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琎、张乾投来济州石碣村避难,路经太平镇双林渡娄家庄。为救娄员外之女,被那薛家八虎追杀至水泊岸边。李琎正待与那薛家庄二教师动手厮杀,却好巧被湖内打鱼船上阮鲲撞见。
阮鲲登岸,当场认出李琎。先行喝退薛家庄三虎薛孝,随后报出姓名,方与李琎、张乾几个当面相见。
兄弟几个梁山一别无缘见面,再度重逢阮鲲心中甚感欣慰。急将李琎、张乾一行领回庄上,吩咐家人摆设席宴,并教家院去请先生前来相见。
李琎、张乾意在宴席之间说些心腹之事,闻听阮鲲教请先生,一时不知此人是谁,心中不免暗自揣测。
功夫不大,只见家院相陪一人慢步走进堂来。李琎兄弟注目看去,但见此人:一双丹凤眼,两道卧蚕眉;面色白净、身形适中;举止文雅、神情不凡。胸储经天纬地之策,腹藏治国安邦之道。文弱之表难掩书生豪气,一行一动明显国士之风!
正是:昔有孔明分三国,今看子慎兴水泊!
阮鲲看见这人步进堂来,急忙起身上前相迎。随后拉过李琎与之引见道:“此位先生姓宫名诚,表字子慎,乃河北真定府人氏。江湖之上因闻愚兄贱名,辗转走来山东相会于此。”
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梁山好汉后人阮鲲,既以雄豪之名隐居石碣村。平日难免壮士豪杰前来投奔,其中不乏当世一些有名人物。须知今日这宫诚、宫子慎,便非一般寻常之辈。
其人祖上历代仕宋,身为官宦之后。其父宫良玉曾守沧州府,宣和年间年老多病卸职还乡。金人南侵,宫良玉身率子侄协助官兵力守真定府。城破之日,一门五十余口悉遭屠戮。却幸宫诚游学在外,一人躲过大劫一场。后因感愤国破家亡、山河破碎,仗剑游走江湖之上。结交草泽之间忠勇之士,力图抗金复宋,以报国恨家仇。
说这宫诚、宫子慎,自幼饱读诗书、熟通经史。心怀治国安邦之策,胸储经天纬地之才。运筹帷幄不让张良、陈平,对垒决机敢比吴起、韩信。
适逢金虏祸国,不甘苟且偷生。因闻梁山好汉之后阮鲲侠肝义胆、壮烈忠勇,勤王之时出生入死威名远扬。仰慕之下,意欲当面结识一场。是以辗转走来山东济州,投身石碣村与之相见庄上。
阮鲲本乃忠勇之士,一者不甘金、伪祸国,二者不愿埋没此生。胸中早已立下驱逐鞑虏,收复河山之志。
宫诚慕名来访,言谈之间志同道合,一时大有相见恨晚之憾。二人庄上议论国事筹谋义举,连日促膝长谈,彼此相知日深。
阮鲲深慕宫诚人品才能,平日尊称先生,不呼其名。宫诚也敬阮鲲仁德忠厚、胆略过人,当面称其为兄长,亦不呼其名姓。
今日突逢李琎、张乾投来庄上,阮鲲意料日后不免涉及聚众举义之事,故邀宫诚过来一起当面相见。
话说宫诚正与众人当堂一一揖礼,忽听堂外有人高声嚷道:“听说哥哥庄上来了梁山好汉后人。洒家速当一见,可慰平日一片仰慕之情!”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虎面豹睛、身形壮硕之人大步闯进堂来!
