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两边全是穗粒莹莹即将成熟的小麦,午后的太阳异常暑热,汗水就像海洋一样在战士们的背上卷起了海啸,一路上不断碰到三三两两的老百姓仍然还在自己的庄稼地里锄草劳作,一顶顶的草帽下是一双惊魂不定的眼睛,唉!天太热了,这些勤劳的庄稼人在热辣辣的太阳下出着大汗,这个时候谁不盼望老天爷能够送来一丝凉风啊,可是盼望的心情盼来的还是那个悬在头顶上呼呼喷火的太阳,那些统治者 谁又知道农民之苦、颗颗粮食的艰辛。
他们路过一个小村庄,村中不断有一些老百姓隔着围墙探出头来惊望着这些突然出现的大兵,兵者 凶器也,战争年代,一不小心这些无辜的老百姓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随时都要做好逃亡的准备。
前面的大路绕过村庄之后,路两边全是高大碧绿的庄稼,路南是一片桃树,眼下正是1938年的5月,也是“五月仙桃”成熟的季节,冯冠雄顺着树林往前再看,发现桃树林南面还有一条小河沟,他没有多想,决定停下来在这里守株待兔。
“桃树林南面有条小河沟,弟兄们可以过去喝口水冲洗一下!”
大家一听说有水喝,都下马张着大口喘着热气涌了过来,冯冠雄严肃地站在那片桃树林旁边,扑到小河沟里灌了一肚子清凉河水的官兵陆陆续续爬上岸来,看到一树树仙桃都红了嘴,顿时口水横流,有的想伸手,可是看到旅长一脸严肃,那流到嘴角的口水又伸伸脖子咽了下去。
一个老兵走到旅长面前望着满树的已经红嘴的仙桃故意笑哈哈地说道:
“哎呀!我们骑兵连是在这里开蟠桃会吧!可惜没有老天爷王母娘娘和他们的七个女儿啊!所以今天这仙桃大家只能看不能动手,听到了吗?哈哈……”
“刘二狗你这个破嘴又在吹什么风,想吃仙桃可以啊!先把你的狗头压在旅长这里,吃过瘾了,把你埋在这里就行了,多好呀!悠悠然和陶渊明作伴!”
“去你奶奶那个比!就你个小鳖羔子会给老子安排,他娘的 老子这条命虽然烂,不给十个八个小鬼子还不换呢,我不能为一个桃子被旅长毙,为嘴伤心把命丢的事我不干,那样显得我太没有出息了,他妈的老子这辈子就是死也会死在战场上,决不能死在你娘那个床头上!”
张思旺本来想逗他两句,没有想到被这张老破嘴一转弯骂得下不了台,他脸一红拖着枪冲了过来:
“刘二狗你个驴日的,你爹我只是跟你说个笑话,你他娘的不识孬好,就顺嘴骂起我来了!”
气恼的张思旺甩起枪杆就抡,连长严德顺大喝一声:
“干什么?”
他瞪着眼睛拧着头用手点着骂道:
“狗杂种给你们一个笑脸就想长膀飞呀!嗯?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他娘的这大热天能灌肚子清凉的河水都不错了,要是在烟尘滚滚的阵地上只能满地爬着喝血水,让你们享一会儿福就脚高了,生就的穷命鬼,没有出息!”
大伙一看没有了希望,都在连长的呵斥中一哄而散, 到路边的大树下乘凉去了。
张思旺被连长臭骂一顿憋了一肚子火,本来就是一句玩笑嘛!弄得很没有面子,他低着头用衣角擦拭枪管上的干泥,突然黄鼠狼脑袋探过来嬉笑着说:
“嘿嘿……你以为你爬上岸就能站直身子啊!”
张思旺正在气头上,心火一窜,想甩手一个耳光,可是他的手却突然僵在了半空中,因为抬头看到了严德顺那一双狼眼正在瞪着他,畏于可怕的军棍,这个善于随机应变的家伙赶紧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来咬着牙恐吓道:
“黄鼠狼……小心老子打断你的脊梁骨!”
想看笑话的黄鼠狼弄个无趣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张思旺低头想一下刚才连长的眼,他有点害怕了,为了缓和气氛,他转脸指着刘二狗的头说:
“伙计呵呵……你头上落了一片树叶。”
刘二狗不屑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并没有接他的话茬,张思旺把火压在肚子里,他害怕被连长看出破绽,为了缓和气氛背过脸去又继续说道:
“伙计我知道你说那句话是在暗示长官这满树的桃子让不让吃,说句实话我看到那些天仙一样的尤物都流满了口水,恨不得像孙猴子进蟠桃园左右开弓弄一肚子,可是你也不长眼看看,旅长和连长都站在桃树下面,就那架势还敢造次……你挨熊还能亏吗?”
刘二狗冷笑一下,瞪着眼睛小声切齿道:
“你这个狗日的把老子当成小孩啦,滚你妈那个比,少在你爹面前充大尾巴狼!”
张思旺一听刘二狗还是不杀温,就摆手说道:
“中……中中……我滚……不识好歹的家伙,军棍打在屁股上看谁鬼嚎,狗咬吕洞宾, 我把你当人看,你自己总是瞪着狗眼乱吠……我也没办法!”
