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种程度,不觉死的鬼齐永直还是不肯低头 不肯服输,人前人后说到朱家总是咬牙切齿骂骂咧咧,你想想 气势正横的朱三能再吃他这一套吗?没隔多久,一场不对称的最后对决终于来到了,在收到朱三的授意之后,呼啸在这一带几十年的惯匪刘大麻子准时出手了,在一个暴风雨之夜,可怜的齐永直夫妇被绑票了,价码单就用刀子定在齐家大院门楼的门板上,齐家虽然人并不少,但是他们一提起刘大麻子无不谈虎色变,明眼人都知道这又是朱三一手导演的,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但求自保,谁也不敢站出来揭发朱三勾结土匪,他们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这里已经是朱三的天下,他在这里一手遮天呼风唤雨 好不顺手,如果壮起胆子去抗,那无疑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说实话 他们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嘴比脑子快的本家,有多少次他们都明里暗里规劝他,可是不甘失势的他总是不肯面对现实,大家都看到了继续这样不收敛 不自醒的后果,一次次苦口婆心的劝说,不明智的他不仅不听还非常烦感,时间一长再也没有人苦劝他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的发生,关于土匪开出的价码,果然不出众人所料,索要银元的数量正好与他的全部财产吻合相当,朱三真不愧为智算,这场灾难下来, 齐家将一无所有了, 遇到这种情况剩下的两个孩子自然是什么都不懂,哭哭啼啼什么也不知道,那些族人明知道朱三这次要置他于死地,百法想尽,对抗和告官都是一步死棋, 出此下策,也只能是舍财保命了, 准备变卖齐家所有的财产,可是 在这片乡土上,在朱三的炉灶旁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知死活的做下这桩大买卖呢?就是有点实力想伸手,也畏于朱三那一脸的冷笑,他能把人笑得脊骨发凉。
求爷爷告奶奶,逼得齐家人没有办法,到最后 他们还是带着姐弟二人跪在朱三那轩昂气宇的大门外,求他朱三可怜落下这笔让他笑到最后的大买卖,当哗哗啦啦的银元在朱三得意的大笑着放到桌面上时,在这片土地上再也不会有人敢对他朱三不敬,再也不会有人不对他朱三点头哈腰了,几十年了,他浅尝辄止苦心运筹,终于 豪迈的把这道梦寐的算术题做完了。
齐家发生了这么大的灾难,在这里做家庭教师的张汉召本来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他完全可以卷起铺盖拍拍屁股上扬长而去,嫉恶如仇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不但没有走,毅然决定留下来和他们姐弟二人共度患难,达成协议的第二天,土匪让他们姐弟二人前往黑树林的小河边送钱领人,张汉召这个死过几回的汉子不放心,大家舆论一阵之后,最后他决定和姐弟二人一起去送,他们按时间来到约定地点,在小河拐弯处那个系着红布的老柳树下,正当他们东张西望等待来人的时候,突然从背后的树丛里跳出来十多个面目狰狞的家伙,围着他们三个人一个个像喝醉酒似地哈哈大笑,那大笑让人头皮发紧, 小姐弟两个被吓傻了, 浑身哆嗦着躲在张汉召的怀里,这时候一个麻脸恶徒手提明晃晃的鬼头大刀拨开众喽啰走到张汉召面前
“哈哈……要两个,来了仨……大爷我……阎王爷的肚皮——海量,小的们 给我照单全收了!”
然后他一手提刀一手抓住张汉召的领口:
“张先生 我以前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你是那路神仙,可我只知道你是一个结草衔环到处流浪像个丧家犬一样钻草窝的要饭花子,这事本不和你相干,天塌了你完全可以拍屁股走人,再找一个地方继续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可是你义气冲天,在老雇主遇难的时候不忍离去,我很佩服你义薄云天的为人,但是打开老天的记事薄你就知道了,它从来就不会佑护你这样的人,大家送给你这样的人也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傻!飞蛾扑火,你自寻死路,可怨不得我哟!”
张汉召看着他笑了笑,根本的没有把这群土匪放在眼里,他已经是死过几回的人了,也不在乎再死这一回,他并没有直接答话,而是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他、指了指老麻匪抓住领口的手,那老土匪会意一笑松开了他,张汉召把装着银元的袋子往地上一丢,呼啦的银元声吸引了所有土匪的眼睛,他把身边的两个小孩子往身后拉了一下,然后撩起袖子说道:
“列位 吾闻纵横江湖者,大多是因财而起因缘而弥,为钱者今钱已到,票者当是赎身灾消 完璧归赵,现吾不见主人,奉财至此 足见诚意,在国者 有法律,在江湖者 有规矩,头领乃呼啸江湖多年,我想你一定比我悉知此理!”