阮鲲看他入堂,急忙拉住再与众人引见道:“此一位乃义弟马行周,关西华州人氏。勤王之时,曾在老种相公帐下为将。后与愚兄相识于血战之中,军中结为异姓兄弟。宗泽元帅亡故以后诸军散败,义弟不忍相离,跟随愚兄同来石碣村盘桓至今。”
众人听罢,急忙又与马行周拜揖一番。随后,众人堂上叙礼分席坐定。阮鲲起身把盏道:“阮鲲不才,身虽蜗居荒村,生平最愿结交天下英雄豪杰!今逢张乾、李琎几位兄弟来投,乱世之中相会一处实乃幸事一场。当与众位兄弟畅饮连夜,一醉方休!”众人听罢大喜,急忙起身互敬、举盏同饮。
酒过数巡,意兴渐浓。不免议论到目下时事,说些个勤王抗金故事。听到阮鲲汴京城下几番血战、李琎等人于开元寺劫杀金人国师之处,众人不由大呼畅快,连连举杯痛饮。
话说李琎、张乾来投石碣村,原为寻找一条后路。今见阮鲲庄上皆乃我辈中人,一时不免心怀大畅。
兴浓之时,李琎开口言道:“自从冀州开元寺事发,弟等弃家逃出东平。仓惶之间,犹如寒鸟投林无枝可栖。因慕哥哥大名赶来相会庄上,欲求日后一个安身立命之策。李琎不才,愿听哥哥指教当面。”
阮鲲听了,抚膺叹道:“山河依旧,国是已非。当此大难临头,何处是你我兄弟安身立命之所?然贤弟到此休要烦恼,愚兄田庄虽陋,婶母家人尽可安心安住。后事留待下来,再行慢慢商议不迟。”
张乾道:“哥哥仁德,足感厚情。只是弟等闯祸甚大,金、伪官府怎肯轻罢干休?一旦风声走漏追缉至此,定会引祸于哥哥庄上,到时岂不落得个玉石俱焚。小弟之意,还是速寻僻静地方安下身来,躲过金、伪耳目方为上策。”
张乾说罢,未等阮鲲答话,宫诚隔席插话道:“小可冒昧,今听贤兄之言,此来石碣村,其意莫不是在水泊梁山?”
李琎道:“先生大才,所料不差。我等来投石碣村,路上不免百般斟酌。以为小弟一行家眷数十口,打搅哥哥着实不便。不如假借哥哥船只荡过湖去,先往梁山落脚为安。”
阮鲲一听,当下摇手道:“贤弟要投水泊梁山藏身,只怕今日难以如愿。”李琎急问:“哥哥此言何意。想那水泊梁山不过是一处荒凉僻静地方,今当乱世何为不能落脚藏身?”
阮鲲说道:“是你不知。梁山旧寨数载之前,已被一伙强人所占。贼首三人,乃是昔日京城妖孽郭京部下将校。为首一个名唤赵布,另外两人一个名叫张景,一个名叫许继恩。三人皆乃汴京本地人氏,昔日曾录龙骑卫禁军营中为小校。靖康国难之时,郭京妄以妖法惑众为上用,得势猖狂目空一切。金人攻城正急,开城尽驱六甲兵出战。实不想妖法难敌锋刃,其众当阵立溃。金兵趁乱猛攻,京城遂即陷落敌手。郭京惧罪拥众南逃,身至襄阳地方,被部将张思至等人刺死,其众当下散解无余。赵步三人逃离汴京城下与郭京走散,一路东来沿途收拢溃兵散卒,身边陆续聚起三五百人马。以后走入山东境内,因闻水泊梁山水阔山险,足以纳众坐寨。竟引一行徒众船渡入湖,占据梁山旧寨以为巢穴。于后领了手下喽啰打家劫舍、远近杀掳,致使湖边一带父老无不饱受其害。三人初来,不识起倒。一日顷寨下山突来村上抢粮,却被愚兄只身挡在村前。三人一时惧俺大名,当下不敢动手,不免悻悻而归。遭此一会,日后再不来村上搅扰。年节四时,反倒不断送来贺礼到庄。愚兄忧心时事,无暇再与此辈计较,故使三人逍遥山上多时。今者,众位贤弟皆为当世豪杰,与彼可谓冰炭不可同器,水火势不相容。若想上山藏身,这厮们何肯轻易让出山寨容人落脚?”
阮鲲一番话说罢,李琎、张乾听了,方知梁山旧寨早被强人所占。当下直觉心灰意冷,座间不免垂头丧气。
宫诚自从结识阮鲲以来,深知其为人仁德宽厚,身具雄才大略。值此国难当头,意欲施展胸中抱负,辅佐阮鲲成就一番事业。
此时眼见李琎、张乾意兴默然,不免从旁献计道:“兄弟们如欲上山落脚,小可不才,今有二策可供斟酌。其一,赵步久畏石碣村大名意欲交好久矣。兄长选日封下重礼直叩山寨,就把兄弟们落脚之事相托。即便赵步心有不愿,却也不好当面相拒。其二,可修书一封送去山上。就说日里常受山寨馈赠无以为礼,时值岁末略备薄馔,欲邀三位寨主庄中一会。届时席间摔杯为号,于座就将三人一举除之,兄弟们便可直上梁山坐寨称尊!”
