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迅雷告别程潜,乘火车到达郑州已是下午的四点多,太阳依然是那样刺眼,白花花的照射在热腾腾的大地上。
郑州是一个因为铁路而崛起的城市,京汉陇海两大铁路在这里交汇对接,中国很多朝代都在这里设有重兵,镇守中原拱卫京畿。
它位于滔滔黄河的南岸,东部是一望无际的豫东平原,西部是秦岭余脉伏牛山连绵起伏的壮丽山峦,古今中外著名的佛教圣地少林寺就带着历史的烟尘坐落在巍 巍嵩山的峰峦叠嶂中,南部是丘陵起伏的豫南盆地,被历史撒落在这里的宛城南阳无疑是这个盆地里的一颗明珠,纵观中原重镇郑州,它依黄河控京畿,携开封俯苏皖,提洛阳锁关中,握许宛下鄂湘,乃华夏之命脉所在,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周迅雷下了火车直奔位于北郊的老鸭陈,他在一个蓝砖蓝瓦的大院门口跳下马来,迎面碰上杨永清,突然看到军长他又惊又喜:
“军……军……军长……回来了……”
他激动得说话都结巴起来了,慌忙中赶紧给军长行了一个军礼:
“报告军长所有的伤兵都被长官部派来的汽车送到了医院,部队正在安置!”
周迅雷高兴地说:
“好好……干得不错,我想着你们还没有到达指定地点呢!”
杨永清兴奋的看着军长笑呵呵地说:
“我们也是刚刚到达不久,想不到你回来的这么快!”
“哈哈……我们A 军交好运了……”
“什么好运……军长?”
“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周迅雷跨进院子,左右看了看带着满意的神色说道:
“大后方就是大后方,蛮不错的地方嘛……”
说着他踏上正屋门前的青石台阶跨进屋里,看到许多人正在忙碌,个个忙得一头大汗,战士们看到军长回来了,立即敬礼,刘顺清前卫连被指定为军部的警卫部队,他们除了周围撒上岗哨之外, 大部分都在挂地图放电话摆桌子拉板凳,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整理东西,他转身接过小刘递来的凉水一仰而进,然后用手摸了一下挂在嘴上的水花对杨永清说:
“在开封出了前敌指挥部,去火车站接我们的那个参谋辛成文,在龙亭下面给我们买了两大兜灌汤包,我和小刘就风卷残云的塞了一肚子,过一会儿就不行了,那包子也许放的盐太多,把我们两个渴得满嘴冒沫,坐在火车上一路难受的要死,在郑州一下火车,我们两个抓住凉水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可是过了一会儿肚子胀 得慌,嘴里还是一个劲的渴。”
“呵呵……军长啊……我想不是包子咸,而是你们空肚子吃得太多了,没有喝水,肯定操的慌!”
“奶奶的不管什么慌,反正肚子里不舒服,喝水涨的难受,不喝嘴干的不行,也许真让你说对了,空肚子不能暴食,可是都像饿死鬼,控制不住啊……”
周迅雷在司令部站一会儿转过话来说道:
“杨团长这里让他们搞,走我们去看部队!”
杨团长惊奇地说道:
“军长你刚回来,也不喘口气吗?”
“不喘了,虽然很累,但是得跑跑,有一种好处,看部队的同时又消了食。”
三人走出司令部院子,大街上到处都是忙碌的官兵,周迅雷不时停下来和他们打招呼:
“弟兄们注意啊……不能犯纪律,谁要是犯了纪律给我们A 军丢脸抹黑我就敲他的沙罐……”
战士们正在征用房子帮老百姓挪东西,一些战士一手抱着东西一手敬礼:
“军长你放心吧, A军的兵不会给你丢人!”
周迅雷望着他们哈哈一笑:
“能住下就行了,不要过分打扰老百姓!”
