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崧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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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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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国》连载

第一百八十二章 往昔的岁月(42)

两天前张汉召让人带信去大王寨小学,给他一个要好的同学刘敏正,说这个星期六下午去看他,这个消息他很快就告诉了同在这个学校里任教的李老四的掌声明珠李淑仪,她就是张汉召的童年恋人和约婚者,自去年金陵女子学校毕业以后,她就谢绝了叔叔和婶婶的挽留,毅然选择了回乡任教,这是一个知书达理 温文尔雅的女孩,她不像杨云真那样, 犀利的眼神里总有一种挡不住的刚毅气息, 她性情淡雅,说话时总是微微一笑从不高声,那女神的身影走到哪里都会赢得顾盼和尊重,她虽然从不刻意张扬自己的个性,一旦她自己认定的事情,就很难轻易松动,比如她和张汉召的婚姻。

星期六下午的学校已是一片静悄悄,因为知道汉召要来,所以她在用批改作业来消磨漫长的等待时间,她总是把自己内心的渴望压抑得很深,不让这种情绪在自己的一举一动中露出一点细微的痕迹,她捏着红色的笔心不在焉的画着,可敏锐的听觉神经从不会放过一片落叶的叹息,更何况门外的一点风吹草动,就是偶尔从办公室后墙外的大路上路过的脚步声,也会让她渴望的心无声加速和激动。

是啊!等待了太久 太久,这颗把爱深藏在生命深处的心在多年的等待中已经疲惫,她渴望的爱啊!除了这个毅然去北京读大学的张汉召还能向谁表达和倾诉呢?她从小就在心中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这个童年的坏小子,在儿时的游戏中,他们曾经多少次扮演夫妻,在两家大人笑呵呵的愿望中骑着童年的木马呼喊飞奔,从小学到中学,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被叫做“野兽”的坏家伙,在他模仿《水浒》替天行道打打杀杀的童年游戏中,从没有舍得伤过她一根毫毛,相反桀骜不驯 无法无天的张汉召有时候还真能俯首帖耳听她慢声慢语的建议,有多少次,这个喜欢呼风唤雨的天神,竟然带领一帮横扫一切的天兵天将跪在她的面前俯首称臣,那个时候她俨然像埃及女王可娄巴特拉一样,毫不威风的接受他们的朝拜,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笑得前仰后合。

在他们偶然意见相佐的时候,那个猴子大王就会趁她不注意,一下子把她提起来,像件衣服一样扛在肩上,让她踢蹬着哀求着听从他的指挥,不管是在两家大人的心中,还是在街坊邻居的眼里,他们都是天设地造的一对,谁也不会怀疑他们早晚的洞房花烛 生儿育女。

在张汉召出事的日日夜夜里,也不知有多少次她一个人在惊恐的担心中蒙着被子哭红眼睛,在上课的时候,她不得不面对着镜子用水冲洗那泪痕满面的憔悴面容,她担心他 想他,她这一辈子就是他的,她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做过任何其它的设想,早已在心神中把他完完全全融入了自己的生命,她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这辈子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变故,也不管遇到多大的难以预料的险阻,她都要和他在一起,一起承受风雨,一起沐浴阳光,一起承受命运给予的每一份属于他们的痛苦和快乐,一起度过属于他们生命的漫长岁月,在她的心里,淑仪和汉召不再是两个自由的生命体,而是同一个呼吸和心跳的完完全全的生命表达。

她在金陵上学的时候,不断的收到张汉召给她的带有浓厚情感色彩的信件,她总是在无人的时候,一个人躲起来一遍又一遍的品读和回味,她放纵的展开自己少女的幻想, 哭自己的哭 笑自己的笑,流自己的泪花 追逐着自己美好的梦幻跑,天鹅湖上有她自己的期待,梁祝里有她自己的渴慕,在莎士比亚的笔下她往往把自己幻化成朱丽叶,在她的梦幻中爱情是世间什么东西都不能比拟的高尚和纯洁,多少次的梦幻中她都想把自己化成天空自由飞翔的鸟儿,在梦幻的天空和张汉召比翼飞翔,在陌生的森林一同栖息,在不知名的小溪一同渴饮,在无人知晓的沙滩上一同漫步,在不知晓的山峰上一同领略大千世界和芸芸众生,如果 如果是那样该是多么的美好啊!