那个麻子头领把手里的大刀撂给身后的小猕,然后抱起双手哈哈一笑:
“深深佩服先生文才,在下乃一野夫,草莽之人,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江湖的规矩自然不用你提醒,照常理说,我收钱应当放人,可是 你们这单买卖自然没有那么简单,有人不仅想要齐员外全部财产,还想要他全家人的命,要把他灭门,实话告诉你吧,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人,对你们说这些,跟对鬼说没什么两样,这件事本来就不干我们的事,我们素来也与齐老爷无冤无仇,就是手头紧张的时候,派两个兄弟到他门前说一声,齐老爷还是满给面子的,到这种地步,我也很同情他,你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拿钱干活,没有一点面子和私情可言,在我们走过的脚印上从来就没有同情和良心这些东西,我们接了朱老爷这桩大单不敢三心二意,谁不知道他女儿跟省督军做了小,得罪了他,我们就砸了自己的饭碗,得罪了他,我们也就在这个地方混到头了,齐老爷一家到这种地步不能全怪朱老爷,是他自己不识时务,现在 灾难加身后悔也晚了,只可惜 你也白白赔了一条性命,不值得 ……唉……朱老爷你是知道的,他做事干净利落从来不留尾巴, 这事也是按照他的脾气执行的,斩草岂能不除根,莫怨我们,你们还是早死早托生吧!”
说着麻匪一挥手:
“来人哪再多挖一个坑,招待张先生!”
说完 他叹口气,上前用那只手背都是毛的黑手轻轻拍着张汉召的脸:
“多可惜呀……一肚子学问就要变成飞尘黄沙啦!”
张汉召知道这次也许就是他人生最后一幕了,多次和死神打过照面的他根本也不会在乎,只可恨这群土匪太不地道,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慢慢抬起头来,用鄙夷不屑的口气轻轻说道:
“我看不起你,做土匪你都不合格,还给我罗里罗嗦说这么多,给自己推脱,收人钱财与人消灾,难道这点江湖道理都不懂?你玩的这是哪门子江湖!嗯?”
“江湖……江湖……他说江湖……哈哈……”
老麻匪笑得前仰后合用手指着张汉召:
“哈哈……他说我不江湖……什么江湖不江湖的……老子收钱换命,不错,这是规矩,你看看那些人模狗样的当官的,他们不照样既要老百姓的钱又要老百姓的命吗?我们的唯一区别就是, 他们是合法的, 而我们是非法的……都是狗皮膏药,只是 只是贴的牌子不一样罢了……书呆子……”
那个麻匪笑得满脸的麻坑都抖动起来了,“大哥,坑挖好啦!”
“那好 不闲摆乎了……送他们上路吧!”
这时候刘大麻子弯腰提起丢在地上半袋子银元哗啦一抖:
“哈哈……今天大爷我高兴,看在这银元的份上,最后给他们开一次恩,不要倒栽葱了……都让他们树上开花!”
土匪从张汉召手里撕夺过两姐弟,几个人架着他向土丘右边的那个坑走去,两姐妹在一声声凄厉的哭喊中都被推下土坑。
张汉召自知必死无疑了, 他没有做任何无用的反抗, 走到坑口就纵身跳了下去,旁边的土匪不住的啧啧称叹:
“好汉好汉……”
呼呼啦啦已经埋了半截身子,张汉召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所有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他大张着嘴进气少出气多,胸口和脑袋快要爆炸了,随着埋土的升高,他的视力也变得模糊起来。
正在这时候,黑树林外面响起一阵枪声和冲杀声,众土匪一看不好,扔下手里的家伙拔腿就跑,不一会儿从林子边的路上冲来一群端枪的军人
“一排追击土匪,二排马上救人,三排就地警戒!”
张汉召很快被救了出来,姐弟二人早已吓得昏死过去了,从土坑里拉出来后,放在地上吹了一阵子凉风才清醒过来, 一个大个子军人来到张汉召面前:
“你是一个教书先生吧, 我知道所有的情况, 反正你也没有一个去处, 这样吧,跟我们走吧,我们是冯玉祥将军的队伍,我们团驻扎在程家坡!”
张汉召喘着气,脸色煞白,满身的泥土,他看了看眼前这个大汉,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从此就开始了他一生的戎马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