常常是它们袭击的对象,多少年来不知有多少孤独的旅者无形无名的葬身在它们的腹中,甚至 有的罹难者连一把骨头都不能留下。

一般村民晚上很少到村外散步游逛,即使白天他们收种庄稼也常常带着猎枪,这种沙狗 胆小凶残……有很强的判断力,当它们判断出自己的力量大于被袭击者的时候,被袭击者的灾难就来了,它们就会四面围住你 跟着你 调逗你 疲劳你,当你的体力消耗到一定程度,就会突然发起进攻,攻击的首要部位就是喉咙,它们那尖利的牙齿一口就会把喉咙咬断,让你瞬间毙命,然后在相互厮打中把你撕食……一个人不消十几分钟就会被它们撕食干净……以至于……最后都能舔干地上的血迹 。张汉召非常了解这种常年活动在华北平原上凶残的犬科动物,在他的同学中、不断有人讲出这种骇人听闻的故事,让故事的聆听者产生可怕的恐惧,基于这种恐惧,他也加深了对这种动物的了解,知道一些这种动物的生活习性和以及优缺点。

它们的优点就是善于奔跑而且速度极快,瞬间的加速不亚于运动之王的猎豹,头骨坚硬 牙齿尖利 袭击准确到位,缺点就是不耐力,腿和腰骨空而脆,一般的外力打击都能让其丧失攻击能力,意外的成为被袭击者的猎物。

张汉召经过观察和判断,确定了这种动物,并且拿出反袭击的方法和对策,人到绝境,瞬间的恐慌之后,知道博弈的对象是什么就会很快镇静下来,除了准备战斗也就什么不再想了。

面对力量悬殊的对峙者,尽管有时候赢得胜利和生存的希望不大,但是生命本身的渴求会迸发出巨大的力量,最大限度的赢得生存,这不是意识所决定的,这是一种生命自然的连贯的生存本能,所有的生命都是如此。

张汉召停住脚步 , 经过仔细观察,从眼睛数量上判断,发现准备向他袭击的是两条沙狗,他迅速镇定下来,和两个野兽对峙着,双方都在高速运转着生命智慧的计算机,从外观体型判断着对方的实力,这种判断在动物世界的觅食搏杀之中时时发生,一旦双方都发现没有完全取胜的把握,就有可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一旦发现对峙的双方实力悬殊,一场生死存亡的搏杀就不可避免了。

他紧盯着这两个野兽高度集中的眼睛,并且虚视着附近有没有可以用来战斗的武器,运气太差了, 他简直都有点失望, 周围除了一些荒莽的蒿草之外什么也没有,正当失望在心中蔓延的时候,他稍微转了一下视角,突然发现左边不远的小高坡上像小树的模样,他在心里瞬间冲动了一下,迅速做出判断,如果能一跃扑过去,把那棵小树扑断,抢在手里当武器,也许还有希望走到前面鸡鸣的村庄。

他判断好距离,气沉丹田 把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两只腿上,转身一跃而起、岔开对峙角度扑向那棵小树,只听咔嚓一声,小树折断了,张汉召一个猎豹翻滚把小树的断茎紧紧握在手里,从高坡上翻滚下来顺势站起,这一连串的动作是那样连贯那样的突然 一气呵成 , 甚至让那两个虎视眈眈的对峙者都猝不及防,与此同时那两只凶猛的沙狗就势一跃向他发起了凌厉的进攻,吼叫着张着尖利的牙齿扑向他的喉咙,无奈 张汉召一躲,让这两个为食物而疯狂的野兽扑了个空。它们迅速转过身来,又一次向张汉召的喉头部位扑来,手握树棍的他一个闪身 ,照准其中一只狠狠一击,打空了,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踉跄几步差点倒在地上。

因为两次进攻没有成功,聪明的野兽也改变了战术,相互转动几次绿色的眼珠分散开来,一个蹲在前方不动用于吸引他的注意力,而另一个悄悄转到猎物的身后,准备从背后发起袭击,让他瞬间陷入了两面夹击之中。

张汉召试图摆脱这种不利境地,挪动着脚步尽量成三角对峙,可是他失败了,在前方那只沙狗的挑逗下,后面那只偷袭的沙狗开始进攻了,它一跃而起扑在张汉召的后背上,后腿直立,前面的两个爪子扒住他的肩膀,只等转脸,这个精明的野兽就会用尖利的牙齿咬断他的喉咙,那样就轻而易举结束了这场战斗。

对于犬科动物多少了解一点的张汉召,他知道 这是犬科动物的一贯伎俩,他并没有上这个当,而是扔掉手中的武器, 快速腾出双手, 抓住搭在肩膀上的两条狗腿,一个前趋就把后面那条沙狗从头顶上甩了过来,重重砸在从前面扑上来的那条狗身上,两条狗一声嚎叫,翻身跃起,再次和他对峙起来。

