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走后不久,镇子里的警察就包围了整个校园,冲进学校,翻箱倒柜把好好的一个学校折腾的乌七八糟,到处的都是嘭嘭啪啪的打砸声 野狼似地吼叫声,办公室 教室 住室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幸免,每个角落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一遍又一遍就差点挖地三尺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张汉召会离开这个校园,在程学富看来,这事机密得天衣无缝,只有雅文他们两个知道,他心里嘀咕着:
“怎么可能呢?他张汉召和那个傻丫头片子一点也不知道我会来这一招,难道我的言谈举止 动作神色被他们瞧破不成?没有 可能是雅文后悔变卦了。”
尽管这帮狗子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几遍,最后还是一无所获,程学富的老爹叫程黑脸,是一个多年的老警棍,他卡腰站在那里嚎叫着,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把拽下在墙上摇曳的孔圣人的画像狠狠的摔在桌子上,摔得玻璃四处乱飞,镜框横七竖八飞得到处都是,那个一脸道德的孔老头好像没发生了什么似地,从桌子上飘下来, 落在程黑脸的脚边,依旧面带微笑的望着这个在一方土地上掌握生杀大权的恶棍,像似对他的嘲笑和蔑视,气得眼睛发红的程黑脸怒不可遏,一脚踩在孔圣人的脸上又踢又跺,他还不解气,最后有弯腰把那个两千年前的可怜老头撕得粉碎,砸在一个警察小头头的脸上。
“搜搜……继续给我搜!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这么短的时间,就是插翅也来不及,我就不信这个邪,挖地三尺也要把这小子给我揪出来,妈的他充不了的英雄好汉,敢在郑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掂量掂量一下自己肩膀上扛了几个脑袋,我儿子弄了别人几块大洋,他就带着几个狗党把我儿子臭打一顿,今天犯到我的手下,到了算账的时候,抓住这个死刑犯,我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找!快给我找……”
程学富怒气冲冲的来到雅文跟前,双手抓住她的两个肩膀,发疯似的推搡着:
“傻瓜是你把他们放跑的吗?那可是五万大洋,可够我们两个花上半辈子的……是不是 是不是……”
雅文气得脸色煞白,愤怒挣开他的双手:
“程学富……程学富……你胡说些什么……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他们身下有两只脚怎么能怪我呢?看我们和周哲宇见面时你那假惺惺的样子,也许早就被人看出破绽了,是你不够沉着 心行于面……能怪谁呢?有本事 自己去找,拿我出什么气呀!”
程学富被雅文一阵子暴雨似地质问,顿时弄得一个词也没有了,傻瞪了片刻,“好了好了……别吵吵了……赶紧找……”
程黑脸从办公室冲出来,不小心被扔在地上的凳子绊了一脚,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踉跄了几步一头撞在门口的一棵老槐树上,碰得头晕眼花满眼金星,跟着跑出来一个茄比眼的小狗子赶紧上前搀扶,程黑脸捂住头,抬手就是两个响亮的嘴巴,实实在在落在伸着脑袋讨好的家伙脸上。
“蠢猪!我让你们先包围 再搜查,你倒可好,外面的网子还没有拉好,你就往里冲,找!给我找……”
那个被打得捂着脸找不到北的狗子趔趄着往后退了两步,定了定神,就放开哭腔:
“来人哪……快来人……快给程主任包扎!”
程学富一看血道子顺着父亲的额头流了下来,“爹 爹……你怎么了……”
“别管我……赶紧给我找……谁给我丢了这五万大洋,我挖他的祖坟!”
话音未落,有个小虾米跌跌撞撞跑来,人还没有到声音就到了:
“报、报……报告……”
“你报……报……报你妈那个比……快说……”
“报告主任……学校的东北角有一个后门!”
程黑脸捂着脑袋一听不好,跺着脚吼道:
“茄比眼!快 快收队……给我追……给我把住各个路口,决不能把他放跑了!”
程学富一想,坏了,这小子脚底下抹油——溜了。
得令后的茄比眼像受惊的疯毛驴一样,跑到操场上吹起了收队的集合哨,不一会正在四处搜查的小喽啰像从地缝里涌出了的蟑螂呼呼啦啦跑了出来
“奉主任令, 张匪汉召已逃,马上封锁各个路口,追击搜查,现在布置如下……一组向东 二组向西 三组向南四足向北……一定要做捉活的,那样我的主任就能连升三级……啊……连升三级……”
“放你妈了屁……死活都要……死活都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快去……快去!”