他们一路上不断看到来来往往忙碌的士兵,周迅雷虽然很疲劳,但心情很好,士兵们在他面前也不那么拘束,这点老部下都知道,敬礼的时候也可以放松一下,可以把一相严肃的表情换成笑容。
村子里的狗平时遇到陌生人就会拼命的追着狂叫,今天突然看到一下子拥进来这么多人,不知为什么,一个个带着胆怯的声音喧吠几声就夹着尾巴躲到一边去了,平时喜欢在院子里悠闲散漫的家禽似乎不能适应突然的变化,三三两两带着惊慌的 神色不时的被急匆匆的脚步惊得东跑西颠咯咯乱叫。
部队住在村里,刚开始老百姓并不知道他们是A 军,处于观望的态度,不惊不喜不冷不热,可是过一会儿,通过观察看到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虽然衣服破破烂烂,但他们说话和气,办事讲规矩,让老百姓心中暗暗的惊诧不已,国军部队纪律不好是出了名的,他们住到一个地方,说话粗鲁蛮不讲理,常常对着老百姓大吼大叫,有时还动手打人,吃拿卡要是常有的事情,把老百姓弄得鸡飞狗跳怨声载道。
细心的老百姓通过观察感到,这支衣帽不整刚刚从战火里走下来的部队与其他国军部队有着根本上的区别,后来才知道他们就是雷神爷的A 军,很快驻地军 民就融合在了一起。
周迅雷巡视一圈之后,没发现犯纪律现象,感到很满意,以前在地方驻军,和老百姓关系很紧张,常常发生强奸和抢夺的事情,他痛下决心连续枪毙过几个视军纪为儿戏的老兵,包括那个攻打萧县第一个爬上城头的英雄营长王大麻子,至此他们都知道了周迅雷的脾气。
他治军一相酷严,谁犯了军纪,不管你有什么关系,也不管你曾经立下多少战功,他都照杀不误,在周迅雷的心中,老百姓是军队的养育父母,是军队的恩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谁敢动周迅雷心中这块神圣的丰碑,那他绝对逃脱不了军棍和杀头的惩罚,所以说他带领的A 军无论走到哪里对老百姓都秋毫不犯,每到驻地,他们都能做到公平买卖,从不强抢民财,有时候部队发生供给困难,他就会亲自出面向附近的大户借钱借粮,从不在贫穷老百姓身上打主意,所以他的A 军在老百 姓心中很有威望,特别在苏鲁豫皖地区。
周迅雷边走边看边和官兵老百姓打招呼,尽管很累,但心里很愉快,因为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几乎全军覆没的A 军能够这么快拿到补建的命令,一颗悬着的心终 于踏踏实实落地了,在开封他不仅没有下狱坐牢,竟然还被战区长官褒扬一番,A军的补建,可以让那些在鲁西南小城倒下的两万多英雄兄弟含笑九泉了,让他们知道,又有人从他们手里接过A 军这杆在纵横驰骋中猎猎飘扬的大旗,新的A 军就要诞生,又可以在如火如荼的抗日战场上和日本鬼子拼杀了,他周迅雷一颗不计个人名利为国家为民族誓死拼杀的忠心终于得到了肯定得到了认可,什么事情还能 比这件事情更让他高兴的呢?
他所到之处就把这个谁都不肯相信的消息告诉那些劫后余生的老兵,那些老部下一个个都高兴得热泪盈眶,都围住他相互拥抱一起哽咽一起兴奋地大喊:
“祖国万岁……A军万岁……”
整个老鸭陈都沉浸在一片幸福的欢呼之中, 彼此之间大喊着奔跑着,天随人愿,他们又能以A 军的名誉重新扑上硝烟滚滚的抗日战场了,对这些在A 军里一起度过漫长征战岁月的老兵来说,A军就是他们的一切,就是他们一生的价值所在,就是他们生命的最高荣誉,毫无疑问军长就是他们的父母大哥。
周迅雷这个人在军里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因为这支军队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从军官到士兵他熟悉每个人,他的一生也就和这支部队里的每个官兵融在了一起,他离不开老兵,老兵也离不开他,他们彼此完全成了一个整体,所以命令下来,他们都能舍命拼杀,军旗所指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周迅雷辞别3营的官兵,顺着街道向西走,转过一个慢弯,突然从一棵古槐树下的篱笆门里传来了一片哭声,他心中一惊、寻声带着杨永清跑了过来,拉开篱笆门,看到院子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在嚎啕大哭,旁边站着几个脸色默然的士兵,周迅雷推开他们大喝道:
“怎么回事……谁违反了纪律?”
那几个老兵睁眼一看是满脸暴怒的雷神爷,个个吓得目若呆鸡,有个老兵浑身哆嗦着给周迅雷敬了一个礼,手指着老妇人上下牙床碰得咯咯响,老半天才说出几个字来:
“军……军……军长……不……不……不是……犯纪律……”
现在的情况给周迅雷第一感觉就是,一定是那个昏了头的老兵欺负了老百姓,这样的事情如果是真的绝对不会容忍和迁就,他上前去抓住一个脸上带伤的老兵怒不可遏:
“到底怎么回事?不说我杀你的头!”
这时候那个嚎啕的老妇人抱着他的腿悲伤地说:
“老总请不要责怪他们……跟这些可怜的孩子没有关系……”
周迅雷这才放下那个被掿住脖子的老兵,弯下身子把她扶起来和蔼地说道:
“老嫂子不要哭,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我给你撑腰,不要怕,我是军长周迅雷!”
当他说出“周迅雷”这三个字的时候,老妇人突然停止哭泣,用手擦了一下满眼的泪水,仔细望着他喃喃地说:
“你真是周迅雷……A军的周迅雷?”
“……你别难过……我是……我真是……”
老人平静一下,努力站直那已被无情岁月摧残得佝偻不堪的身子
“你真是?”
周迅雷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嗯我真是!”
“那好我问你,民国十七年中原大战,也是在这个院子里,你忘了吗? 是你亲自把我儿子带走的,如今你回来了,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呢?他怎么没有回来……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啊?你给我说呀?你当初可是答应我让他当几年兵就回来,多少年了老总周军长?你食言了,中原大战结束的时候他还不断的往家写信,徐州会战前他来信说,他在你们的 125师,可是可是125师高万城师长一下全部战死了……我的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