正在这时候从前面飞马过来一个侦察员
“报告旅长来了……来了……”
冯冠雄正蹲路边一棵大树下与严德顺低头说话,急忙站了起来。
“有多少人?”
“估计有两千多人!”
“行军队伍整齐吗?”
“前面的是政府官员比较散乱,后面的倒很整齐,人马车仗走的不是很快!”
冯冠雄为之一振,兴奋地一拍大腿:
“他奶奶的老天爷对我不薄!”
他抹了一下从脸上流淌下来的汗水:
“严德顺!”
“到!”
“立即集合部队!”
“是!”
随着一声大喊,正在树下纳凉的战士纷纷上马。
“现在听我的命令,1排向路左边的秫秫地里埋伏,2排向路右边的树林隐蔽,3排随着旅长行动,大家都要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听从命令!”
部队布置到位,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一群满身泥浆的政府官员和后面的保安团急匆匆走来,一个个面带惊慌之色,冯冠雄立刻率领3排迎上去
“大家停一停,大家停一停!”
那群一路上惊惊慌慌的政府官员先是楞了一下,抬头一看,一个国军军官带着骑兵拦住了去路,这群惊弓之鸟一阵慌乱,这时候从中间一顶轿子里下来个戴眼镜的政府官员摸样的人,大约五十多岁,胆胆怯怯地来到冯冠雄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又扭动脖子左右看看,大概确认是国军之后,仍然欠缺底气的问道:
“长官何事啊?”
冯冠雄跳下马来,用马鞭指着问道:
“你是?”
“哦在下齐登云,商丘党部专员!”
冯冠雄立即把马鞭插在腰里恭起双手:
“失敬! 失敬!齐专员我们在这里恭候多时啦!”
齐登云疑惑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
冯冠雄哈哈一笑: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本人冯冠雄,A军125师353旅旅长!”
齐登云一听此人是国军旅长,更加惊诧起来:
“冯旅长失敬失敬了!”
“哈哈……齐专员……不客气!”
齐登云如坠云雾一般颤抖着嘴唇:
“敢问何事劳您的大驾?”
“齐专员本人奉第1战区长官部的命令,在这里收编商丘地区撤往郑州的保安部队!”
齐登云一听,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了眼!
冯冠雄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上前一步严正地说道:
“商丘和虞城的保安团已经改编成了我353旅813团和814团了,我是亲自前来接受部队的!”
齐登云瞪着丽鸡眼看着对方是一种不容商量的口气,心上虽然有点温怒,但是他看到眼前这个旅长威严萧杀的气势瞬间把一肚子火气变成了不软不硬的话语:
“哦!冯旅长……你真会开玩笑……是不是搞错了……这是哪跟哪呀……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
“呵呵……齐专员这并不荒唐,眼下是非常时期,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对这突然的一切感到奇怪可以理解,但是时下一切服从战争,命令就是命令,不得含糊!”
这位商丘党部的大员看到冯冠雄轻松严肃那种不容置疑的口气,面对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主儿反倒自己六神无主了,他站在那里一遍遍摸着自己盐碱深重的头顶自言自语道: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我们撤退是经过省主席同意的呀,没有说半路上要收编我们的保安团哪……这是太荒唐了,怎么我的保安团一下子就变成了A军的813团和814团呢?”
他越想越怀疑,这时候从后面来了几个人手里拿着家伙焦急地说道:
“齐专员 快点呀,我们都听到商丘炮响了,说不定小鬼子就追着我们的屁股打来了!”
有个一嘴钢丝胡子家伙,手里提着二十响拨开人群吼声吼气地问道:
“齐专员怎么啦?”
冯冠雄撒了他一眼,看他三分官相七分匪气,第一感觉这家伙的出身也不是水洗的萝卜,正在和冯冠雄交涉的齐登云回过头来对那个钢丝胡子说道:
“我正在和冯旅长说事,你们先在后面等一会儿,就是鬼子追来也不怕,我们手里的家伙也不是烧火棍,再说我们还有冯旅长的一些人。”
那个家伙听到齐登云的呵斥黯然退到一边,土匪窝里称王的冯冠雄那里可能给他炸翅机会,上前一步严正地说:
“我军情紧急,没有时间,请你带着人自便!”
齐登云旁边一个带着狗逼眼镜的瘦猴子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暗中递了个眼色,被冯冠雄逼人的气势吓蒙的齐专员像醒了酒,顿时恍然大悟,他似乎得到锦囊妙计,被压下去的底气一下子上来了:
“冯旅长既然是商丘和虞城的保安团被改编了,那就应该有国民政府的改编手续,请你出示一下,如果是真的,人和枪全部带走,如果你拿不出手续就别怪我违抗命令,老夫我将率领全部人马继续前行,如果你要是别有用心……”
他向后一指:
“往后看看,自己掂量着办吧!”
说着齐登云和身后一帮人都有动家伙的念头,这个时候冯冠雄如果有一点不冷静或者语言上略带丝毫的心虚亦就有可能引来一场刀枪之祸,他把衣襟往后一撩卡起腰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光天化日之下,我堂堂的一个国军少将旅长飞马几十里前来迎接你们,竟被看作图谋不轨,眼下兰封战场炮火正酣,如果没有这种事情,我能离开战场跑到这个地方和你们瞎扯淡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