由于程学富坚持张汉召就在学校里,让他老子白白浪费了一个时辰,没有抓住 他不仅有点垂头丧气还有点担惊害怕,他害怕张汉召对他实施报复,这次如果抓不住,他今后的日子将活在不踏实的分分秒秒里,因为这个报复性很强的死敌随时都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瞪着血红的眼咬着牙掐断他的脖子。
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费多大的劲,也不管折腾到什么时候,就是吹风扬沙也要把张汉召找到,以绝后患,那样他不仅能够领到五万大洋的赏钱,他爹最起码也能连升三级,到县城里做大官。
一个收拾东西的小喽啰来到他面前,“少爷走吧……人都走完了……”
这时候 这个心术不正见钱眼开的浪荡学渣才从美好的幻梦里醒来,他转脸看到雅文呆呆的站在那里像疯狗一样冲过去,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摔门而去了。
雅文失望地看着她曾经爱过的背影后悔极了,她恨自己怎么碰上一个这么没有道德 没有人性的东西,如果不是这件事,她还说不定真的就嫁给他,如果是那样,自己这辈子不就完了吗?想到这里她禁不住一阵子脊骨发凉,她得感谢张汉召,是这件事让她彻底看清楚了程学富到底是一个什么人,此刻她除了为张汉召和杨云真担心之外,也暗暗为自己彻底明白一个人而感到庆幸,好险哪,要不是这件事,今年春节她就会嫁给他了,是这件事挽救了她的一生,一个女子不可回复的一生,她暗暗下定决心,从这件事以后,她一定和这个禽兽 伪君子一刀两断 分道扬镳。
到处黑茫茫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院子里一片黑魆魆的,什么都变得模糊了,她摇摇晃晃回到自己的住室,门半开着,她到窗台上摸洋火,窗台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她又试着往前走一步,只听脚下嗑啪一声,知道把洋火踩到了脚下,她弯下腰摸着,拾起来擦着,借着火光一看,整个房间一片狼藉,桌椅板凳东倒西歪,衣服 枕头 被子扔了一地,放在桌子上的蜡烛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心里难受极了,摸着把被子抱上床,趴在被子上哭起来了,而且一阵嚎啕大哭。
张汉召这次灾难完全是由于她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她,哪有这回事呀,他们在一起是多么的简单和快乐啊!到明天 在学生和老师面前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 人,怎样面对一双双惊愕的而又冷漠的眼睛,这里不再是她生活的地方,再也没有脸来面对这里的一切,她痛苦的感到自己被抛弃了,感到自己从高空重重的摔了下来,摔得那么重,以至于感到她的魂魄都与骨肉分离了,她不能接受这一切,如果这一次张汉召和杨云真被那帮恶棍抓住,被逮到京城带枷示众押赴刑场,那么她将负起不义之债歉疚一生。
她打定了注意,决定明天一早背起包袱就走,不向任何人打招呼。
院子里再也没有什么人了,雅文突然感到自己一下子陷到了地狱里。
夜深了,院子里不时的传出她绝望的哭声……
再说张汉召和杨云真二人,从学校后门出逃后,慌不择路,一路狂奔,疾速向东跑去,不一会儿就出了四桥镇,在一片黑暗中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跑,并不断被脚下的土埂 庄稼绊倒,心扑扑的乱跳,他们就这样跑啊跑,像丧家之犬 像漏网之鱼跑得气喘吁吁,他们相互拉着扶着跌跌撞撞 踉踉跄跄,拼命的跑,没有了方向,总之就是想尽快脱离这个险恶之地,越远越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起来,振翅飞翔 扶云追风而去那该多好啊,可是幻想归幻想,脚下的路还得一步一步的行,谁也不敢说话,只顾的往前跑,只觉得多跨一步就多一步的安全,他们很快跃上田埂,向前一看,一条灰暗的大路摆在面前,也来不及多想,跨上去又是一阵狂奔,也不知就这样跑了多远,放慢脚步往四周看看,到处都是黑暗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张汉召拉着云真转过一个慢弯以后,云真再也跑不动了,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上:
“汉召哥 你赶紧逃命去吧,我再也跑不动了 一步也跑不动了!”