李琎、张乾听罢宫诚二策,于座直觉太过浅显。当下心中不以为然,一时于座相觑无言。
阮鲲稍事沉吟,则道:“恕俺直言,先生二策实不足取。何者?上策轻险,未免授人以柄。纵彼碍俺面目,那厮们能容兄弟们上山落脚,日后供他驱使,愚兄心中何安?下策虽善,又嫌刻毒。梁山一伙实为强盗,壮士豪杰虽可出手诛之,但施此屑小机诈之能事,岂不空让江湖好汉耻笑,也显俺阮鲲太过无能。先生大才,今日设此二计,莫非有意相试?先生休矣,贤弟勿燥。自在庄上宽心吃几日酒,待看后事如何?”
宫诚本为临机试探阮鲲胸中经纬,今见不采其计言语大度,心中一时大慰。至此以后,方才死心塌地跟随身边出谋划策,倾力助其举义梁山。
李琎、张乾眼见阮鲲处事豪爽,一时皆各大喜。安下心来饮至午后,众人兴致不减。
阮鲲吩咐家人除去残肴,移席书房。再让家人去请村中好友余化龙,同族兄弟阮鲛,来与众位相见。
话说余化龙、阮鲛二人,皆乃渔家儿郎血性汉子。水中踏浪伏波如戏,岸上拳棒功夫精通。因与阮鲲同居一村,素日禀性相投情同手足。
二人到庄,当下与众人一一相见过了。十一人团坐一处,这番畅饮更为热闹。直至夜深,方才罢席各去安歇。
次日,阮鲲吩咐阮鲛引领渔家儿郎,划出一条阔板船,先送娄家小姐过湖投亲。自家则引了众人,一连数日在庄上泊子里游玩吃酒。
兴酣之余,宫诚献议:“值此国难当头,我等在此相聚一场,可谓乱世有缘三生有幸。小可之意,不如就此同结金兰之好,日后有难也好共相扶持。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在座兄弟心中早有此意,一听宫诚之言,当下皆各大喜。阮鲲高兴道:“先生之言,正合我意。众位兄弟人人豪杰、个个忠义,今朝相聚于此,实乃此生一场盛事。值此国难当头,正该为国为家献此一腔热血!”说罢,急让家人摆设香案,备来纸烛。众人一同拜倒堂上,行香盟誓叩拜一番,当下结为金兰之谊。
众兄弟案前叙齿,阮鲲称尊为首,宫诚次之,张乾、李琎以下,马行周、余化龙、索云龙、史从进、阮鲛、李璞、杜先共计十一位英雄,皆愿同生死、共患难,一生誓死无二!
当堂拜罢,再番坐下畅饮,又比方才不同。你敬我让欢若平生,直至大醉方才散席。
却说伪贼地方官府,缉拿东平府李琎兄弟风声渐紧。泊子边上渔户,有来阮鲲庄上报信者。言说太平镇上薛家八虎手下,常来村前村后相脚色,暗地里打探东平府客人并娄家庄小姐消息。
李琎听罢,心中不免焦躁,急与阮鲲再议后事。阮鲲也知李琎难以久留庄上,当下答应众人明日自有安置。
次日一早起来,余化龙、阮鲛已按阮鲲吩咐,自在水亭下备好两条大船。
阮鲲遂让张乾、李琎几个换了渔家儿郎衣裳,身上都藏了短刃,叮嘱到时如此如彼、眼色行事。随后吩咐渔家儿郎牵了两头牛、十腔羊,挑了几担鲜鱼都上船去。自与宫诚领了兄弟们站立船头,吩咐摇起桨来,入湖直往梁山划去。
当日午牌时分,两条大船已近梁山金沙滩岸边。李琎、张乾几个站立船上,注目看那梁山景色。眼前只见:山耸天外、峰峦峥嵘;烟波浩渺、无边无际。水涌巨浪,铺下千层战阵;山阻天险,列就万丈雄关!
话说众人正自贪看那湖光山色,忽听一声炮响。只见金沙滩寨内,猛然杀出无数喽兵。扑至滩头,摇枪晃刀大喊叫道:“你等是哪里走来的强贼,直敢闯来泊子里撩拨俺梁山好汉!”
这边船头之上阮鲲听了,笑对张乾、李琎言道:“这厮们借了先辈声名唬人,真个教人当面笑煞。少时上得山去,说不得须教此辈见过真好汉手段!”正说不了,掌船渔家儿郎已将两条大船摇至寨前。
余化龙隔栅大叫道:“寨中头领听者,今有石碣村阮鲲来访三位寨主,速请头领上达寨主知晓!”
