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它又是一个坚强的生命,躯干上满是裂纹和树结,书写了作为一个木本的生命在时光的剥蚀和威逼下的顽强和坚毅,已是深秋寒气袭人的季节,在万木萧杀的时候,它并没有放弃自身的生命渴望和诉求,不断开着的花朵,不停地被一场一场寒霜摧打着,尽管不断的枯萎不断的掉落,在地面上落满了的枯萎的花萼,被秋风吹旋着,在门前在院子里飞来飞去。
面对不可抗拒的季节,作为一个相对弱者的木本生命都有这样一种不屈执着品质和性格,那么自诩为高级生命的人呢?
杨云真站在这棵沾满白霜的绿色生命面前,她用一双纤细的小手抚摸着那些被苦霜打死的即将掉落枝头的枯萎生命,不知不觉中、她的腰板挺得更直了, 她在想,草木尚能如此,更何况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呢!
看门的老麻圈起得很早,在杨云真没有开门之前,这个走向生命暮年的老人正用那双血管暴突盘根错节的手呼啦呼啦的扫着院子里的枯叶,他那张被岁月冲刷得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挂着一粒粒闪着光泽的汗珠,那只守门的老黄狗也起来了,跟在老人后面,静静的看着他一下又一下把树叶归拢,等老人归拢好一堆后,它就收尾巴卧在了上面,仰起头来看着几只老槐树上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老人在一下一下的扫着,他面无表情,像一幅朱仙镇的木板年画一样,活动在自己生命的时空里,彰显着自己生命的存在。
人总是这样同样的事情重复多了,就会麻木,就会机械,如果举例说明的话,老麻圈这扫院子的动作姿势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
他身披着一件黑色的夹袄,头戴着一顶老蓝色的绒线帽子,下身配上一条黑色的裤子,脚穿着一双掩口的黑布鞋,抬起头来正面一看,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豫东老人的形象。
这是一个干净整洁的老人,虽然他的衣服因为年月的原因洗换得有点褪色发白,从他的身上仍然看不到一点灰尘,这就是一个人的性格。
那几只小麻雀飞走了,那条失去目标的老黄狗闭上眼睛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又重新站起来跟在老人的后面,心若旁骛的看着老人在地上来回转动的扫帚,眼睛一眨不眨,是那样的有耐心地接受眼前的一切,接受着从院子外面越墙而来的晨风,接受着老人因为天气变凉那时断时续的咳嗽。
云娥和厨房里的月荷嫂都起来了,她们一边做着自己事情一边和云真打着招呼,不一会儿又从外面飞来几只从来就不肯安宁的小麻雀,这些活泼的小生命站在老槐树上不时的嬉戏着 跳跃着 追逐着,从一个枝头到另一个枝头,并不时的用虚眼注视着地上的人和狗,尤其是在厨房门外边洗涮盆碗的月荷嫂,因为这个喜欢咋咋呼呼的中年女人总是用她那习惯的泼水动作给它们带来一些美味的食物,在她转身而去的一刹那,就会兴奋的俯冲下来,打闹着争抢着享受它们认为属于自己势力范围内的美味,就是那条老黄狗有时候有点气人,动不动就来个突然袭击,驱赶它们,向它们宣示这是它的领地 不能忽视它的存在。
虽然摄于那一嘴交错的狗牙,它们不得不一哄而散,不过 那条总喜欢多管闲事的老黄狗跟着老麻圈回到门房的时候,它们就会再次俯冲下来,照样的叽叽喳喳 照样的打打闹闹 , 面对藐视和挑衅,趴在门房前的老黄狗这时候不知为什么却显示出了足够的耐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它们。
“少奶奶 你起得这么早,天凉了,注意加件衣服哟!”
云娥来到杨云真跟前和她打着招呼,抬头看看这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微笑了一下。
“你们不是起得更早?”
“少爷起来了吗?”
“没有 他还在睡着呢,他昨晚躺在床上看书看得很晚。”
云娥咯咯一笑:
“哦 那就让他睡吧,等他起来我再打扫卫生。”
说着云娥就拿着扫帚搓斗笑着去了其它房间。
云真正要转身回房间,突然听到张汉召在房间的喊声:
“云真!云真!”
云真像小鸟一样轻快的答道:
“哎……哎……我在外面……来啦!”
她摇着一个大肚子进到房间里,看到丈夫正穿着睡衣半倚在雕木刻花的床头上,满脸的睡意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样子,脸上由于侧睡,半张脸都变成了一张纹落纵横的地图。
“呵呵……你醒了,看你的半边脸压成什么样子啦!”
说着 云真伸手拿来镜子给张汉召照了一下,他伸着懒腰笑了起来。
“啊哈……我觉得全世界也难有人达到我这样的睡觉水平,包括古人陈传!”
云真一边笑一边看着他说道:
“我觉得也是,你是一个梦幻的遨游大神,在梦中可以游遍天地洪荒 宇宙八极。”
说着云真拿起盆架上的盆子正要出去给丈夫打洗脸水。
“哎哎……慢点……慢点……我的夫人,你身怀六甲,为夫我怎敢再劳你的大驾,还是我自己起来吧!要不然 弄得我们的儿子不舒服,等他生下来变成一个闹海的哪吒,看不把我们给闹得天翻地覆 环宇不宁……呵呵……还是我来吧!”
“真有你的,在我的肚子里你怎么知道是男是女呢?”
“嗨嗨……不信 不信你就等着瞧吧!我早就感觉到他是个儿子,一定是儿子!”
“我不信 你总喜欢信口雌黄,如果你说的对那就借你的吉言,如果你说的不对,我也喜欢是一朵美丽的小花!”
“当然 我们的爱情结晶,是男是女我都喜欢,不过 我总觉得他是个调皮的男孩,云真不知你是否相信,有时候人的直觉是很准确的,你要问具体的理由,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一种感觉 一种感觉而已,我相信他一定是个儿子,一定是一个有本事又调皮捣蛋的像我一样的儿子!”
“如果真是儿子,到时候你爷俩一样……呵呵……长大个张汉召又来了个孙悟空,那这个小镇还有安生的时候吗?”
“哎哎……要有一颗平常的心嘛!你不听古人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呵呵……你看你美的……一不小心词又出来啦!唉哟!你儿子也高兴了,听到他爹在外面褒奖他,你看 高兴得两只小脚直在我的肚子里乱踢腾!”
“啊 是吗?”
说着他让云真过来坐在身边,然后把耳朵贴在肚皮上。
“哟呵……不错……这个小美猴王正高兴着呢!”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拍着云真的肚皮,“儿子听说你很乖,怎么又在你娘肚里捣起蛋来了,好儿子那样你娘会不舒服的,等生出来,你就是把天弄塌,爹我也会跟在你的屁股后面给你补!”
云真一笑:
“去去……像真的似的!”
“呵呵……那还能有假……等我儿子出来……看我爷俩一起闹腾你!”
“那好啊!到时候我把你们两个调皮捣蛋的家伙都按在床上,让你们撅着屁股,用我的绣花鞋底,都打得你们一个个五彩缤纷!”
“哟呵……五彩缤纷这待遇也不错,这里面有老婆的爱 有母亲的爱,还要不要在来个锦上添花呀!”
“那好 挺贪婪的,你们就等着吧,我一定打你们个心满意足,到时候别鬼哭狼嚎就行了!”
“呵呵………”
张汉召抱着云真看上去是多么的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