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端着热腾腾的锅盔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老太太看到这种情景登时傻了眼,两手一松,冒着热气的锅盔和那青花盘子哗啦一下掉在带坑的砖板地上,碎瓷飞溅。
张汉召看到老太太吓成这个样子,紧勒的胳膊一松,夏三毛两脚才着地,他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长长出了一口气:
“娘 你的锅盔再晚熟一会儿,我就蹬腿了!”
小狗子也傻眼了,木鸡一样站在那里,看看这个望望那个:
“别 别 别……误会,张少爷 我是跟你闹着玩的!”
还没完全解除警戒的张汉召瞪着眼睛对着他说:
“你这个夏三毛,开玩笑也不讲个时候,差点让我假戏真做!”
“你今天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你是我夏家的恩人,我知道该怎么做,现在你在危难时刻,我不帮你 还是人吗?”
蒙顶的老太太左看看 右看看算是弄清了怎么回事,也顾不上拾起来地上的热锅盔,抓起棍子照着夏三毛就打:
“你这个混小子, 开玩笑也不讲个时候, 还有心戏弄张少爷,看我不打死你!”
“哎哎……大娘……是我不对……由于心情紧张……不知道三毛是真是假,就鲁莽的动手了!”
“是他没大没小,你落难了,这个时候还跟你开玩笑!”
小狗子赶紧拉住大娘的手:
“哎 大娘 大娘……歇歇……歇歇……”
这样老太太才罢休住手,张汉召扶着老太太对着夏三毛说:
“你真能演,都把我演进去了!”
眯起双眼的夏三毛呵呵一笑:
“我的大少爷 再演下去,我这小命就呜呼了!”
“没那么厉害,我和小狗子只是想制服你,哪个想要你的命!”
小狗子把老太太扶到木凳上坐下,赶紧蹲到地上去捡热锅盔:
“呵呵……咋还这么热……到现在还烫爪子哟……”
他两手不停地倒腾,并不断带着吐沫往上吹,张汉召笑着说:
“别吹了……你这个狗东西……再吹只能是你自己吃了……呵呵……”
夏三毛一手捂着屁股扭过头来叫苦道:
“娘 娘……你掂着起棍子照身上就打……也不问三七二十一……我开的是玩笑,落到屁股上的棍子可是实实在在呀!”
小狗子飞到厨房拿来一个草编的馍筐子,把沾了泥土的热锅盔盛起来:
“大娘 这还能吃吗?”
“你就别对着那饼再吹了,都快被你的吐沫淹没了!”
说着不吹不吹……他又对着那热饼猛吹两口……
呵呵……大家一阵大笑。
“这锅盔我是不吃了……”
小狗子神秘的笑了一下:
“我有办法……放到锅里再加热……粘在上面的泥土全都掉了……”
还在温怒的老太太瞪着夏三毛:
“我不知道到现在你还长不大,整天在家里嘻嘻哈哈的……没有一个正经的样子……你看人家张先生……和你年龄也差不多……怎么人家就和你不一样啊…… 站有站相 坐有坐相……说话有板有眼的……哪像你呀!”
“娘啊……你就别刻剐我了……人家张先生读书出身……我斗大的字不能认识几个……你叫我怎么和他一样啊!”
外面的光线暗了下来,老太太点着灯:
“娘啊!你就饶了我吧,今天我很饿,烦请你老再给我们多做几个锅盔,我和张先生还有正经事要说!”
过来一会儿老太太摇摇晃晃出去了,夏三毛拉住张汉召的手说:
“张先生 你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们南门接到通知就把门封了,来往的行人严加盘查,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特别是年轻男子,更是连骨头都要数一下。”
说着夏三毛拉来凳子靠近他小声说:
“张先生 这回你可惹大祸了,你们打死的可是恶霸局长的儿子,那个老家伙是京城城有名的活阎王,要是被他抓住你的骨头和皮就要分家了,这个老东西相来吃骨头不吐渣!”
张汉召虽然心里很焦急,但表面上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只是眨着眼睛看着夏三毛,一点都不动声色,他想看看这个夏三毛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这年头人心不可定,张汉召正观察着……寻找着应对办法和机会。
小狗子从厨房跨门进来,夏三毛对小狗子说:
“小狗弟,你出去把我放在院门前那棵老树下的一个小纸包拿过来。”
小狗子看一下张汉召应声出去了,不一会儿小狗子从门外跳了进来,捏着鼻子把纸包放到桌子上:
“打开!”
一股刺鼻的化尸味钻进张汉召的鼻孔,强忍着盯着夏三毛,他要看看这个经常嬉皮笑脸的警察到底想干什么?
