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各攻击部队最后一次弹药已经补充完毕,都已开赴各自的攻击位置。
大地一片漆黑,头顶上胡乱散落在天际的星星像鬼眼一样偷窥着黑暗的大地,副军长宋鉄臣在给各部队最后一次补充完弹药以后,他来到刚刚搬来的东集团设在兰封附近的指挥部,看到周迅雷在打电话,他径直走到地图下面仰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在兰封战役期间,繁重的后勤事务把他弄得没有喘口气的功夫,大到弹药的补充给养的配送伤员的安置,小到医生的安排药品的供给,他太累了 太忙了,如果这时候有一棵树他就能倚着大睡一觉。
战争不仅消耗物资和生命,还消耗人的精力,不管平时你精力多么充沛,战争的岁月中也经不起这种疯狂地透支
“嗯!杨永清,你现在必须以急行军的速度给我把部队拉到张东朝的背后——塔岗沙窝小秦庄老水窝清风庄一线,朝着兰封城张开一个口袋,嗯……嗯……把部队迅速布置到位,不许有漏洞,要分层布置,不要张灯结火,免得暴露目标……嗯……嗯……到达后等待命令……”
周迅雷放下电话,用手抹了一下从脸上滚滚而下的汗水自言自语地骂道:
“他娘的,这是什么鬼天气,再热下去老子都成烤猪了……”
参谋们都分头忙着自己的工作,没有谁抬头留意军长在嘟囔什么,他又拿起另一部电话
“喂郑冠山 你布置到位了吗?嗯……注意自己的安全……攻击的时候一定要猛 要让鬼子措手不及,争取第一次攻击就给我拿下城头……嗯……嗯……炸开它……给我坚决的炸开它……然后像尖刀一样捅进去……嗯……嗯……冯冠雄拨给你的那个营到位了吗?嗯……嗯……现在你们两个兵力都一样,都是一个团另一个营,看谁能够率先攻上兰封城头,把我们A军的军旗插上去……嗯……嗯……不要顾虑那么多,你就给我打……给我把兰封城墙撕开……嗯……我知道了……”
交代完毕,他看了看表,又拿起第三部电话
“嗯……哈哈……你这小子怎么知道是我?你这个鬼家伙,兰封火车站打得不错,就是那个打法狠了一点,守火车站的鬼子都让你弄成烤猪了……嗯……嗯……那种烧人肉味差点把我给活活熏死……你给我听着冯冠雄,你要在守在指挥所里,要听说你带着人往城下送炸药……我一定饶不了你……啊……我知道了……撩开你的老虎嘴怒吼一声,把兰封城墙咬出一个大豁口来……我相信你……我等着……嗯……就这样!”
周迅雷放下电话后,转身看到副军长正站在地图下面比划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看了看,伸手又拿起107师的电话
“哦林徵兄你辛苦了,哪里……哪里……我们一直都是兄弟嘛!别这样客气,我不习惯,喂……你那里准备得怎么样了?最后补充的一批弹药到位了吧……嗯……我手里还握着蒋委员长的电报,我不说你也知道,今夜拿不下兰封城,明天我就得被枪毙……我不怪罪他……这是战场形势逼的,让我也会这样做……嗯……你城北炸出的那个缺口一定要和小鬼子反复争夺,抓住机会一鼓作气打出你阎老虎的威风……嗯……城里是一个联队,这个联队是从人和战场撤下来的,在人和集的战斗中也伤亡不小,整个联队只剩下两千来人,联队长是桥本纯一郎……这是一个意志疯狂的法西斯匪徒,有一线希望也是不会给你机会的……就用你的炸药和机关枪证明这一切吧……嗯……嗯……谢谢!”
周迅雷给107师打完电话后,本想接着就给城东的张东朝旅打电话,他把手放在电话听筒上严肃地凝视着目光沉思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拿起听筒,他决定到354旅去一趟,他知道这个旅打苦了,全旅六千多人打得只剩下大半个团,这个时候张东朝的心情可想而知,他转过脸来嘿嘿一笑把手搭在副军长的肩上:
“老伙计我担心你是不是站在地图前睡着了!”