张汉召闪脚挑起地上的小树,两手一握,咔嚓一声在大腿上折去树头,成了一 个不折不扣的战斗武器。

一计不成 再施一计的沙狗失败后就失去了理智,吼叫着从不同侧面向张汉召扑来,他无法左右躲闪,只得向后退,举起树棍照着其中一只重重打下,只听一声惨叫,待转身来对付另一只的时候,那只野狗从地上一跃而起、照着他侧面的颈部大嘴咬来,他躲闪不及一只手下意识的往下一压,张开的血盆大嘴就咬在了他的大腿上,撕下一块肉皮疼得他一声惨叫,他还过身来一脚把沙狗重重踢开,踉跄一下差点倒下在地上。

战斗已到最后时刻,双方谁也不想放弃最后的结果,他的腿受了重伤,握紧树棍,照着前面又一次扑来的狗腰重重一棍,这一下命运之神终于在多次犹豫后开始向他倾斜,那只遭受重击的沙狗再也无法爬起,它的腰被打断了。

张汉召的体力已到极限,当他踉跄着转过身来收拾背后那只的时候,他另一条腿又被重重咬了一口,凶恶的野兽又撕下一块肉皮,他的双腿血肉模糊,他摇摇晃晃终于瘫在地上,最后这只沙狗刚才被打了一棍,虽然没击中要害,但也被打得脚步散乱,凶残的野兽看到猎物坐在地上,虽然它再也不能跳起,但还是没有放弃眼前的这顿美餐,停了一会儿又一瘸一拐的向张汉召扑来,它想最后咬断已经无法站起的猎物的喉咙。

这次命运之神彻底放弃了这个凶恶的家伙,手持木棍的张汉召坐在地上,一声大喝,用尽最后力气重重打在那只沙狗的脖子上,击中神经中枢,那家伙在摇摇晃晃中倒下了,那肯罢休,随机照着它的后腰就是几棍,这只野兽也和它的同伙一样得到了相同的下场。

已经耗尽全部体力的张汉召想站起来,可是几次尝试都失败了,他坐在地上喘了一口气滚到这两禽兽身边咬着牙一阵乱棍,彻底结束了它们最后的生命。

大难不死的张汉召又逃过了生命一劫,被撕得血肉模糊的两个大腿鲜血直流, 他扔掉树棍撕掉两只裤腿,把伤口颤抖着缠起来,当他晕眩着勉强缠好第二个伤口时也虚脱了过去。

过了良久,凉风一吹,他醒来了,短暂的停息之后,体力有了一点点恢复,他睁开眼睛,看到周围的一切,感到自己还深陷险境之中,如果这个时候再出现一群沙狗,他就无能为力了,只能坐在那里听任它们撕食。

求生的欲望促使他赶快离开这里,他试着想站起来,几次都在摇摇晃晃中摔到了,他不放弃最后的努力,终于拉住一把嵩草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拄着棍子,忍着钻心的疼痛,趟着野草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行。

踉跄中不断摔倒 摔倒中不断爬起,那痛苦的脸上哗哗的往下躺着汗水,因疼痛浑身上下的肌肉痉挛着,他紧咬着牙还是禁不住咯咯发响,在多少次的摔倒 爬起 爬起 摔倒中他终于走出那片噩梦的草地,一条灰暗的土路出现在面前。

他坐在路边紧握着棍子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又趴在路边的一汪水泊喝了一肚子凉水,算是有了一点精神和力气,喘口气,他又拄着棍子站了起来,踉踉跄跄一瘸 一拐顺着大路向前方走去。

张汉召在生死跌宕中熬过漫漫的长夜,在黎明前的黑暗过去之后,终于迎来东方破晓的微微晨曦,在天际深沉的灰暗中,终于浮现出一片水清的亮色,一片片如海岸散落的礁石,随着时间缓慢的流逝,云彩现出水白的清晰边缘,颜色在一点点加深,慢慢的由水白变成杏红,最后在一片朝霞的燃烧中,啊!那枚沉沦在西天中的暮色落日,终于又以充满活力的朝阳形象在万千云彩的烘托中以不可阻挡的气势从东方喷薄而出。

张汉召太累了,他停下来,坐在路边土岗上,低头仔细看了看被野狗撕掉皮肉的腿伤,他都有点吃惊,这么严重的伤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从那片险恶之地走出来的,因为行走运动,肌肉的收缩,造成伤口不能凝固,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渗透,两个腿裹伤的布带全被殷殷的鲜血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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