小狗子捂着鼻子层层打开纸包,里面竟然是几只正在化尸的死老鼠,小车夫跳了起来,瞪着眼睛大叫:
“三毛哥,你搞什么鬼呀!”
夏三毛捏着鼻子呵呵一笑,站起来用手指着桌子上的这几只死老鼠点了几下,张汉召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平静的问道:
“夏三毛 你变了 你变得深不可测了,我不知道这是啥意思?”
“呵呵……张先生——我的大恩人稍安勿躁,你现在最想的不就是出城吗?除非你是孙行者变成一只蚊子 苍蝇什么的,否则……我不说了……”
停了一下他带着惊奇的目光继续说道:
“我的大少爷……我的老天爷……你弄出这么大的事情就直奔我家,你不害怕我见利忘义吗? 一相思虑谨慎的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夏三毛?”
张汉召望着他冷静的面容没有一点表情,夏三毛继续说道:
“当知道这一切时,就知道我夏三毛报答你的时候到了,明天就用这些东西出城!”
说着他一抖身子,又从裤腰里弄出一个妇人假发来,小狗子看到这一切,吃惊的张着嘴巴呆呆地望着,夏三毛把那几只臭得熏死人的死老鼠收起来,带着一副神气的样子,一只脚放在凳子上看着他们两个:
“我知道了事情的全过程,不管怎么说,我夏三毛也是一条汉子,我真为你们英勇的壮举暗暗佩服叫好,说句实话 郑天豹在京城横行这么多年没人敢惹没人敢碰,老百姓避他尤如恶鬼,他在京城看上的大闺女小媳妇没一个不遭殃的,他看谁家的铺子不顺眼,一歪嘴就给人家砸个稀巴烂,他是京城的活阎王,是你张大侠给京城的老百姓除了一害,不为你对我们的恩情,就是作为一个京城普通的老百姓,我也要拼死把你送出去,更何况你对我恩重如山,这个时候我为钱出卖你,我还是人吗?我夏三毛怕人戳脊梁骨啊!做出这样的事,就是死也不会被老百姓饶过,杭州有个秦桧跪岳飞,那北京就会有个夏三毛跪文楷啦!”
他越说越激动:
“为人一世,草木一春,我夏三毛绝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真那样做,死了变鬼都会被人唾骂,张先生 你明天听我的安排,我包你平安出城!”
接着 他把运筹好的计划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大家坐下来再斟酌一下,看看那些地方还有纰漏。”
听完夏三毛的计划后,张汉召微笑着站起来,紧紧握着他的手:“三毛……你不愧为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谢谢你!”
“呵呵……张先生 我把这件掉脑袋的事完成以后,我们就扯平了,以后我们就谁也不欠谁了。”
“拉手!”
说着两个男人猛击两掌,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京城南门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破城楼子,除了一个青砖砌成的门楼以外,也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正午三月暖烘烘的,两边的守门警察像遗忘在灶台上的蜡干似的,一个个疲软的拿不起来,人这种动物见不得春天,你看 他们一个个摇晃在城门口,春懒得像散了架似地,他们机械地检查着进出的人流,一个出城的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夹着一卷花布正在接受检查,本来正在迷糊的看门狗看到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像受到电击一样突然就来了精神,猛然瞪起大得吓人的眼睛,放开野兽一样的喉咙:
“干什么的?站住!”
那个本来就紧张的乡下小青年,平时哪见过这架势,再看看那些围过来的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家伙,顿时就失去了六神,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大 大……大爷……我……我……我是城南姜家庄的姜四文,在……在……在刘阁老胡同豆家饭店的跑堂……刚来三天……家里捎信让我回去……”
一个狗子抓着他的胳膊一摇晃:
“少罗嗦!大爷我看着你像学生,像杀人犯张汉召!”
他这一说不当紧,那个叫姜四文的年轻人两条腿当即就颤抖起来,他上嘴唇打着下嘴唇:
“军……军……军爷……不是……不……是……错了……”
过来一个黑胖狗子,更不客气,二话不说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妈的……什么……错了……给大爷我到一边站着去!”
那个倒霉蛋踉跄着向前跑了几步,接着被一个满脸麻子的家伙拎到墙边:
“要在乎自己的小命……给我老老实实的站着!”
说着他在一溜重要嫌疑犯面前摇晃一下,脸色煞白的姜四文心想着:
“他们说我是张汉召 ……我的天……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过一会儿来个马脸长腿的狗子,对着姜四文甩手就是两个嘴巴,这个倒霉的小子还没有摸清东西南北,就打得一片金花:
“妈的……老实说 你是不是张汉召!”
他一听把自己真的当成了张汉召,顿时眼前一黑两腿抽筋就秃噜下去了:
“起来 你给我起来……狗日的 你还给我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