副军长带着惊诧的目光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这时候就是瞌睡也不敢合眼,这场战役已经到最后最关键的时刻,我们是在刀刃上争取最后的胜利,我感到战场形势十分严峻,压力很大……”
“我的老伙计,如果我们拿不下兰封城再迁延一些时日就有可能陷入鬼子的重围,所以在这最后时刻我们一定要拼尽全力拿下这个城池,假若西线部队再拿下三义寨和罗王寨,那么两面扑来的鬼子也就只能给山岩信夫和黑井勇二郎收尸了,我们虽然是一支疲惫之师也能安然撤退,现在我们是如履薄冰凶多吉少!
鉴于此我们东集团无论拼到何种程度坚决于今夜拿下兰封城,到这个时候我们必须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因为我们别无选择了!”
“军长这几天打仗我一直在后方,到了战役的最后阶段也是最关键的阶段,我想上前线!”
“老伙计你手里的这一大摊子怎么办?嗯?以我的意见你还司旧职,后面这一摊子够你累的了!”
“没有事,后勤的事情我已安排妥当,后方医院里的伤员今天晚上全部向开封郑州方向转移,我只留下一部分医生和护士,等兰封攻城结束,他们就带着伤员和我们一起走,另外后勤的弹药全部都已补充完毕,我已无事可做了!”
“老伙计那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军长 自从参谋长受伤之后,整个兰封战役的作战指挥都落在你一个人身上,你就是一个铁打的也撑不住,所以今晚我想给你分担一部分,我要下到攻城部队去,你说说我是去那个旅好?”
“你这个永远累不垮的瘸腿骡子……我说不过你……嗯……嗯……这样吧,西面的郑冠山和南面的冯冠雄部都是主攻方向,冯冠雄这个家伙本来就是一个风火轮,和我一样打起仗来有亡命徒的脾气,郑冠山那个家伙打起仗来稳重 凶狠这两个家伙你就自己选吧”
“好的我也想见识冯冠雄和郑冠山这两个家伙!”
当我一个人遥望美丽夜空的时候,那闪闪烁烁撒播在无垠天穹上的万颗星辰让我产生了无限的遐想,以至于这种遐想到了完全忘我的程度,如果不想轻易丢失自己,我就不得不中断这种无边无际的狂想,用撕头发捏鼻子掐大腿的方式来寻找自己那远去漂泊的心魂,这种疯狂的遐想,让我试图在上天打盹的时候寻找我们的过去和未来,让我苦苦的寻找我们和我们的宇宙存在的证据,我们作为存在的证结到底在哪里?
纵观天宇,千奇百怪的人类世界和宇宙星辰都是一种能量的存在形式罢了。
更深一步可以推断出,存在和非存在只是一种不断往复的变化形式而已。
让我们试想一下,当我们作为一种存在形式的物质被无限压缩时,物质就会完全变成一种能量,当这种无限的压缩达到一个奇点时,压缩存在的引力就会突然消失,被巨大引力无限压缩的这个奇点就会因为引力的突然消失而爆炸,也就是我们所谓的宇宙大爆炸,在空间和时间重新诞生的过程中,一部分能量将会以物质和反物质的形式来诞生来存在,当大爆炸产生的物质与反物质相互湮灭之后,宇宙就在 剩下的极少数物质中诞生了。
我们的宇宙是一个能量的宇宙,其中的物质也就是能量的一种存在形式。
写到这里,无限兴奋的同时我低下头来看看我这一副血肉之躯,我虽然明白它也是物质存在的一种形式的能量而已,只是这种能量的存在形式过于巧合,让我们在无限的变幻中有了感知有了思维有了智慧,让我们成为广大宇宙里被动中的一种相对主动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数点,让我们在一万次偶然的巧合中成为宇宙万物包括我们自身的见证者,这种见证者被我们自身命名为生命。
作为一个普通的生命,我觉得我们人类怀着聪明的智慧来到这个世界应该用上天赋予我们生命的这种被动中的主动性全力以赴的探索感知宇宙和存在本身,并不是用来相互厮杀相互毁灭。