寨内喽兵头目听说阮鲲来访,一时不敢怠慢。当下止住喽兵呐喊,叫一声道:“有请阮庄主稍候,待俺速去禀报三位寨主知道!”说罢,一人离寨飞奔山上而去。
时辰不大,忽闻高处三声炮响,又听雄关之上鼓乐大作。远见寨内一伙人马,随声拥下山来。
接着水寨栅门大开,一条小船载了寨中小头目划至阮鲲船前。当面抱拳施礼说道:“三位寨主亲来山下迎驾,恭请阮庄主登岸相见。”说罢,领了阮鲲两条渔船,渐次划进水寨之中。
渔船入寨,众人弃船登岸。早见阔地上排开百十众人马,当先立定三人。
细看过去,但见头一个:身高八尺、壮如熊罴;两只怒睛,一部钢须。此位正是今日梁山大寨主赵步。
左边一个,五短身材、满脸横肉;裹一顶英雄巾,披一领团花袍。此乃二寨主张景。
右边一个,身材适中、面色白净;头上八宝攒花帽,身上绣锦滚云袍。这个便是那三寨主许继恩。
三人眼见阮鲲登岸,笑脸迎上前来施礼道:“赵步无德,心交阮庄主已久。屈居水泊数载,只恨无缘当面赐教。今日大驾光临,足使山寨生辉,赵某兄弟脸上添彩!”
阮鲲还礼道:“石碣村与梁山只隔数十里水面,村家渔户多年深感山寨不扰之恩。今日阮鲲造次拜山,特为前来致谢三位寨主。”说罢,吩咐船上儿郎牵牛挑鱼上岸。
那赵步数年之间自恃人众山险称霸一方,只为石碣村近在岸边阻住了半湖水面,使之不得放开手脚,终日心中恼恨不已。
今见阮鲲屈尊拜山,当面言恭礼丰,心头不悦一时放宽。当下不免谢道:“庄主如此抬爱,赵某何敢无功受禄?”
阮鲲笑道:“些许物事,何足挂齿?还望寨主笑纳。”赵步大笑道:“如此却之不恭。孩儿们上前,快将阮庄主礼物收过一边。”接着又道:“且请寨中少坐,却待赵某设宴先与庄主接风。”说罢,与张、许二人陪了阮鲲一同迈步上山。
阮鲲留下渔家儿郎在船,拉了宫诚在前,张乾、李琎几个跟随其后,相伴赵步拾级而上。
登上三关,入得梁山大寨。众人放眼看去,却见:山耸云外湖环天边,雄关阻隘壁垒深严。旌旗招展儿郎虎豹,刀枪遍布山威凶险。
再看寨中房舍依旧模样,只恨十数年光阴过后,只落得个椽破瓦烂、门败窗残。眼见赵步一伙只贪目下小利,全无长远打算。只把“忠义堂”上换了一块新匾,上面写有今日寨名“三义寨”三字。
众人看罢,赵步延请入堂叙话。阮鲲、宫诚步入堂上,只见正中墙上挂着一轴虎啸涧月图。两边配着一副对联,上面写道:蜷缩爪牙吟涧月,一声长啸百兽惊!
再看正中墙下摆着三把交椅,两边各设长案。后面立着兵器架子,明晃晃插满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话说众人登上堂来,赵步三人与阮鲲、宫诚重新叙礼过后,分宾主去两边坐下。张乾、李琎几个,则分别侍立在堂前。
闲话之中,赵步吩咐下去,寨中喽兵依次搬来酒肉排布案上。但看山寨之物论不得精细,满桌无非山珍湖味、村酿白酒。
宴席摆设整齐,赵步当先起身把盏道:“山寨今日有兴,能得阮庄主大驾光临。俺兄弟无以为敬,愿以此酒为寿!”赵步言罢,众人起身举盏共饮,互敬一番重新落座。
数巡过后,阮鲲起身把盏道:“三位寨主在上,阮鲲今来,一者为谢山寨数年佑护之恩,二者更有一事当面相求。”
阮鲲一言说出,赵步心中不免暗惊。脸上强带笑颜说道:“俺三人自从汴京来此,承蒙阮庄主不弃,方能聚众梁山,得此一块落脚之地。今日庄主有事何言相求,但有所遣,水里火里皆可去得!”