她是个深沉的女子,她总是害怕别人注目她的存在,她表情淡雅不事张扬,她会把自己的以及别人给予的一切情感都藏的很深,她的心冷静,从来也不会因为一些突然的始料不及的情况轻率的表露心机,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让自己的心和别人隔着一道墙,给自己一份安稳和平静,她就像那山峰上的石头,任你天风怎样的吹打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姿势,因为她心里有一个自己的世界, 她是那个世界的守护者,除非那种上天设定的来自生命深处的不能拒绝的爱才能让她改变自己,在她和他的生命相遇中,也只有他让这个在自己生命轨道上运转的星球慢慢改变了轨道,在她的心里早已做好了那个爱情设定的带着万度岩火的万劫不复的大碰撞,死亡原来的自己和他融合在一起,融合成一个彼此的新的自我。

为了这一刻,从黄发垂髫的处子,到亭亭玉立的少女,她不知做了多少这样美丽灿烂的女儿梦,这种梦幻和渴望让她感到有时候就在身边,有时候又在天边、那样的遥不可及。

在一个少女青春美丽的生命里,她必须有一个男人的目标,这是生命的设定 这是存在的条件,不然春天的花朵何以美丽,树林里的鸟鸣何以悦耳,自然 人又何以能够例外呢——我们无法拒绝女人因男人而美丽这个生命的法则和课题。

在淑仪的生活里, 她喜欢平静和安稳, 她对那些惊涛骇浪的场面总是缺乏信心,在海燕和小草的选择中,她更倾向以小草,因为它平静安稳,春来发几枝,展自己的枝叶,开自己的花朵,默默的承受风雨,一场寒霜过后,就悄悄的枯黄,循着自己生命的节律淡然的消失在冰雪的世界里。

至于海燕,它总是翱翔在波浪之上、搏击在雷霆和霹雳的天空下,它是一个战斗者的缩影,在她的魂魄里,在她的生命结构里,似乎没有这种呼啸和征服一切的那种基因。在上天造人中,从来也不会赋予一个人全能角色,如果这样,只能说上天本身出了问题。

所以说 这个世界总是残缺,那么人呢!也总不能完美。

当一个女子深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来自那个男人的一切都是珍贵的,李淑仪也是这样,她把这几年张汉召给她来的每一封信件都仔细沓起来,放在她认为最安全 最保险的地方,当做最最珍贵的财富。

今天张汉召真的来看她了,这个让她日夜思念日夜担心的男人终于就要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她就要和他面对了,看着她梦想而又熟悉的面孔,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品读着他那默然顿挫的语气,相互望着眼含千里万里的秋水,等待着敲响她心扉的 那一个微笑的问候,然后的然后……就是……就是……

当她即将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又怎能不浮想联篇 心潮起伏 悲喜交加。

是啊!这是她的男人,这是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她永远都是因为他而美丽,她的生命将永远永远和他融合在一起,像两条彼此相互呼唤的河流一样,不管经过多么漫长多少蜿蜒跌宕,最终也会在他们生命设定的原野上交汇在一起、幸福奔腾着 喧嚣着一起扑向生命最终的海洋。

她的世界将和她的世界完全的交汇重叠,她作为生命作为存在的一切,都将与他一起重新表达和描述!

这就是爱、让千千万万生命毫不回头的走向生命顶峰的爱,生命将因为它而美丽,时光也将因为它更加傲慢和冷酷。

张汉召这次来,表面上是找他的老同学聊天和叙旧,作为女孩 作为青春期的女孩这些煞费苦心的小举动又怎能瞒得过她呢?她知道他不声明直接来看她的苦心和 用意,说白了张汉召实际上就是来看她,他这样做只不过是要表达一下难以开口的想法和打算。

其实 她心里一直埋怨张汉召死要面子,为什么不能直接面对,难道曾经青梅竹马就很难面对,可是她体谅他理解他,面对自己救命恩人的生命之爱,让谁都会难以拒绝,可是李淑仪毕竟是李淑仪,作为一个女孩,她还是一点一点说服自己 慢慢原谅了这一切,她认为,这一切并不是张汉召对她的负义和背叛,她把它理解成了命运安排的一种无奈,在她宽容和原谅了这一切之后,说实话,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摆在面前的这个转不开的三位一体。

面对这个出乎意料的难题,她的最好办法就是让自己选择无视和逃避。

真正给她勇气和理由的还是她人生那个信条——一切等到最后再说!

这是她的杀手锏,也是她解决人生所遇难题的最后一招,她青春生命的脚步从童年到青春都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来的。

她坐在办公室的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该响起的脚步依旧没有响起,风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所有的窗口都打开了,桌面上放的书本它也不闻不理,整个办公室空荡荡的就剩她一个人,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是那样的无助空虚和孤独,如果这个办公室再被自己的意识忽略和忘记,那她就彻底成了一个孤独的生命体,这个时候如果继续下去,没有了方向她将向何处去,她不知道在这个无视的存在里该向谁求救还是想法自己救自己?