“快起来云真 你胡说什么呀!要死我们死在一块,我怎能撇下你一个人独自逃走呢?快起来,时间不多了,这帮恶狼不会就此罢休,他们在学校找不到之后肯定会分路追击,快起来,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
张汉召说着喘着粗气,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无边的黑暗淹没了他们,回头一望的张汉召突然看见从镇子里出来一片星星点点的火把,还听到隐隐约约的呼喊和追赶声。
性格沉着的人往往在最危险的时候却能突然冷静下来,他低头一想,如果这样顺着大路跑下去肯定被捉无疑,现在最安全的办法不是逃跑,而是想方设法躲藏起来,这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到处都是庄稼,还有稀稀拉拉的树木,三更半夜的在庄稼地里躲一个人,对于寻找者来说就是大海里捞针。
他拿定主意抱起杨云真向庄稼地走。
“你要干什么?去哪里呀?我们不跑了吗?”
“不!快下庄稼地,我们不能再往前跑了,再跑就可能被追上,先下庄稼地躲起来再说!”
“汉召哥 你先放下,我能走!”
他们跳下大路,跌跌撞撞往庄稼地里跑去。
“好了,就在这里趴下,等他们过去了我们再走。”
他们在一块茂盛的玉米田里趴下后,张汉召抬起头来努力睁大眼睛向四周看了看,周围都是平坦的田野,除了玉米以外就是那远处一两米高的春秫秫,由于高大浓密最容易引起人的注意,他们肯定会在那里梳篦寻找,那里绝对不是隐藏的地方,安全的地方一定是普通的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一定是让人想不到的地方。
顺着大路追赶的火把越来越近,甚至以能够听清楚他们相互的呼喊和嚎叫,追赶者的脚步仿佛踩着他们的心脏在奔跑。
张汉召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火把,感到机会对他们来说越来越少了,剩下的就只有趴在地上听天由命了,他转脸往后一看, 被不远处一团团乌黑的树影所吸引,他灵机一动,就毫不犹豫向命运最后一赌,立刻对云真耳语道:
“你看 那有几棵不是很高的大树,离这里也不是很远,大概有五六十米,抓紧时间我们还来得及,如果能爬上树,钻进浓密的树冠里,比这里还安全,一定会出乎他们的意料!”
杨云真信任的点了一下头:
“如果我们趴在这里,他们的人多,很可能顺着玉米拢趟,到那时必然束手就擒,我们现在藏到大树上,是他们很难想到的,出乎意料才可能安全!”
“小声点,别让他们发现了,你看 那火把离我们不远了。”
夜黑沉沉,他们爬起来猫着腰顺着玉米拢向那几棵树跑去。
这是一片洋槐树,树下有一些不大的坟头,树都不是很高、在两三米的地方都分叉了,而且五股六柯叉好不茂盛,杨云真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真的爬不上去了!”
“我帮你,快站起来!”
张豫东一纵身子爬上了树,伸手把云真拉了上来,为了更安全,两个人尽量往稠密地方钻,槐树本来就是一种生命力旺盛枝叶稠密的树种,树冠里面藏两个人,白天都很难被发现,更何况晚上呢。
他们刚刚爬上去,那帮恶狼就扑了过来:
“快快快快……他们不会跑远,也可能就在前面,给我追,追上每个人加二十块大洋 官升三级!”
这帮酒鬼赌徒无赖组成的追捕队,一听上司又咬牙大放血了,都像杀猪一样嚎叫了起来:
“一定要抓住张匪……为程主任增光,为郑大人报仇!”
追捕队在玉米地里胡乱的趟了趟,什么也没有发现,举着火把顺着大路继续向前追赶,火把慢慢变成小点,人声渐远,他们走远了。
“汉召哥 我们赶快下来跑吧!”
“不行 这帮恶狗往前急追一阵,追不到肯定还会回来的,如果我下来再跑,说不定就会撞到他们的怀里!”
“那现在怎么办?”
“说话小声点,说不定这是他们施下的诡计,故意引诱我们出来,那样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捉住了我们,不要慌,等一下看情况,这帮龟孙折腾累了,他们就会回去,那时候我们就能安全的逃出这场灾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