阮鲲谢道:“寨主既能应允,先请满饮此酒,且待阮鲲细言一番。”
二人一同饮完盏中之酒,阮鲲指着旁座宫诚慢道:“俺这位兄弟乃东平府人氏,同为先日梁山好汉后人。只因饱受金、伪敲诈难为生计,结众前来欲投梁山立寨聚义。到此方知寨主先入为主,一时不免进退两难。无奈假借阮鲲情面,愿投寨主麾下为卒以保性命。阮鲲不才,恳乞三位寨主施恩相为容纳。”
赵步一听阮鲲此言,心中不免大为恼怒。暗里恨道:“叵耐阮鲲这厮,多年装了梁山好汉幌子,恃强霸住半湖水面。是俺兄弟初来乍到,一来强龙不压地头蛇,二来意欲结识他做一臂膀。是以脸面之上让他三分,并非真个惧怕这厮手段。今日前来拜山,俺还道他见我兄弟势大欲修盟好,原来暗里却是包藏祸心,意欲图谋我家山寨。试想这厮们即为昔日梁山贼人之后,绝非什么好相与之辈。若不是做下什么不尴不尬之事,得罪了新朝官府,怎会前来投俺入伙?若要一时不合收留寨中,日后必定引来大祸。何况他与阮鲲这厮有着父辈一脉渊源,日后怎肯降伏于俺。一旦山上山下联手发作起来,我兄弟到时只怕性命难保!俺又不傻,现放着逍遥日子不过,何为无端招灾引祸?也罢,左右只是一怪,待俺推辞一番,发付这厮们去别处落脚则个。”
赵步暗里一番想罢,当下哈哈一笑说道:“阮庄主不知,自俺兄弟落脚梁山。每日里打家劫舍、抢州夺府,也曾做下几件惊天动地之事。山东一境,谁不闻俺‘三义寨’大名?济州兵马数次来攻,皆因不敌俺兄弟大败而回。近日探得青州金帅完颜昌,欲发重兵来此攻山。若要留下庄主兄弟一伙,只恐到时玉石俱焚,难免同归于尽,岂不枉丢了众好汉性命?再者山寨草创、房屋窄陋,也难容下众多人马。今日还望阮庄主见谅,宴后引了兄弟下山,别寻去处落脚。”
阮鲲笑道:“寨主不知,俺这一伙兄弟皆乃义勇之人。今日山寨用人之际,正堪待为寨主出力。寨主且看阮某薄面,相容他等落脚则个。”
赵步内心不悦道:“休怪,休怪。非是俺量小不能容人,只怪俺赵步实乃一介莽夫,怎敢屈尊庄主兄弟帐前为卒?更兼山荒寨小,着实难容众好汉落脚歇马。”
阮鲲再道:“寨主且安,听某一言。水泊梁山乃我兄弟父辈故地,如今虽值寨主先据为主,后辈子弟一时有难,暂借一席之地落脚,寨主不容只恐理上不通,也让江湖好汉耻笑不已。”
赵步冷笑一声道:“阮庄主休矣。水泊梁山非是你家世传封地,你占得偏俺占不得?试想俺兄弟努筋巴力数载,方才整治出一片山场。终不然依你片言只语,便须拱手相让。今日事,只索休怪赵步无礼。孩儿们速将礼物抬出,侍候庄主一行下山过湖!”
阮鲲座上不为所动,慢道:“既是兄弟安身不牢,阮某实难转足下山。”
张景、许继恩二人,闻言变脸大怒:“阮鲲大胆,今日莫不成要强霸梁山?我兄弟无才无能,也曾于京城禁军营中胡乱学得几脚拳棒功夫,手下更有近千虎豹儿郎相助。此地又非石碣村,你休想讨得便宜去!”
阮鲲一听,当场大笑道:“你二人休放大话唬人!并非阮某夸口,金兵百万尚且不惧,千百儿郎岂会放在俺眼中! 你辈既要恃众逞能,可敢与俺当面试演几路拳棒功夫?十合之内,阮某但有些许闪失,即刻引人下山。十合之内如是不敌于俺,当容兄弟们山上落脚。三位寨主可敢当面应承么?”
赵步闻言大怒,变脸破口骂道:“阮鲲泼贼。你仗了梁山好汉声名,强霸水泊湖面,阻俺上岸借粮之路!俺为义气份上,多年忍让并非惧你,你怎敢小觑我兄弟?赵步无能,便和你斗上几合。十合之内不敌于你,便将梁山拱手相让。来、来、来,且让你见过京城龙骑卫手段本事!”话音落处,起身一脚踢开座前宴席。赶去兵器架子上提起一杆哨棒,大踏步当先抢出堂外。
可怜这赵步一时不忍,当场直令:半世威名一朝坠地,多年山寨拱手送人。
正是:妖贼余孽一朝散净,壮士豪杰再聚梁山!