没有谁能够拯救她,在她绝望的时候,还是那支从桌面上悄然滚落的铅笔把她从绝望的深渊里打捞了起来。

她的意识在那支铅笔清脆的落地声中突然归位,让她僵尸一样的躯体瞬间复活,她挪了一下身子弯下腰来捡起拯救她魂魄的那支铅笔,轻轻的放进铅笔盒里,她知道眼前的这一摞作业再也改不下去了,就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折着口的已经吃了一半的饼干,她去掉封口的夹子,心不在焉的从里面摸出一块送进自己的嘴里,一双呆呆的眼睛死死的又无视地望着放在面前那杯刚倒的开水,水蒸气从杯口袅袅上升着 飘忽着 慢慢扩散和消失,不知不觉她又丢失了自己,在广柔的宇宙里,在一个小小寰球上的这间叫做办公室的房间里,只剩下一个具有生物特征的没有灵魂的美丽的躯体,她偶尔的无意识的动作也是机械的呆板的,她的那个守不住身舍的灵魂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一个青春的女子就这样,在一个公元纪年的普通下午,在一个人的静坐中丢失了自己,丢失了存在的自己。

我想问上天,谁来拯救这个为爱而失神的痴情女子,那老儿此刻也心不在焉,一切的存在都凭其固有的惯性在奔跑 碰撞 发展 膨胀 死亡 湮灭和消失。

不能再苛求,就连那经常在校园柳树杨树 榆树上沙沙漫步的风 此刻 此刻也销声匿迹了,在这个特殊的空间里,一切为爱的存在再次无可挽回的陷入了深深的危机之中,如果要是追根求源呵责的话,一切都是那恼人的时光、那素来傲慢无礼的时光,对于主观的渴望和诉求总是那样的冷漠和不屑于顾,不肯放下自己傲然的身架,来为一个普通生命加快和放慢自己的脚步。

终于时空间最最可怕的静还是不可逆转的发生了,将她淹没了,并且走向了极致,那么直接带来的反应和后果就是宇宙存在的万物消失了 彻底的消失了,包括这个学校以及它的办公室 桌子 书本 茶杯 。

这个时候我也只能毫不避讳的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青春的生命对爱情的主观渴求所引起的。

在另一个时空维度,因为刚刚回来,也可以说是劫后余生,张汉召为了表示一番孝心,这几天都围着二位老人转,有时候爷俩一起聊国家政治,有时候担心边境的安危,父子两个坐在一起不知不觉进入了他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 在烟雾缭绕中,张苍山叹口气说道:

“唉!自从 1840 年英国的坚船利炮从渤海敲开中国的大门以后,这几十年来,中国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中。”

张汉召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是啊!腐败的清政府除了割地赔款之外,就是磕头求存,赔的银子先不说, 就我们引以自豪的国土来说几十年间割出去了多少,南边的台湾琉球到北面的外兴安岭 库页岛巴尔客什湖,西北的新疆里里外外几百万平方公里呀?那一寸土地不是我们的前人用血肉和生命换来的,每当看到挂在墙上的中国地图,血管里但凡有一点爱国之心的人哪一个不捶胸顿足 痛心疾首。”

张苍山猛抽几口,在眼前飘起的烟雾中瞪着眼睛说道:

“可耻 一帮没有廉耻的政客 一群没有国家的军阀,整天明争暗斗你杀我伐,为了个人或小集团的利益不顾国家的安危,弄得山河破碎民不聊生,这帮无耻的小人是地地道道的民族罪人,永远也逃脱不了历史的惩罚,终久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我们在学校,每当在课堂上讲述祖国版图的时候,很多同学无不痛苦流涕,可是我从来就没有流过泪,有什么用,悲愤又有什么用,赔掉的巨款割出去的土地 难道是眼泪能够挽回的吗?人类和狼一样,遵循狼的法则,没有谁会同情和在乎你的眼泪,什么时候它们也不会因为你的眼泪产生丝毫的慈悲和怜悯 放开咬住的喉咙 放你一条生路,那是一种懦弱,那是一种异想天开,唯一的办法就是,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那就是团结起来发愤图强,增加我们的国力,让列强望而生畏,让掠夺者看到我们就心惊胆寒!”

烟雾中的张老头从半躺中忽地坐直身子。

“在黄河沿岸生息发展 走出来在这个黄皮肤的民族,不会就此消沉下去,不会就这样永远任人宰割,我相信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我们都能团结起来,什么困难都不再是困难,团结就是中华民族走向复兴的唯一条件,没有团结一切都是无从说起,没有团结我们被人侮辱 被人欺负的日子就永远不会结束,我就是看不惯那种无耻的军阀混战才退出军界的,我真有点看不懂,国家到了这种地步,还在自相残杀,每一声枪响每一声炮鸣,哪一个哪一片死的不是我们自己的同胞,就是死 让他们死在为华夏民族而战的战场上不好吗?如果真是那样就是马革裹尸我也认了,最起码我这条命是为国家而死为我的民族而死,不能说伟大,倒也死得其所,死得自豪和凛然,为了地盘 权力自相残杀,不管以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无耻的 不可告人的,这种愚蠢的内战怎不让亲者痛 仇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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