我不只一次的告诉自己,我这一双眼睛是用来遥望天空的,我这支笔是用来记述我们人类感知宇宙探索宇宙历程的,说实在话我并不想用它来痛陈我们人类从古到今一场场惨烈的战争,可是生命在歧途中一误再误,我渴求我们清醒、让时光抹去我们愚蠢可怜的血腥,可是作为这种愚蠢可怜中的一个诞生在黄河两岸的叫做龙的民族,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摆脱这种被动和强加的罪恶战争,所以我不得不拿起笔站在所有生命的高度来不厌其烦的描述人类本来就不应该有的战争,我的每一个字都是对这种因为自私和贪婪引起的战争的愤怒和控诉,我的每一句话都是对我们人类这种愚蠢和可怜行为的最大恫吓和痛斥,我想用它把愚蠢而又可怜的人们唤醒,哪怕声嘶力竭,哪怕我累死在呼唤的峰顶。
两人分工完毕,周迅雷离开指挥部,带着警卫部队飞快向设在沙丘边缘的张东朝的指挥部直奔而去,黑夜里的空气还是热烘烘地烘烤着所有的生命,大地一片漆黑,头顶上已经是一片繁星,奔在小路上,路边草丛中的虫蛰也不知为什么今夜竟然全都噤声无语,穿过一片不大的小树林,一堆堆大沙丘就在黑夜的面纱下耸在面前,他们隐隐看到了一点灯火,卫兵老远就恫吓口令,周迅雷回过后,来到一个帐篷旁边,从帐篷里射出一缕光线照在他的身上,他上前掀起吊帘走进去,正趴在地图上的张东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那些勤杂人员看到军长都微微笑一下默不作声,看到张东朝趴在那里那样的聚精会神,周迅雷用那厚实的大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笑了一下:
“张东朝!”
“啊!军长……你怎么来了?”
说着他挺胸敬了一个礼,周迅雷呵呵一笑:
“这个就不要了,我到你这里来就是研究怎样放跑小鬼子的。”
张东朝大吃一惊:
“什么什么军长?放跑小鬼子?”
周迅雷认真地说:
“对!就是放跑小鬼子!”
因为不解有点急了的张东朝结结巴巴地说:
“桥桥……本纯一郎……联队每个鬼子手上都粘着我们老A军的鲜血啊!”
张东朝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军长放走他们我不理解!”
周迅雷呵呵一笑把整个攻城计划详细说了一遍,他恍然大悟:
“啊这不是‘围城遗缺’吗?”
“对!你小子还挺聪明,这个遗缺也要很大的学问,要让鬼子感到我们不是故意给他们留下的缺口,而是因为你这里兵力单薄不得不让他突围成功,这就是我们演这场戏的要点,至于怎样才能演得逼真,那就是我们艺术水平的问题了!”
张东朝惊诧着笑了一下,突然明白其中的奥妙:
“哦我知道了,现在是下玄月,到后半夜,月亮就会悬在天空中,虽然不十分明朗,但模模糊糊也能看清一些,我知道分寸了,这就是戏上说的‘真作假来假亦真,假作真来真亦假!”
“马上就要到十点了,到时候我们四门一起发动,让小鬼子感觉一下这个黑夜里的九级地震,兰封城里的桥本纯一郎联队,在你们连日的攻击下,也有不少的伤亡,但是实力还在,如果把他们压在城里硬攻硬打,虽然能把兰封城拿下来,但是一定 会伤亡很大,我们新的42军就这一点家底了,才补建不到半个月,我不想把它败打光,但是为了国家,我们不能携私,就是我这个老家伙随时都会把这条老命拿上去!”
“军长还不到你亲自拼杀的时候,虽然我们新A军这十多天的连续攻击伤亡了一万多人,但是鬼子伤亡在我们新A军手里的人数也不会是个小数字。”
“守兰封的桥本在第11师团里也是以稳重沉着而见长,我们四周猛烈围攻,不到城破危亡的时刻他是不会轻易弃城而去的,所以我们四门的进攻必须猛烈,打得他坐不住稳重不下去,让他感到如果再苦撑下去必将全军覆没,这样他才能下决心选择比较薄弱的地方进行突围,但是我们给他设定的薄弱方向绝不能让他感觉 到我们是故意留下的,那样的话,他就不会选择突围,而是和我们血战到底,这不是我们所想要的,我要让他离开城池,在沙丘中一网打尽,打一个歼灭战!”
“嘿嘿……军长我照令执行就是了!”
“东朝我相信你能打出一个让他不得不成功突围的最佳效果!”
“呵呵……军长……时间到了,你在这里守着,我得去前面指挥部队!”
说着 张东朝笑着的向周迅雷敬了一个礼,带上家伙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